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前幾天的夜裡。
也是天天有人離開這裡。
這已經是成為常態,很正常的操作。
這個小鎮裡的人能跑掉的人都跑掉逃命去了。
只有一些房子留下,被後來的難民打開大門住進去。
來來往往的基本上都是難民,在任何時間裡都有人經過小院。
有人會停留下來小鎮,做一下休整,也有人根本就不會做任何停留。
陸家主則就是因為侄兒的病,留在這裡並沒有走,因為小鎮上正好有一個很有名的疾醫。
也算是陸璟有福氣,要知道小兒夭折率是很高的,一個不好就會送命。
也不單單是小兒,就是很多大人也會因為一場風寒就死去。
陸家主花了不少錢,特地讓疾醫給侄兒開了好幾個藥方。
治病的、滋補身體的等等,可以說想的是面面俱到。
這一天陸家主還特意給侄兒配了些補藥。
就是為了讓侄兒好好長大。
在凌霄睡後陸家主醒了。
因為在吃過晚飯後。
發現懂事的兒子沒有起來。
他是有些不放心兒子的情況。
就跑過去一看,才發現兒子生病了。
他連忙去請那個疾醫,才發現那位已經離開小鎮。
可把陸家主急得不行,感覺嘴巴里上火長了一個個燎泡。
最後沒有辦法,就把侄兒沒有吃完的藥,給昏睡中的兒子灌下去。
在一旁看顧了一會,因為侄兒連著好幾天睡不好的他有些熬不住,就去休息。
睡著的時候,他是有些睡不安穩,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就跑出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而那些難民們一個個也是惶恐不安,很多人根本就沒有停下來談話的時間。
好在是有人需要添加水,因為沒有水就要渴死,正好遇到陸家主。
雙方達成一個協議,陸家主提供水,對方告訴他消息。
知道最新消息後,他的臉色很不好看,追兵將至。
聽說蠻族的人距離也就是不到半天的功夫。
這個距離真的是很近,很快就到。
聽到這個消息,陸家主揪心。
他該怎麼辦?求個生路。
真的是很近。
這一路上有不少人遭受了凌辱。
幸而追過來的蠻族士兵也是人,一路上需要休息。
那些人才有機會逃出來,此刻是嚇得連停留的功夫也沒有,就想著逃走。
打滿水囊後,那一家人就沒有再做停留,上路了。
陸家主不由的想起來跑路的疾醫。
只怕那人知道的消息早。
才會是早早跑路,那麼事態緊急。
他關上大門,準備趕緊收拾一下東西。
在轉身時,他的眼睛一下子掃過小屋,那是兒子睡覺的房間。
之前是侄子和兒子在一起睡,後來侄子生病,他們就把侄子挪到自己房間裡。
如今那個房間裡,只剩下了生病中的兒子,他的腳步一下子邁不動。
此刻的他,有種自己的頭仿佛被人用錘子打了一下。
整個人都處於一個『嗡嗡嗡』的狀態中。
怎麼辦?他到底該怎麼辦?
兩個孩子都需要照顧。
這一刻的他背部一下變得有些彎曲。
就仿佛突然之間有難以抗拒的壓力直接壓下來。
就算是陸家主自認為自己很有謀略,突然發現自己想不出辦法。
經過這些天的流亡,家裡的車輛都已經沒有,也沒有僕從的幫忙,往前走需要步行。
侄子年紀小不說,還剛剛病好,只怕是要他這個做大伯的背著走。
他要是背著行李和侄子,根本就不可能再背著兒子。
首先是他背不動,而且也沒有更多的手臂。
那麼生病中的兒子怎麼辦?
病人根本無法自己走。
至於妻子能夠自己走,就算是不錯。
她原本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婦人,手無縛雞之力。
她當然也是不可能背著一個孩子走路的,根本做不到。
要知道這一次的消息,說事態很緊急,追兵有可能是馬上就到。
那麼他該怎麼辦?要是走,就意味著要拋棄病中兒子。
可要是不走,就意味著大家都要死在蠻族的鐵蹄下。
妻子要是落在蠻族人手裡,會死得相當的慘烈。
是一個人死?還是大家一起都去死?
現在的他就仿佛遇到一個路口。
不管是向左,還是向右,都是有可能死人。
他整個人處於一種左右為難中,怎麼選擇都是錯的感覺。
這時候的邵氏早驚醒過來,覺得渾身冒冷汗,因為她做了一場噩夢。
在夢裡她被蠻族人抓住,拼命掙扎也無濟於事,被一通凌辱,然後她被嚇醒了。
她正好看見夫君出去,就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彈,因為全身無力,那一場夢將她的力氣帶走。
後來她影綽綽地聽到夫君和別人的交談聲,身上的力氣才一點點恢復過來,她真的好怕噩夢成真。
聽到關門的聲音後,邵氏終於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發現夫君就是不回來,這是怎麼了,她有些待不下去,就披上衣服走出來。
今晚的月亮十分明亮,透過明亮的月色邵氏看的是比較清楚,站在院子裡的那個身影在微微顫抖著。
這令她一下子有些著急,她心裡很明白夫君是家裡的頂樑柱,就是她的天,是她一生的依靠。
要是夫君出現什麼問題死去,那麼他們一家人就完了,兒子晚上也病了,難道夫君?
