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鴕鳥

  宋氏在和凌霄談過話後就整個人帶著恍惚,這段時間的生活讓她有著太多的驚詫,她才發現想要活著仔細一琢磨就會發現處處有著風險。

  讓孩子們好好讀書去參加科舉有危險,可要是不去讀書的話也有危險,里長在面對一個衙役都大聲不敢吭一下,而要是能夠考上秀才後上公堂就可以不跪,那麼到底該怎麼做?她有些不知道到底該讓孩子怎麼做。

  凌霄自然注意到宋氏的不對勁,不過一直沒有出聲,有些事情最好讓當事人仔細思索一番後再做調解,眼見的宋氏的黑眼圈在加深,整個人神情有些恍惚。

  後來連著好幾天後她應該做出來決定,就一反常態不再讓兒子們讀書識字,而是想著怎麼掙錢買地,她準備再一次開始刺繡,這樣子就可以攢一筆錢。

  竟然可以這樣?想了一下的她把宋氏和原主叫過來,說:「侄孫女你應該有了一定的決斷,是不是覺得大郎二郎就不要努力讀書,還是在家裡種田,就算是苦點,也能夠活著?」

  凌霄有些不知道是笑,還是要嘆氣,這種想法真的不知道讓凌霄說什麼,她現在搞清楚了宋氏的想法,被她所說的話給嚇壞了,乾脆不讓兒子們走那種危險的路。

  但有些危險不是可以躲開,就像是傳說里鴕鳥遇到了危險,就想著把自己頭埋在沙子裡,以為看不見危險,危險就會離開,然而並不是。

  如果鴕鳥發現危險時直面危險,說不定還有逃脫的機會,可要是把頭埋在沙子裡,根本就不知道危險近在咫尺,也就無法脫逃,所以宋氏還沒有打一仗就直接投降,等於是放棄了求生的機會。

  宋氏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她看著凌霄怯生生地點頭,在她看來先要活著,而且鄉下人的想法簡單,活著會很容易。

  凌霄從心裡嘆了一口氣說:「你要是感覺有危險,就不讓孩子往上走,就會發現這世上像你公婆一家的人數量並不少,之前沒有發現是因為你不需要外出。

  要知道你和大郎二郎現在是孤兒寡母,在鄉下是最容易被人占便宜的類型,李石頭一家很可惡,但因為他們家裡人數多的緣故,一般不會有人打主意到你們母子身上,可之後的日子裡你就要為了防止被人欺侮強硬起來。」

  宋氏帶著幾分疑惑說:「可叔祖父可以和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里長他們一個個都會十分樂意聽從您的話,自然也就沒有人敢欺侮我們。」

  「嗯!你說的想法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我樂意在鄉下,但我不會留在這個地方,我可不希望以後有人天天來找我問吉凶。」凌霄說。

  她才不會留在這裡,算起來這裡離開原主的家鄉比較近,還是要讓原主離開家鄉為上,誰知道會不會遇到原主的家人,這種麻煩事越少越好。

  聽到凌霄的話後宋氏的嘴唇顫抖著,什麼?叔祖父就沒有打算留在這裡?這段時間裡一直留在這個縣城裡,讓宋氏以為他們就會在縣城定居。可現在才知道自己想多了,這可怎麼辦?

  「侄孫女,你知道嗎?有時吃飯也會噎死人,喝水還有被嗆死的,那麼為了怕噎死、嗆死的話,人就根本不需要吃飯了嗎?」凌霄問。

  她問話一本正經,但宋氏一下子驚愕住,因為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凌霄會問這個問題,在她看來人怎麼可能不吃飯喝水,不吃飯喝水會死人的,因此她搖著頭輕聲說:「當然好吃飯喝水。」

  凌霄點點頭說:「所以侄孫女,我之前講那些事情不是讓你嚇的之後就此止步,因為你要知道一件事:這世上的人都是具有兩面性,善惡兼備。

  你要是強一些的話,別人就有可能不敢算計你,對你釋放的都是善意,但要是你這人十分弱,絕對會有很多人會對你釋放惡意,會想著欺負你。

  就比如說你在李家村,你們夫妻兩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只怕沒有人知道,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見到你們夫妻,但這不妨礙大部分人都站在李石頭那一方。

