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三月已過,桃花已經謝盡,天氣開始回暖,但是後宮諸位主子沒有誰覺得暖和多少,甚至覺得冷得異常。

  熙和宮的昭賢容差點被歹人害死,皇上大怒,一層層盤查,便是做奴才的也是戰戰兢兢,就怕莫名其妙被連累了。

  時至今日,唯一心情輕鬆的恐怕只有在熙和宮養傷的莊絡胭了,她半躺在軟榻上,把玩著殿中省專門讓人送來的宮花。

  「娘娘,這些茶葉……」聽竹拿出茶罐,「還要嗎?」

  「殿中省不是送了新進的碧螺春與碧潭雪?」莊絡胭看了眼茶罐,「埋到那盆羅漢松下,也算全了它的價值。」

  她不好茶,今年的新茶自然不會一下子喝完,即使殿中省一個月不送來,也是夠的,可是她既然受了委屈,殿中省的那些人又怎麼能好過。皇帝來了,喝點去年的陳茶,不是很好?

  「奴婢聽說昨日高公公讓殿中省少監去了尚衣局做粗使奴才,」聽竹把茶葉小心埋在羅漢松的土下,讓人一點看不出下面有東西的痕跡後才又繼續道,「還有暢天樓的徐昭容病了,今日她身邊的宮女在乾正宮跪了半日,皇上也沒有去看她。」

  莊絡胭嗤笑一聲,「她前些日子不是說缺人使喚,如今病了需要使喚的人恐怕就更多了。」

  聽竹聞言笑著道:「娘娘您還不知道呢,皇上今日雖沒有去暢天樓,但是下了旨意,說是徐昭容既有病在身,就需要靜養,便減了暢天樓好些奴才。」

  聽了聽竹這席話,莊絡胭笑開,皇帝本就對徐昭容做作的姿態有些膩煩,如今又發現她仗勢欺人,自然更加厭煩了。男人總該同情柔弱的女人,但是又討厭女人故作柔弱。

  做作一時是情趣,一直做作就是無趣了。早在倩貴人身邊的奴才受了委屈引得徐昭容被皇帝責罰時,她就猜到,皇帝對徐昭容是膩味了。

  一時的冷遇,讓她看清哪些人極其厭惡自己,甚至連一點餘地都不留,直接欺負了上來。柔妃仗著貌美受寵,蘇修儀仗著有個受寵的堂姐,嫣貴嬪仗的是誰的勢?

  難怪即使照著淑貴妃的模子往上爬也只是一個貴嬪,說話做事與淑貴妃比起來,差得還是太遠。

  「娘娘,景央宮的和玉姑姑來了。」雲夕走了進來,「外面的太陽很好,又沒有風,娘娘可要去曬曬太陽?」

  莊絡胭扶著她的手站起身,「整日待在屋裡也悶了,讓人在院子裡擺上桌椅,讓和玉姑姑在院子裡傳話。」

  和玉站在院子裡,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讓人骨子裡多了份懶散。自從昭賢容被襲那天晚上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昭賢容,如今二十多天過去,熙和宮日日賞賜不斷,任誰都能看出皇上並沒有厭棄昭賢容,反而是榮寵無限。

  正想著這些,就見這位昭賢容扶著一個宮女的手走了出來,她並未挽發,一頭青絲任意的披散在身後,桃紅色華袍穿在身上略有些寬大,但是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奴婢和玉見過昭賢容娘娘。」和玉忙上前請安行禮,如今誰還敢在昭賢容面前有怠慢之意,那不是找死麼?別說她,就連皇后娘娘如今待昭賢容也要客氣兩分。

  「和玉姑姑不必多禮,可是皇后娘娘有什麼要事讓你來?」莊絡胭對和玉一笑,然後慢慢在軟榻上坐下。

  「回娘娘,皇后娘娘並無要事,只是讓奴婢給您送了些補血的藥材來,」和玉說完,就讓身後的宮女把東西交給熙和宮的奴才,「皇后娘娘還說,請娘娘不必憂心,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匯報景央宮便是。」

  「多謝娘娘恩典,」莊絡胭頷首,「我這一出事,倒是累得皇后娘娘了,原該親自去給娘娘謝恩,只是身子不允許,還望娘娘見諒。」

  「昭賢容娘娘言重了,」和玉聞言忙道,「您如今身子有傷,哪裡能這般折騰,您的心意娘娘明白,娘娘說了,只要您能好好養傷,便是最能讓娘娘欣慰的事情了。」

  「娘娘仁厚,嬪妾實在感激。」莊絡胭說話的聲音漸漸疲憊,面色也更加的蒼白了。

  和玉見此情形,便道:「請昭賢容娘娘安心養身子,奴婢這便回去給娘娘復命了。」

  「姑姑慢走,」莊絡胭微笑目送和玉離開,待看不見人影,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淡下去,只是閉著眼睛靠著軟榻養神,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實在太適合春困時睡覺了。

  聽竹見莊絡胭閉目養神,便與雲夕退後了兩步,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

  福寶走進院子,發現自家主子在院子裡曬太陽,便對聽竹招了招手。

  「什麼事?」聽竹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問。

  「聽竹,你聽說了嗎,高公公在查各個宮的奴才,但凡主子受傷當日路過咱們熙和宮的奴才,都被召去問了。」福寶跟著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還有幾個被杖責而死了。」

