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霧快散了

  酒吧里的人都藏在落地玻璃後,看起來嚇壞了。【,無錯章節閱讀】

  那些黑色嘴唇在消失。

  霧快散了。

  喻清被她們帶著放到了提前準備好的裝甲車上,裡面在藥店提前買好的藥,用在了喻清身上。

  濾了幾遍鹽水沖刷血液,唐柔擰好注射針頭,對他伸出手,「來,手給我。」

  她是來救他的嗎?

  喻清猶豫,又怕會錯了意。

  像個無措的孩子,將自己的手遞過去,看到了手上的泥濘,在身上擦了擦。

  又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圍簾也不乾淨。

  猶豫的片刻,那隻手已經伸過來,握住他的手腕。

  喻清的目光與她交錯,惶惑與平靜只一瞬重疊。

  「不是你的錯。」

  唐柔溫聲說。

  又像透過他,跟另一個人對話。

  「我只是想活下去。」喻清聲音乾澀。

  「想活下去不是錯。」她將針頭刺入他的皮膚,嘆息,「喻清,有很多人喜歡你。」

  可那種喜歡很骯髒。

  他不想要。

  「你呢?」

  「什麼?」他的聲音太輕,她沒聽到。

  話到了嘴邊,變成了另一句,「你為什麼救我?」

  唐柔坦言,「你身上,有我一個認識的人的氣息。」

  她調整導航,定位到了z發來的位置,「我對不起他。」

  她面上不知是內疚還是疼惜。

  喻清很羨慕她話里的那個人。

  很羨慕很羨慕。

  「我要去救他。」

  唐柔將所有醫療設備啟動,對喻清溫聲說,「我會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你去導航上的目的地修養。」

  他沉默了良久,問,「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唐柔沒有回答他,只是說,「你之前作息不好,晝夜顛倒,身體節律被打亂,應該去曬曬太陽。」

  她溫聲叮囑,像個關心病患的醫生。

  「你的心情不好,一直見不到陽光,狀態會變差,所以要多曬曬太陽。」

  「好的。」

  他很快答應。

  唐柔在城市中找到了車,簡單粗暴的拆了鎖,將許多可以供人類生存的物資搬到那輛車上,然後將設置好的導航裝上去,放平了座椅,扶著喻清坐上去。

  他很想問,他能跟著她一起走嗎?

  但是沒有問出口。

  寧願什麼都不說,也不想成為她的累贅。

  樹上的葉子全部掉落,枝椏有些猙獰。

  「謝謝你。」

  喻清一點點擦乾淨身體,披著唐柔給他的外套坐起來。

  身上的氣息變得清澈。

  好像在這一刻,所有負面情緒忽然都消失了,變得釋然而輕鬆。

  「你想通了?」唐柔輕輕嗅聞著,鬆了口氣,「太好了。」

  喻清露出笑容,臉上的妝花了,口紅在白皙的下巴上暈開,但這位昔日炙手可熱的明星臉上並不難看,甚至有種詭異的妖冶。

  「我能為你唱首歌嗎?」

  唐柔看著眼時間,搖頭,「下次吧,我要去找一個人。」

  十二點整,她要回到羅剎海市。

  「要離開這裡嗎?」

  「嗯。」

  「還會回來嗎?」

  「以後有機會的話。」

  那喻清知道了。

  她再也不會回來。

  如果沒有見過陽光就好了。

  那他就不會渴望陽光了。

  喻清看著手背上的針管。

  輸液結束,開始回血。

  他卻貪戀著被關心的感覺,沒有拔出來。

  好像拔出來,一切就都斷了。

  他翻了個身,仰躺在座椅上,良久看著車頂的天窗。

  窗外的光線從明到暗,從日落到天黑。

  喻清沉浸在黑暗中,抬起手,遮住眼睛。

  如果,沒有見過陽光就好了。

  那就不會貪戀不屬於自己的溫暖。

  現在他不想再回到黑暗中,又沒有追尋陽光的勇氣。

  火焰竄得很高,一發不可收拾,一路席捲到天上。

  酒精燃燒後的火焰泛著藍色,可因為雜物太多而變成了滾燙的橘紅,又染上濃煙,翻湧著攀爬上天空,給視線染上了一層模糊的灰暗色彩。

  整條街看起來都要燃燒起來了。

  城市中絕大多數人都在黑色黑色嘴唇的操控下,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城市,剩餘不受干擾的人則是那些忠誠的信徒,他們似乎額外多加了一層buff,黑色嘴唇的語言控制在他們身上並沒有生效。

