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確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唐柔席地坐在貨架旁,看喻清動作嫻熟地將玻璃門反鎖,扣上最上面的安全閘,然後走到收銀台旁,尋找著櫃檯下的安全按鈕,摁下去。
金屬防破門慢慢降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後,他抬起頭,對上了唐柔好奇的眼睛,臉慢慢紅了起來。
抬起手,抵住嘴唇,咳了一聲。
唐柔好奇地問,「你在這裡工作嗎?」
喻清搖頭。
他在旁邊的酒吧駐唱,她明明見到了的。
難道忘了?
想起自己在駐唱時獵奇的衣著,難堪的情緒再次瀰漫上來。
她又問,「那你為什麼對這一套流程這麼熟練?」
喻清被迫從自我厭棄的狀態中抽離,深吸一口氣,低聲說,「城市裡經常會有這樣的訓練,時間長了就記住了。」
看她茫然的樣子,他解釋,「因為每次下雨都會進入應急狀態,所以城市內組織過許多次突發情況應急訓練,所有店鋪的安全門都在固定的位置。」
這也是為什麼地上之城災難頻發,卻仍有活人存在的原因。
這句話結束後,他們兩個的氣氛進入短暫的凝滯。
喻清想和她說說話。
悄悄攥緊手,沒癒合的傷口再次滲出血都沒能發現,絞盡腦汁想話題,想要打破這份沉默。
你是從外面來的嗎?
唐柔點頭。
喻清又問,「那……要注意安全,每個月都會有一天自由日,所謂的自由日就是……」
「我知道。」她柔聲打斷,「自由日可以殺人,對嗎?」
這樣可怖又兇殘的事實,被她以極其冷靜的語氣說出來,反而讓喻清有些不知所措。
對方似乎不以為然,溫潤的眼眸向下,視線落在他的脖頸上,似乎停頓了一下。
喻清一時沒反應過來,很快意識到她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曖昧的紅痕。
整個人都僵住,臉上的血色褪盡,變得想紙一樣蒼白,抬手狼狽地抓著衣帽,遮住脖頸。
可有些事總是這樣,越慌亂越糟糕。
垂在黑色髮絲間的柔軟兔耳,就這樣從帽兜間滑了出來,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之下。
更要命的是,由於緊張,它還動了動。
是活的。
喻清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崩潰,把自己的畸形和病態全部暴露在對方的視線直線。
眼角餘光注意到她睜大了眼睛,不知是好奇,還是覺得噁心。
他整個人向後縮去,像只受了傷的兔子,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太畸形了,喻清絕望的用帽兜遮住臉,狼狽又自卑。
他就是一個,被人用來發洩慾望的產物。
是個玩具。
「抱歉,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開口了,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沒有多餘的情緒。
喻清甚至不敢聽他接下來的話。
「請問你現在心情不好嗎?你聞起來和我一個認識的人很像。」
「……什麼?」
喻清停下後退的動作。
「我沒有惡意,但他的身上也出現過你現在的這種味道。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請問你現在的心情是怎樣的?」
她又開始說奇怪的話了。
可喻清的絕望感有所緩和,她並沒有問自己的耳朵,也沒有因為脖子上那些曖昧的吻痕露出挪揄狎昵的目光。
喻清緩慢鬆開手,抬眼看過去。
對方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什麼異常。
「我聞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他嗅了嗅自己的衣服,還以為是酒吧里留下的菸酒味嗆到了她。
可這樣聞,身上沒有什麼味道,反而有股那個牧師留下的男士香水味。
喻清皺眉,沒有一刻比現在想要脫掉外套。
金屬門隔絕了玻璃窗外的景色,外面傳來低啞的嘶吼,有東西在慢吞吞的移動,從雨水中走過,留下沉重的腳步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雨慢慢變小。
那些沉重的腳步聲也逐漸消失。
又過了一會兒,徹底安靜下來。
唐柔走到防爆門前,側耳聽著。
「雨聲好像停了。」
喻清一愣,下意識說,「再等一會兒吧。」
對方看過來。
他有些心虛地補充,「外面可能還不安全。」
唐柔緩緩吸氣,辨別著他的氣息。
她觀察他的時候,喻清也在悄悄觀察她。
的確怪怪的,一直在輕輕的嗅著什麼。
難道他身上真的有怪味?