  「有不軌之心,合該丟了性命,」聽竹扭頭看了眼尚在養神的莊絡胭,「這種小時就不必向娘娘匯報了,省得敗壞娘娘的興致。」

  莊絡胭睜開眼,就看到福寶與聽竹兩人在一旁絮絮叨叨說著什麼,倒也沒多問,只是換了一個姿勢繼續養神,誰知竟緩緩睡了過去。

  再度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明黃,她微微抬頭,竟看到皇帝坐在軟榻沿邊,手裡拿著一本書安靜的看著。

  「皇上?」莊絡胭還未起身,皇帝已經放下書按住了她,「你前些日子傷口疼得睡不著覺,如今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就不必在朕面前多禮了。」

  莊絡胭順勢躺回榻上,微微移開視線,「只是沒有想到皇上會來。」

  「朕今日無事,便來看看你,」封謹拿過聽竹手上的披風蓋在莊絡胭身上,「見你睡得好,便沒有叫你。」

  「妾也睡了好一會兒了,」莊絡胭摸了摸自己被太陽曬得有些紅的臉頰,「皇上還是與妾一起到屋子裡去吧,太陽下閱書對眼睛不好。」

  封謹笑了笑,突然彎下/身,攔腰抱起莊絡胭,「愛妃想要到屋子裡去,朕自然要聽從。」

  「皇上!」莊絡胭一身驚呼,伸手攬住皇帝的脖子,「這……」

  言情女主享有的公主抱特權她居然也有享受的一天,這種感覺不要太好。

  封謹把莊絡胭放到貴妃椅上,又把披風披在莊絡胭的背上,「屋子裡沒有太陽,別受了寒,你現在身子還弱著,可不能再患疾了。」

  「皇上總是這般緊張,妾哪裡那麼柔弱。」莊絡胭語帶埋怨,手卻輕輕抓著披風,「皇上政務繁忙,實在不必日日為妾的身體操心。」

  「以前你便說過,朕是你的天,那麼在你身子不好的時候,朕自然要操心,」封謹伸手摸了摸莊絡胭肩頭的青絲,「近來朝中並無大事,時間很是寬裕,你不必擔心這些。」

  莊絡胭還想說什麼,就見綠漪搬著曬了一會兒太陽的羅漢松進來,這盆羅漢松雖不會很大,但是搬著還是有些費力氣。

  「這些東西交給太監做便是,你一個宮女怎麼做這些重活,若是不小心摔了又該如何,」封謹見是自己賜給莊絡胭的那盆羅漢松,便道,「朕瞧著你們家娘娘很喜歡這盆松樹。」

  「回皇上,奴婢搬得動,平日都是奴婢照顧這盆松樹。」綠漪屈膝行了一禮,她的容貌不俗,舉止間帶著一股爽朗勁兒。

  莊絡胭面色平淡的看了眼綠漪,這個宮女本也是她身邊的大宮女,只是她比較喜歡用雲夕與聽竹,對綠漪倒是遠了不少,如今綠漪這副姿態,倒是讓她有些好笑了。

  什麼時候不好搬,偏偏這個時候進來?

  「你能照顧好這盆松樹甚好,只是作為宮女,進屋前不知道請安示意?」封謹卻仿佛沒有看見綠漪表現出的優點,只是淡淡的開口道,「你是昭賢容的宮女,朕也不好罰你,自己去外間跪著吧。」

  「奴婢謝皇上恩典,」綠漪面色難看的行了一禮,頭也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待她退出去後,莊絡胭便聽到帷幕外傳來聽竹的聲音。

  「皇上,娘娘,奴婢泡了茶。」

  「進來吧,」封謹把莊絡胭身上的披風拉了拉,才轉頭看著進來的聽竹道,「是個盡心的奴才,賞金錠一對,日後更要盡心伺候你們家娘娘。」

  「奴婢謝皇上恩典。」聽竹忙跪下謝恩。

  莊絡胭淡笑,視線落在那盆羅漢松上,若有所思。

  封謹看著莊絡胭道:「朕知道你性子好,但是身邊的奴才若是有不得用的,還是攆了好,不然是個主子添麻煩的東西。」

  「綠漪在妾進宮後便派過來伺候了,」莊絡胭嘆氣道,「她性子爽直,所以妾平日不怎麼帶她出去,皇上您也不要太過苛責她。」

  「宮女的規矩都有嬤嬤專門教養,若是有不懂規矩之處,便不是不懂,而是不上心,」封謹拍了拍莊絡胭手背,「伺候主子不上心的奴才,留著反倒是禍害。」

  莊絡胭猶豫了片刻,嘆息道:「皇上言之有理,妾愚昧了。」

  「不是你愚昧,只是沒有想到罷了,」封謹的手改拍為握,動作卻是十分溫柔。

  聽竹見兩人如此情態,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見到跪在外面的綠漪後,眉頭微微一皺,皇上方才口中不上心的奴才了。方才她見到綠漪搬著羅漢松進去,難不成有別的貓膩?

  一個奴才想借著主子的勢得聖寵?若這奴才不是國色天色,那便是自尋死路。

  可若是國色天香,哪還用得著借誰的勢才能被皇上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