  為什麼會這樣?一方面是因為你們夫妻很少出去,根本不知道別人往你們夫妻身邊潑髒水,你們兩人太過大意,完全脫離整個村落,沒有給別人了解的機會。

  另一方面就是你們一直沒有站在高處,如果你的丈夫考上秀才,那麼你們的情況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不用別人說,里長就會出面肅清流言。」

  宋氏聽了後一臉的悲傷,雙眼淚汪汪的想要哭,她搖著頭說:「叔祖父,可他們一直在後面拖後腿啊!我們一直在吃虧。」說到一半時淚水撲簌簌滾落,她連忙用素帕拭去眼淚。

  凌霄也不知道李涵的情況怎麼樣,他是否發現了其中的問題,就問:「這些年來你們夫妻可否在心裡懷疑過他們在拖後腿?」

  說到這裡時她看著宋氏,雖然能夠看出來一些因果,但絕對還做不到什麼都了解清楚,有些事情需要宋氏回答一下相關的問題,要是李涵一點也沒有發現問題,那就是一個讀死書的人,要是發現的話還稍微好點。

  而宋氏聽到這裡後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手裡的素帕被絞在一處,她的眼睛帶著幾分慌張看了一眼凌霄,又馬上低下頭,讓凌霄感覺這位怎麼這麼磨磨蹭蹭的。

  過了一會宋氏才說:「一開始沒有發現,但連著好幾次出現問題後就感覺有些不對,後來夫君說作為晚輩就要原諒一下長輩,有些事情忍一忍就過去。因為在分家時夫君就吐了血,他最後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她一下子撲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只是她也知道哭泣並不好,也不敢大聲哭泣,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哭聲變得嗚咽起來,因為她知道夫君一定是察覺到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來自己的想法。

  她一直感覺有些不對勁,到現在才有些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那時候的她不知道相關的情況,就感覺出來其中的不對勁,心裡很痛,卻無力為丈夫討個公道,直到叔祖父的到來才算是有個活路,因此她才會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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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看著對方沒有出聲,她看出來宋氏的猶豫,也看出來她心裡的隱痛,說起來宋氏到現在也沒有三十歲,一直以來活得十分卑微,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習慣了聽從別人的話。

  而在男權社會裡,作為一個女子就算是很有想法,也無法做什麼,凌霄自然不會想要追究什麼,事情已經發生,找找經驗就是。

  宋氏一直以來聽從丈夫的話,再加上她和丈夫的感情很不錯,才會想著一家人就在鄉下住下就是,凌霄的話讓她隱隱覺得自己做錯了,有些惶恐的她再加上想到過去受到的欺侮,才會忍不住嚎啕大哭。