都是為了他,這一刻的她有些遷怒於陸璟,為了他一個人,不得不留在這裡。
不不不,夫君一定會沒事的,她想到這裡,就不敢再往下想。
因為再想下去,就會感覺噩夢來臨,會讓她窒息。
她疾步過去,卻發現夫君有些問題。
這是怎麼一回事?
邵氏嘴唇微啟,驚訝地看著。
夫君的眼睛閉著,雙手緊握著。
額頭上大顆的冷汗,正在不停的冒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夫君在想什麼?她是十分驚訝。
邵氏走到近前,自然是發現夫君的身體的確是顫抖著,而且很劇烈。
她不敢去碰陸家主,她感覺到了夫君渾身上下的氣場很是不好,帶著無盡的絕望。
他們已經結為夫妻不少年,她能感覺出來他的猶豫不決,也感覺到了無奈,他應該是在下一個很難的決定。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眼神很暗淡,渾身上下縈繞著無盡的悲哀。
他經過思想鬥爭後,做出來一個決斷,陸家的血脈是絕對不能就此斷絕。
一家人為了活著,必須連夜上路,而不是留在這裡等死。
兄弟臨死的囑託,他這個當大哥的不能辜負。
那麼最終對不起的人只能是......
陸家主抹了一下臉。
他並不想這樣做。
兒子!
小小的他。
聰明好學能幹孝順。
就是一個好孩子,是上天的恩賜。
他要是成長起來,一定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但他的命不好,遇到這種亂世,註定他沒有可能成長起來。
雖然他可以把自己的兒子帶走,留下更加弱小的侄子,但他良心過不去,他做不出那種事情。
留下生病中的兒子,他感覺是自己的心肝被摘下來,是真的沒有辦法。
天啊!為什麼老天爺一定要讓我做出這個選擇?
他真的是很無奈,淚水再也忍不住滾下。
那苦澀的淚水是他難過的心情。
但他猛然看見妻子。
心緒十分混亂中的他。
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他就飛快用手擦去那顆淚水。
邵氏發現了問題,她趕緊走上去。
低聲問:「夫君,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陸家主笑了一下,笑容是那麼的苦澀,比哭還要難看。
他除了對不起兒子外,也對不起妻子,結婚這些年,也就是一個孩子。
要是沒有了大郎,那麼邵氏豈不是等於沒有兒子養老?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笑容令邵氏渾身發冷。
她沒有看見夫君露出這麼難看的笑容。
兩邊的嘴角如同是被人硬扯上去。
冰冷、僵直,比哭還難看。
她有些狐疑地看著夫君。
一定不好的事發生。
就有些小心翼翼地說:「夫君,怎麼一回事?」
原本的她還想要接著說:為什麼你的笑容,笑得如此瘮人?
只是話到嘴邊時,她又咽了回去,因為陸家主的表現太過驚悚,她還是沒有問出口。
這些天來,夫君一直是提心弔膽,生怕在侄子養病期間異族人追上來。
異族人可是有可能隨時追上來,邵氏是急得不行。
但又不可能說出來不要管侄子的話。
她要是敢說出來。
只怕陸家主有可能會休了她。
她自然是不敢說出來,要知道夫君最重綱常。
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是帶著幾分隱憂,就怕異族人追上來。
看到陸璟生病好了之後,她是高興極了,有心情和大病初癒的孩子玩笑。
陸家主抓住妻子的手,邵氏感覺出來不對勁,因為夫君的手是有些顫抖,難道有什麼大事?
此刻的他有些艱難地開口,「芙娘,有個不好的消息,追兵應該一直追在後面,咱們要馬上走。」
「真的?」邵氏聽了之後,嚇了一大跳,果然是追兵,跟著她的眼睛就是一亮,這個消息讓她很是有種趕緊走人的喜悅。
此刻的她很想著趕緊到了南方去,到了南方就安全起來,一家人到安全的地方再好好休息一下。
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收拾一下全家的行李,她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想著帶走什麼東西。
好在是他們現在帶著的東西,都是一些比較輕巧值錢的東西。
是一次次精簡後的成果,就是想要逃得快點。
那些又大又沉的東西都被扔在路邊。
因為人命都保不住。
誰還在意什麼身外之物。
她的手被他緊緊抓住,一時間走不了。
這一刻的邵氏,已經感覺自己夫君的手是冰冷的。
讓她有些奇怪地看著夫君,不是馬上走人嗎?我要去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