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
所有年輕的男孩女孩都在操場上揮灑著汗水,有的在跑800米,有的在打羽毛球。
安娜坐在單槓上,靜靜地看著。
「這些人全都死了嗎?」
身旁的人沒有回答她,但安娜的視線餘光看見他點了點頭。
她又問,「那這些人意識到自己死了嗎?」
他們在紅色的月光下奔跑。有些人出了汗,有些人在笑,有些人躺在地上。
看起來很青春。
青年搖了搖頭。
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他們在重複一段時間,不斷重複。
0719。
安娜順利進入了7月19日。
下課鈴響,安娜從單槓上跳了下來,青年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很意外,大家似乎都看不見他。
在之前的兩節課上,青年無視了課堂規則,坐在她身旁,兩個人擠在一個座位上,整個教室里的人似乎都看不見他——
除了安娜的同桌。
他滿臉驚悚,看了一圈正常上課的教室,又震驚地看著趴在桌子上歪著頭專心致志盯著安娜的青年,忍不住小聲問,「這是誰啊?」
安娜疑惑,「你看得見他?」
青年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那張英俊非人的臉,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同桌猛地一抖,聲音飄忽不定,「……我、我不應該看見他嗎?」
「……」
安娜,「你別怕,我就是單純的好奇……你真的看得見他?」
同桌』唰』的回頭,目視前方,臉色煞白,「我、我我看不見。」
「……」
青年歪了歪頭,湊到安娜耳旁解釋,安娜這才知道自己的同桌也是跟自己一起進入這個世界的同伴。
怪不得他手背上有一條看起來像被高科技儀器割傷的傷痕,而且表現得那麼呆滯,跟別人都不大一樣。
安娜拍拍阿爾菲諾的肩膀,「你先出去吧。」
青年乖巧點頭,旁若無人地走出了教室,順便好奇地拿走了講台上的三角尺,握在手裡鑽研。
數學老師講課到一半找三角尺,發現怎麼找都找不著。
同桌張著嘴,看著不遠處走廊上玩三角尺的青年,又看了圈正常上課的教室,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這個時候,安娜又回頭,露出了溫柔但看起來有些陰森的微笑。
「你真的看見的他嗎?」
這下,不用回答,同桌已經用他的表情告訴了安娜答案。
他一個看起來比老師還要成熟的男人,嚇得快要流下眼淚,「所以我見鬼了嗎?他是死了嗎?」
安娜搖頭,「沒有。」
同桌鬆了口氣。
差點以為見鬼了。
可下一秒,就聽到身旁女孩陰測測地說。
「除了我和他之外,這個教室里的人,都死了。」
安娜花費了一點時間,問了幾個問題,名叫懷特的同桌就輕易相信了她。
懷特說家裡有一對信奉古怪神教的父母,這段時間正好到了齋戒日,所以除了喝水以外什麼都沒吃。
而安娜也將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訴了他,說他們一共有27個人進入這個世界,但在不明原因下只剩下七個人。
這個人數在下課後有所改變,等在門外的青年告訴安娜,還剩六個。
這個時候,貝拉跑過來找安娜,說她們班有一個女生自殺了。
是巧合嗎?
發覺安娜和她同桌的臉色很差,貝拉疑惑地問,「怎麼了?」
本以為死去的女孩也是他們的同伴,沒想到詢問阿爾菲諾後
,對方搖搖頭說,「不是、女孩。」
然後皺了皺眉,繼續說,「不是、自殺的,是被吃掉了。」
剩下再問他,他就一臉茫然,看起來也不知情。
懷特忍不住問,「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貝拉也忍不住問,「你旁邊這男的是誰?」
安娜深吸一口氣,將懷特是他們同伴的事情告訴了貝拉,又告訴懷特青年是她男朋友,至於他為什麼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懷特要來她家一趟。
她和貝拉準備要燒死家裡的怪物,從這座必然會走向死亡的幻境中,逃出去。
回家前,她們先去了趟超市,選購需要用的工具。
踏入超市的一剎那,貝拉臉色變得難看,「我感覺我來過這裡。」
她的視線朝某個方向看去,捂住嘴做出乾嘔狀。
安娜順著看過去,看到了一排冰櫃。
跟在她身旁的青年,沒什麼感情色彩地說,「柔、的同伴,在裡面。」
冰櫃旁的員工還向他們熱情地兜售,「要來看看嗎?這裡是新鮮宰殺的陸禽哦,可以做好吃的燉飯。」
貝拉已經要吐出來了。
安娜沒有問阿爾菲諾為什麼她的同伴會在冰櫃裡,她在一排貨架上選好的點火器和高濃度酒精,每買一樣東西,青年就會乖乖接過來抱在懷裡,像一個人型購物車。
也是這趟採購唯一一個開心的「人」。
兩個人假借邀請同學來家裡吃飯為名義將懷特帶進了家裡。進房間之前,安娜告訴懷特一會不管看到了什麼都不要害怕。
沒想到懷特看見媽媽後表現得很正常,鞠躬彎腰,還問要不要換拖鞋,媽媽很喜歡這個新同學,覺得她很有禮貌。
反而是阿爾菲諾跟著進來時,沒有眼瞼的眼球震顫起來,咕嚕嚕轉動著,看起來有些畏懼。
轉身時,安娜看到媽媽背上又多出了一個人。
一個腿長腳長,身體已經被龐大腫塊般的血紅軀幹吞沒進去的男人。
沒等安娜開口,青年就貼在她耳旁說,「是他。」
死去的那個同伴。
安娜沒有說話,青年剛開始半蹲在她身旁,蒼白英俊的臉頰貼在她膝蓋上輕輕磨蹭,後來安娜覺得這樣的姿勢太過羞恥,把青年扯了起來。
他喜歡和她親昵,沒有對於人類世界的認知,更沒有所謂的羞恥心和雄性自尊,不覺得自己的姿態有什麼問題。
安娜給他拉來了新的椅子,但他不願意坐,猶猶豫豫地貼著安娜,一副非要跟她擠在一起。
正在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刻,「媽媽」做好了晚餐,端了上來。
四個盤子。
阿爾菲諾面前也擺了一個。
它能看見阿爾菲諾。
懷特魔怔了一樣拿起刀叉,嗅了嗅盤子裡血肉模糊的東西,露出饞得不行的樣子,「謝謝阿姨,晚餐好香啊。」
「媽媽」勉強笑了笑,慢吞吞地挪回廚房,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現在它身上有四個人,看起來更加猙獰龐大了,連進入廚房們都是靠擠的。
安娜若有所思,它能看見阿爾菲諾。
甚至有些害怕他。
眼看懷特就要把叉子上的內臟送進嘴裡,安娜踢了他一腳,壓低聲音,「蠢貨,你再看看盤子裡是什麼?」
懷特被踢得一抖,低頭向盤子看去。
盤子裡能裝什麼,紅酒燴飯……
他臉色鐵青。
眼中的畫面,變成了宛如地獄般的景象。
眼球,內臟,濃郁腥臭的血液。
安娜將袋子裡的點火器和酒精拿出來,分發給懷特和貝拉。
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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