  可看著此刻快要變成廢墟的城市,他們一個個躲藏在窗戶邊緣,悄悄地探著頭,心中湧現出了類似後悔的情緒。

  他們沒想到自己的城市會變成這樣,也沒想到自己信賴的神並沒有在這種災難降臨的時刻,出來守護他們。

  街道上,一輛改造過的裝甲車破開濃霧沖了出去。

  無數條赤紅色的觸手從天而降,猛烈地貫穿在地上,將馬路上的地皮成塊成塊地掀開,整個大地向被頑劣的孩童撞開的地圖,碎成了不規則的幾何狀。

  它在追逐那輛車。

  在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種即將被撕裂的恐懼,這個龐然大物發怒了。

  它癲狂不已,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用從天而降的紅色血管狀觸手不斷地拍打著大地,像張開了手指的巨人想要抓住那輛飛快逃竄的汽車。

  而它憤怒的代價,幾乎掀翻了整座城市,像有人從地上用力地拔起了樹根,連帶著周圍所有的土塊都鬆動。

  整座城市都如同建立在某種奇異怪物的腹腔上,路邊兩側高聳入雲的建築樓搖搖晃晃,看起來岌岌可危。

  躲藏在房間裡的人們終於意識到了危險的降臨,紛紛從樓房中逃出來,拼命往空地上奔跑。

  可即便逃命,他們虔誠的信徒本能還在,逃命時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逃到神廟,向神求救。

  在這個糟糕又恐怖的情況下,信仰是他們唯一可以獲得求助的途徑,而求助的人,則是他們一直以來信賴的牧師。

  可沒想到奔跑了許久後,那個供奉神明的偉大殿堂竟然著火了。

  整個窗沿肅穆的白色建築被烈火熏了成了黑褐色,大片牆體脫落,露出裡面的鋼筋鐵板。

  彩色琺瑯玻璃被未知的生物砸爛,腐蝕,依稀可以看到教堂內部,極其森然。

  烈火已經舔舐燃燒上了肉眼所及處每一寸可燃物,昔日充斥著奢華浮雕的長桌燭台,古典樂器和精美的擺件全部被燒灼得面目全非,烈火甚至找不到繼續燃燒的東西,快要熄滅。

  那位受他們敬重的大神官就躺在教堂的台階上,臉朝下,四肢僵硬。

  身上的衣袍燒了一半,皮肉散發出一股讓人感到惡寒的焦香。

  可這個時候,比起生死未卜的大神官,更讓他們崩潰的是,神像還在裡面。

  巨大的雕塑破開門洞倒在地上,將大理石地板砸出深刻的凹痕,覆蓋在神像之上的白布早已被燒灼得一乾二淨,露出了,下面冰冷油潤的特殊材質,雕塑通體浮現出一種古怪而淺淡的墨綠色。

  這一刻,那些可憐的信徒甚至不再懼怕烈火。

  他們爭先恐後地衝進去,冒著被燃燒的風險來到神像身旁,圍著雕塑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比自己的身體被恐怖的怪物吃掉還要難過。

  身上的長袍被撩上了火,頭頂的頭髮已經被燒光了,眉毛和睫毛都被烈火烤得捲曲消失不見,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們再也不復之前身為信徒的高傲與整潔,他們是崩潰的,痛苦的。

  崩潰地看著那在被熊熊烈火包圍起來的巨大神像,發出了悲痛至極的哀嚎。

  那種悲愴讓人頭皮發麻。

  他們的神,他們的信仰,是誰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尊貴而偉大的神像推倒在地?上一次神像裂了一條細小的縫,而這一次,神像鑿穿了地板,深深地陷進了大地的縫隙里。

  不僅如此,它還被烈火燃燒,整個教堂都毀了。

  他們的信仰被摧毀了,比毀了他們本身還要讓他們難過。

  有人在哭泣之餘,繞到了神像後面,忽然睜大了眼睛。

  望著某個方向,顫抖著抬起手指。

  「你們看,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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