喻清有些不安的往後退,卻聽到她柔聲說,「外面的雨停了,我想我要出去了。」
說完後沒有等喻清反應,走到櫃檯前,循著他的樣子摸索到那個安全按鈕摁下去,捲簾門應聲往上提起。
「請等一下!」
喻清下意識喊住了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自己如果現在不喊住她,可能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為什麼他在萬眾矚目之際,站在鎂光燈下千金難求一票之時沒有遇到她。
如果是那時的他,一定會在萬丈光芒的舞台上,將最動人的情歌唱給她聽。
而不是這樣,頂著狼狽骯髒的皮囊,用被煙燻壞的嗓子,被蹉跎過的身體,面對她。
喻清揪著褲子的邊緣,手指攥的生疼。
強迫自己想出話跟她說,不要冷場,到了最後只說出一句,「今天謝謝你。」
「嗯?」
「那張紙。」他臉又紅起來,「剛剛在酒吧,你給了我一張紙。」
「一張紙而已。」她笑了。
柔和的,像抓不住的夜風。
雨停了。
唐柔看了眼時間,又想走。
像踩著水晶鞋的辛德瑞拉,要在十二點前離開,和南瓜馬車一樣,消失不見。
喻清再一次喊住她,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我……」
「有事嗎?」唐柔溫柔出聲,打斷了他。
她沒有太多是時間,剛剛出來前又連哄帶騙讓月再數一千個數,可海洋生物怎麼會數數?
如果不早點回去,他可能會跑出來,那就出大事了。
身旁的大男孩一僵,隨後紅著臉快速說,「我……能給你唱首歌嗎?」
他眼神閃躲,「我唱歌……她們說我唱歌,還挺好聽的。」
「我知道,我大學的時候聽過你的歌。」
唐柔笑著說,「你以前來過我們學校,校園巡演的壓軸嘉賓。」
只不過不一樣的是,唐柔當年擠不進去,因為人太多了。
那個時候,幾乎遍地都是他的粉絲,喻清這張臉出現在城市的巨幅GG上,男生女生們的手機屏保上,所有擁有商業價值和GG存在的地方。
每一場演唱會,都有女生們瘋狂尖叫,還有不少男粉拼命搖旗吶喊。
唐柔這樣的小身板,的確擠不進去。
只不過她也不追星罷了。
可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在喻清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他她見過自己嗎?
喻清的心高高的提起,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詭異的劫後餘生之感,好像掉進海里瀕臨溺亡的人終於呼吸到了氧氣。
原來她見過自己,曾經的自己。
她聽過他的歌,那也就是說,她見過自己在鎂光燈下的樣子,並非現在這副畸形扭曲的模樣,她見過當年那個乾淨的完整的自己。
並且,現在還能認出來。
喻清眼眶發紅。
心情很奇怪,他變得很奇怪。
忍不住問她,「你是哪個學校的?」
唐柔說,「海洋科學研究院。」
「啊,是那裡。」
他記得那個學校。人很多,高等學府,畢業後都將會是海洋方向研究科研人員,是現在最吃香的職業。
他又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了。
可要她聽自己唱歌,話已經說了出來,即便清唱也是要唱的。
他紅著臉,像第一次跟女生說話的青澀大男孩,用低啞的嗓音唱出他曾經最愛的一首曲子。
對方安靜的聽著。
一曲畢,他緊張到出汗,可唱出的聲音卻讓他十分受挫。
這副嗓子早就被熏壞了,不如曾經的他,十分之一。
安靜的便利店響起了掌聲。
「很好聽,謝謝你。」
年輕的女人抬頭,眼中滿是笑意。
「聲音很好聽。」
喻清的心情一瞬間明媚起來。
「可是我沒什麼時間了,下次見吧。」她抬手看了眼表,溫聲說,「謝謝你的歌。」
說完,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
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潮濕的夜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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