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仍然可以繼續做夢嗎？

  這聽起來像個悖論，唐柔在渾渾噩噩間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銀白色建築物外。（由於緩存原因，請用戶直接瀏覽器訪問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這是一座巨大的生物基地，也是她曾經工作了四年的地方。

  巴別塔。

  唐柔心中湧上複雜的感覺，巴別塔如今已被毀滅，她許久沒有見過巴別塔，這一刻看見高大而肅穆的銀白色生物實驗基地，有種故地重遊的錯覺。

  周圍空無一人，視線是朦朧的，像一個質量不太好的鏡頭，除了視線聚焦的正中心外，周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眼前像隔了一層水泡，景物有些模糊變形。

  唐柔的意識非常清醒，她推開門走出去，依照熟悉的路線走到了s區。

  堅硬的銅牆鐵壁把她擋在外面。

  這個夢倒挺逼真的。

  唐柔伸出手摁在指紋識別系統上，結果滴了兩聲之後亮起紅燈，屏幕上跳躍出識別錯誤的字樣。

  她不禁再次感嘆這是一個合乎情理的夢。

  又嘗試掃描瞳孔，仍舊失敗。

  看來s區是進不去的。

  唐柔後退兩步，往外走去。

  可剛走到拐角處，s區的大門滴滴兩聲打開了。

  「今天這個生物好奇怪，你有沒有摘下護目眼鏡？」

  「沒有，聽說摘下眼鏡會被它蠱惑。」

  「可它真的好漂亮……我都被嚇到了！那個教授好慘，被精神干涉了吧……」

  「我的天，我是不是已經被蠱惑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生物……」

  一些驚呼和溢美之詞從不遠處走來，幾個身著s區工程師制服的男女邊討論邊朝外走去。

  奇怪，明明覺得這是一場夢，唐柔卻刻意藏匿其身影，隱在拐角處，安靜地聆聽著。

  她潛意識覺得，不能被這些夢中人發現。

  「你們有沒有聽說，捕撈前，這隻異種生物表現得很奇怪。」

  「怎麼奇怪？」

  「它一直在近海海域徘徊，根據聲納數據，他最起碼在近海遊蕩了一個月以上，橫跨了許多城市。」

  「什麼意思？難道它還是故意想要被人抓住？」

  「不知道，可當時發現它只是一支很普通的海上巡邏船隻……你應該知道這條異種生物的破壞力吧？根本不像那種船只能帶回來的，可它就是這樣老老實實被帶回來了。」

  聲音漸行漸遠，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唐柔慢慢從轉角後出來，面色沉鬱。

  精神干涉？

  他們在談論的話題對象讓她感到熟悉。

  來到門邊時，大門已經被封閉了。

  唐柔在門上摸索著，巴別塔防衛等級最高的鐵門上沒有一絲縫隙，嚴密到連頭髮絲都透不過去。

  她嘗試從實驗區繞過去，可剛拐進走廊，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她能看到的場景是有限的。

  就像遊戲中沒有加載出來的地圖，走廊邊緣一片混沌，猶如起了一場大霧。

  她走近，探出手去，指尖傳來奇異的感覺，隨後整條手臂都變得木然。

  唐柔嘗試握拳，發現自己感受不到自己的手了，將手從混沌霧氣中收回來，才再次看見自己的手掌。

  然而很奇怪，像一陣被打散的煙霧緩緩聚攏，原本伸進霧裡的手臂已經完全消失，又在她的眼睛注視之下，慢慢地生長出來，場景很是詭異。

  唐柔毫不猶豫轉頭，回到來時的路，朝自己能看見的方向走。

  路過辦公區域時，順便看了一下休眠的電腦屏幕。

  超薄懸浮屏上顯示著一排阿拉伯數字，是……三年前。

  也就是說，這是她剛剛進入巴別塔的那一年。

  不知想到了什麼，唐柔回過頭，表情古怪地看著s區大門處的識別系統。

  三年前，她在b區，剛結束了培訓中心的課程，的確沒有獲得s區的權限，那時的她結束實習，飼養了水母，並給她第二隻實驗體起了名字，結果那只是掩體一期分裂實驗失敗後，哭了很多天的日子。

