第145章 「好久不見」
黑色的絲線從四面八方的陰影中鑽出，它們像狡猾的毒蛇，細如髮絲，堅韌如鋼鐵，勒住黑色巨龍的身體。
男人抬了抬手，如同切割一塊豆腐一樣，絲線輕而易舉地切斷了它一條腿。
黑龍發出痛苦的嘶鳴，金色豎瞳間滿是哀戚。
唐念看著比她還要大的深長瞳孔，伸手抱住它的頭，「住手！你在做什麼！」
其實只要它願意，膨脹的身體可以頃刻間震碎整幢樓，但一直以來封存在唐念的腕間，它早已能感知到她的情緒。
因此只能擠在一間不足三百平米的藥店。
「太有趣了。」
男人一邊揮手，隨意地切割下它的肢體，一邊驚訝地感嘆，「它竟然那麼喜歡您！黑暗種族竟然會保護一隻螻蟻？」
漠視生命，精神病態。
這是唐念所能想到的形容詞，男人揮手的動作像撥開一片樹葉一樣簡單，沒有絲毫猶豫和惻隱之心，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生命，而是隨便一個可以踐踏的沒有思維的物體。
哀鳴聲中，漆黑的翅膀也斷裂。
黑紅色的血液沒有接觸到地面就變成濃烈的霧氣，消失在空氣中。
唐念眼睜睜看著那些絲線纏上了它的頭顱。
「不要！」
絲線緊繃，皮肉破裂，唐念彎腰抓起腳邊一塊尖銳的三角形玻璃，掌心瞬間被割得鮮血淋漓。
男人擔憂地說，「這種東西傷不了我的。」
「誰說我要用它傷你。」
唐念抬起玻璃，冷聲問，「你的主人讓你來保護我的，對嗎？」
他不笑了。
放平唇角，面容上露出非人的冰冷，「您想做什麼？」
「那如果我受傷了呢？」
話音落下的同時，唐念將玻璃的尖角對準脖子，孤注一擲地刺下去。
那些絲線瞬間從黑龍身上扯下，迅速朝唐念涌去。
尖角已經碰上了她的皮膚。
【叮——】
在聽到遊戲提示音的同時，唐念的手不受控制地停了下來，仿佛被包裹在一片溫涼的水流里。
與此同時，男人開口了。
「皇，你好像有客人。」
他看向某個方向，喃喃出聲。
「這真是一位偉大的客人……有滅世的力量。」
頭頂的光熄滅了，鼻尖多了一種清新溫和的氣息。
空氣中多了一層冰冷朦朧的物質。
唐念分辨不出那是什麼。
「皇，您可真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
男人像是難以喘息，捂住自己的嘴，蒼白的臉上浮出潮紅，像發現什麼新奇的東西一樣，整個人透出病態的痴狂和振奮。
「我一直以為，這樣的造物只存在於傳說中，是那些嚮往光明的劣等種族編造出來的……」
他看向黑暗，眼中有好奇，有畏懼，也有一些癲狂。
「您是從哪個世界到訪的？」
慕強的本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話音剛落，詠嘆調般的低語從遠處傳來。
下一秒，男人的身體像被某種浩瀚的力量壓迫對摺，整個陶瓷材質的身軀咔嚓咔嚓破碎捲曲破碎，關節處的圓球紛紛破裂掉出，玻璃彈珠般滾落一地。
最後，竟生生擠壓成一個圓潤的球形。
「皇，這是……」
他驚慌地發出聲音，卻倏然發現身邊的東西都不見了。
哀鳴的黑龍、滿手是血的柔弱人類、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店員……
所有物體都維持著前一秒的模樣，甚至地上還滿是碎玻璃和殘留的血跡，可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先是愣了愣，然後閉上眼，釋放出滾滾黑色的氣霧，黑暗處滋生黏膩的黑色物質四處蔓延。
低低的笑了。
他放逐到了時間的夾縫裡。
-
唐念的眼中，時間只過去一秒。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她沒有回頭，卻知道，有人在站到了她身後。
「沉睡吧。」
巨龍停止哀鳴，龐大的身軀如融化般頃刻變成一縷黑色的煙，飄回唐念手上。
一隻冰冷蒼白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
纖長勻稱的手指滑過掌心，拿走了她手裡的玻璃。
唐念低頭，伴隨著掌心水流般的溫涼，那些被玻璃扎破的傷痕也消失不見。
清雋的嗓音在耳旁響起，聽不懂，像極了溫柔的責備。
可她又明確地知道，這是一種從未被她聽到過的語言。
身後的人捂住她的眼睛，手指冰涼。
唐念覺得自己是聽過這個聲音的，可記憶里空白一片，像水中融化的冰塊，了無痕跡。
如果有翻譯的話，她就會知道，那句話的確是責備。
「不要拿危險的東西。」
他這麼說。
剩下的事情像有了魔力。
唐念被擁入冰冷的懷抱，透過縫隙，看到身後的人抬手。
「復原」
輕如錯覺的兩個字，眼前的畫面像積木重組，迅速漂浮到空中，組合回破碎前的模樣。
連碎玻璃也完好如初地拼湊回貨架櫃檯，連絲劃痕都看不見。
店員一動不動躺在地上，身上噴灑出的血液凝固在地板上，又重新變回濕潤新鮮模樣，順著地板流動著，如有自我意識一般爬回他的身體。
直到那人身上一點傷痕都看不見，像趴在地上睡著了。
「醒來」
身後的人命令。
店員下一秒睜開眼，呆滯又困惑地環顧四周，撿起掉在不遠處的手機。
「我怎麼坐地上了……」
他喃喃自語，坐回櫃檯前，繼續刷起了短視頻。
一切都已經變回最初的模樣。
只是店員好像看不見唐念了一樣。
先前捂著她眼睛的手輕輕碰上她的肩，帶著複雜而又珍視的情緒，收攏手指，溫柔又強勢。
好像她是什麼碰一碰就會碎掉的東西，將這個動作變成一個克制隱忍的擁抱。
唐念僵住。
高挺的鼻尖輕輕碰觸著她後頸的肌膚，緩慢而親昵地移動。
帶起一陣怪異的感受。
幾縷被陽光吻過般璀璨的金髮順著她的肩頭滑落，發梢伴隨著主人的動作顫抖，透出脆弱的美感。
唐念想要躲，下意識的抵抗使他全身都緊繃起來。
對方也微微一頓，又低聲說了什麼，冰涼的手指碰到她的太陽穴。
緊接著，唐念大腦自動接受了對方的意思。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