  原主聽到哭聲也感覺自己想要哭,就取出帕子擦擦自己眼睛下面的淚水,真的是活得太慘了,為什麼家裡人會那麼對我,我做錯了什麼,她也輕聲哭泣起來。

  宋氏又嗚咽了一會,兩個孩子嚇得有些驚慌失措,他們兩個一前一後擠到宋氏懷裡,看到宋氏在哭也是跟著哭號著,讓凌霄有些無奈。

  而聽到孩子們哭聲後的宋氏漸漸恢復過來,她自然知道夫君去世後她現在所能依靠的人就是叔祖父,有些怕他會聽了不高興,忙著拭去眼淚,哄兩個孩子不要哭。

  凌霄有些尷尬,就嘆了一口氣,這時候原主也是眼圈紅紅的,因為她也跟著哭了一場,聽到宋氏母子的哭聲一下子想起來過去。

  等著幾個人漸漸恢復過來後,凌霄才說:「侄孫女,你現在明白了嗎?有時候不是忍忍就過去了,很多時候你的忍讓只會讓人變本加厲。」

  宋氏自然明白過來,剛才叔祖父已經說清楚他們夫妻兩個人的問題,就沒有在村子裡找到一個適合的人,村子裡的人說他們壞話時就沒有人出來替他們發聲。

  現在想來這一點上做的不好,之前有人幫著澄清,等沒有人幫著他們夫妻說話後,李石頭他們就把什麼髒水都潑到他們夫妻身上,導致他們遇到事情沒有人伸出援手。

  凌霄看出來宋氏應該是想過來,就接著說:「當初侄孫女婿這人應該發現了問題,不過他大概應該知道自己發現得太晚,有些事情要是挑破的話,對你們不好,才會什麼都不說。」

  宋氏聽到這裡再一次想要哭,因為想到了夫君最後的時刻是死不瞑目,應該是擔心母子今後的日子不好過,好在是叔祖父來的及時。

  原主輕輕拍拍宋氏的肩頭,宋姐姐真的很慘,一直活在別人的算計中,要是沒有道長在,只怕這一次就沒有什麼好下場,哎!看樣子她要好好練習一下自己的身手,要知道當初道長用這個身體直接跳河逃走,而她什麼也不敢反抗。

  現在想起來同一個身體,卻有著兩種完全不同的待遇,最大的區別是她有著十分厲害的身手,這一次宋氏的遭遇讓原主對練習身手多了幾分的熱情,從被迫變成自願,她一定會努力的,想到這裡的原主握緊了拳頭。

  凌霄看著幾個人,等著他們平靜下來後開始轉移話題,說:「希望你們能夠從過去的生活中學到什麼,不要犯同樣的錯誤,另外要學會養氣,不要一遇到事情就要炸了。

  這是因為有時候對方勢大,如果硬是和惡勢力對抗,就等於是拿著雞蛋碰石頭,也就是自己找死,真正的做法是這時候需要潛下來。

  在潛下來的過程中好好積攢自己的力量,同時保重自己,因為只有活著才有未來,才有可能為了自己和其他人報仇,這個就要看自己的本事。

  如果實在沒有那個本事去報仇,那麼就好好活下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在很多時候就要看誰活得時間長,曾經的權臣不是沒有人能夠扳倒嗎?

  有皇帝做後台的權臣就算是損公肥私,貪污受賄,被很多大臣彈劾,依舊活得好好的,反而那些彈劾權臣的大臣算是倒了霉,輕則丟官罷職,重則抄家滅族,不少人被送進錦衣衛,站著進去,橫著出來。

  可以說那時候這個權臣勢大,根本就是無法直接報仇,那麼如果不審時度勢好好活著,不但扳不倒對手,反而是搭上自己的命,家人的命,有時候不急著報仇,潛下去就是為了更好反擊對手。

  就算自己發現自己沒法反擊,也不要自怨自艾,要努力養好身體,活得更長久一些,就可以看著權臣會有什麼好下場?不要著急,這世上權臣能夠得好下場的就沒有幾個。

  曾經有位皇帝特別寵愛一個臣子,甚至特意和臣子做了兒女親家,也就是權臣的兒子娶了公主為妻,可等到後來等到皇帝的兒子登基後,這個臣子竟然被抄家,由此可見皇帝的寵信根本不可靠。」

  活得長的人就可以親眼看著自己的仇人倒下,即使作為其中的一個當事人沒有從中出力,但看著仇人去死還是覺得很很爽快,而死得早什麼都看不見。

  凌霄的話讓宋氏有些瞠目結舌,原來竟然能夠這麼活著,說句不客氣的話她根本沒有想到,她吶吶地說:「我還以為叔祖父鼓勵大家捨身取義,結果根本不是。」

  凌霄聽後有些無奈,宋氏一縮脖子不敢看凌霄,凌霄則說:「這就要看情況,有時候捨身取義應該去做,因為這種情況可以驚醒其他人,也有時候根本無法驚醒別人,那麼還不如積攢力量,等著有機會打回去。」

  宋氏聽了之後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心裡有些迷惑,有些聽不懂叔祖父的意思,畢竟她所接觸的事情讓她無法接受這些東西,原主倒是有所思。

  畢竟她遭遇過的事情,讓她知道一些情況,她早知道權臣也不是好當的,她就是在知道權臣家完蛋後沒有多久死了,死時也是帶著諸多遺憾,因為她有太多遺憾,而現在終於有機會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