  所以，從時間上來說，這是上次在夢中見過四年前的蕭寧之後……？

  唐柔的心跳倏然快了兩拍。

  上次在夢中見到蕭寧無意間改變了未來，扭轉了阿瑟蘭吃糖牙疼的小小蝴蝶效應，那現在呢？

  那……現在她究竟是在做夢，還是真的回到了四年？

  腦海中浮現出某種匪夷所思的猜想，唐柔走到a區，嘗試進去。

  果然，這一次的生物識別也失敗了，a區並沒有錄入她的面部和指紋權限。

  那看來她現在來到的時間點，是在她飼養阿爾菲諾之前。

  此時的她應該還在b區。

  如果是b區的話……

  唐柔心如擂鼓，調轉方向朝另一處走去，腳步越來越快。

  現在已經到了黑夜，是下班時間，作為一個不屬於這個時空的人，唐柔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身形。

  她能看到的場景是有限的，大多數有高級權限的場景都是一片模糊。

  她甚至無法乘坐電梯上二樓實驗區。

  唐柔推測一番，猜測是因為四年前的她，從來沒有踏足過那些區域。

  那時的她剛實習結束，權限很低，只能進出b區和公共場所，許多地方都是只在走廊路過，或者遠遠地參觀了一圈，並沒有進去過。

  因此，她當年沒有去過的地方，現在也不能去進去。

  如此推測，，一切都顯得合情合理起來。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b區。

  唐柔將手指按在門禁識別處，只聽見滴的一聲，綠燈亮起。

  冰冷的金屬大門發了幾聲智能鎖開啟的細微聲響。

  下一秒，銀白色的扇面平移，一條身長寬闊的走廊出現在眼前。

  是了，她能進入三年前她去過的場景。

  蕭寧的辦公室是其一。

  b區是其二。

  唐柔憑記憶，一步一步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走廊上，不斷深入，尋到了一間小小的生物培養室。

  站在門外，手指一根根攥緊。

  她有些緊張。

  這裡很安靜，培養室里的人已經離開了。

  三年前，她的密碼是大學畢業的那一天。

  滴滴幾聲，密碼輸入正確，培養室的門咔嚓一聲自動彈開。

  唐柔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算大的生物培養室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靠近門的辦公桌上，電腦處於自動休眠狀態，屏幕亮度調得很暗。

  屏保是唐柔和阿瑟蘭的合影，大學畢業典禮的合影，笑得很燦爛，電腦旁放著一杯尚未冷卻的熱巧克力，喝得只剩一半，沒有倒掉，放在恆溫杯墊上自動保溫。

  沙發上扔著一條毯子。

  生物生物培養室四面八方都是玻璃，所有儀器上的發光燈管都被一層薄薄的遮光罩掩蓋著。

  整個辦公室光線昏暗，只留了一盞小小的應急燈在。

  最深處被隔成了三間單獨的培養艙，唐柔走進最中間那一間，裡面正停放著一隻空了的玻璃水艙。

  旁邊的操作台上有一隻半透明的溫箱，電子屏幕上顯示內部恆溫23度，光照指數偏低。

  唐柔彎下腰，隔著透明的觀測板看向溫箱內部。

  裡面放了三分之一高度的水，柔軟的人造織物堆成一個小小的斜坡，在箱體內營造出半濕半乾的模擬生態。

  一個不足半米長的白色柔軟生物，正趴在織物上。

  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像在休憩。

  似乎感受到有人過來，它驚了一下，迅速轉過頭，兩條淺褐色的長條狀觸角從頭頂豎了起來，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結了一層灰白色結膜的紅褐色眼睛迷濛的望向玻璃板。

  慌張又膽怯。

  唐柔的眼神柔和下來，眼眶有些發熱。

  她的手指輕輕點在玻璃板上，喃喃自語。

  「……你好呀。」

  溫箱裡的生物並不能聽懂她的意思，圓溜溜的病眼愈發迷濛。

  唐柔還是一字一頓的，跟它問好。

  「你好呀，小兔子。」

  她露出笑容，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很高興認識你。」

  真的很高興，你能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三年前，她剛結束了為期半年的培訓，在b區一期分裂實驗之後死去了一條實驗體。

  實驗中心送了一條殘次品給她，說是那一批實驗體當中最弱的。

  因此，唐柔收穫了她的小兔子。

  一隻眼睛受傷了的小兔子。

  保溫箱裡的小生物懵懂地感受到了善意，感受到了她的悲傷和喜悅，感受到了……一種它此時還不理解的心情。

  路西菲爾不知道，其實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唐柔的愛。

  在一個夜晚，在一個他沒有出現擬態，也不會說話的時間點。

  一個從未來世界走來，一步步走進他世界裡的唐柔，對他散發出溫暖的愛意。

  對他說，「很高興認識你。」

  彼時的它用不屬於海兔科的聲代系統發出了兩聲細若蚊蚋嘰嘰聲，往水裡躲了躲，膽怯又茫然。

  唐柔伸出手指，抵在唇邊，對它「噓」了一聲。

  「要保密哦。」

  海兔子並不能聽懂人類的語言。

  它仰頭懵懂的看著玻璃外的女性拿起架子上的工具嫻熟的消毒，用無菌蒸餾水浸濕了密封袋裡的醫用織物，平鋪在操作台上。

  然後，打開了保溫箱的蓋子，向它伸出手。

  箱子裡添加了各種藥劑的水體因她的到來而微微波動。

  海兔子不明所以，有些膽怯的向後縮，它身上帶有毒性，頭上兩隻淺褐色如兔耳般一動一動的觸角也蘊含著足以令人昏迷的毒量。

  唐柔柔聲說，「沒事，你的毒傷害不到我。」

  它一僵，還沒能做出反應，就被年輕的女性抱了出來。

  冰涼的身軀毫無阻礙的貼著她溫暖的掌心，快要被燙化了。

  人類的體溫第一次落在它身上，她的肌膚細膩柔和，血液溫暖，動作輕柔又珍視，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在濕潤的織物上。

  「別怕，你的眼睛有感染跡象，我來給你消消毒。」

  小小的海兔子歪在織物上，兔耳般的觸手一晃一晃，顯然在狀態外。

  唐柔心軟得一塌糊塗。

  三年前的海兔子還沒有現在那麼粘人，它甚至有些膽怯，可憐又迷茫地歪著腦袋，感受著她的碰觸。

  不躲避，乖乖的斜臥在織物上。

  在唐柔的記憶中，海兔子是從眼睛好了之後才開始粘她的。

  給它治療眼睛，似乎是他們親近起來的第一步。

  「乖，不要怕哦，會有點涼。」

  唐柔把抗炎殺菌的軟膏和藥劑均勻地塗在不同的器皿上，伸出消過毒的乾淨手指，輕輕托起柔軟蛞蝓生物的頭部。

  將乳化後的藥膏，輕輕塗在它有些發炎感染的眼睛上。

  三年前的她經驗還沒有現在那麼豐富，以前的自己雖然細心，但沒有現在這樣嫻熟。

  在此刻的唐柔看來，三年前的自己在一些操作是有問題的，剛撕掉結膜的海兔子眼部出現了程度不算嚴重的感染跡象，讓她心疼不已。

  那些藥膏被均勻地塗在眼角有些潰爛的地方，海兔子小小的身軀輕輕顫抖著，不明白為什麼眼前這個人類女性去而復返。

  不久前，她明明帶著自己的背包離開了這間培養室，還過來跟它告了別，而且，不久前的人類女性，好像沒有那麼長的頭髮。

  她的頭髮怎麼在短短的一會兒間變得更長了？

  塗抹完藥膏，海兔子整個身子都軟趴趴的，像一灘掛在她手上的液體。

  唐柔抬著那隻小小的腦袋，仔細地檢查它的眼睛，細心的將它眼角處多餘的藥膏用乾淨的棉簽擦拭乾淨。

  小小的海兔子一僵，顫抖兩下，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歪。

  竟然縮進了她臂彎。

  「小心，我身上不乾淨。」唐柔連忙去提它，對方蠕軟濕潤的尾部不知什麼時候捲住了她的手腕。

  硬拉，反而會讓它受傷。

  唐柔有些緊張，

  試探性的，將額頭靠在她肩膀上

  兔子做過很多次這種事

  她回去後

  回憶

  、

  一陣窒息感

  睜眼

  胸前趴了個東西

  細小的觸手纏著她的脖子，想摟著主人脖子睡覺的幼崽

  蜷縮在她的鎖骨處，倒是找了個棲身的好位置

  只不過這樣的畫面對於唐柔來說是萬分驚悚的

  她仍然記得這個東西帶著怎樣驚人的毒量

  藍色的東西迅速從領口滑下去

  唐柔哭

  嚇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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