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身同時卻在我身上偷瞄了幾眼,最後目光定格在我發間簪著的那隻金步搖上,眼裡透過一絲貪婪。
「亂看什麼!快不快走!」小翠喝道。
見小翠如此疾言厲色,那人冷哼了一聲才去了。
「這鄉下莊子的人,怎麼都是這樣一幅窮酸猥瑣樣?」小翠向著那人狠狠的啐了一口道。
我笑:「何處沒有小人,處處也有善人,你不要以偏概全。」
「小姐,你變了……」小翠咕噥道。
我只是笑而不語。
夜色來臨,奶娘讓人早早的閉了門戶,掌燈落鎖。
這方院落里,就只有我奶娘小翠還有一個粗使的中年婦人,竟無一男丁。
我看這幾天奶娘有些愁苦,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也明白我這裡閉門不出為的是什麼,只是她不說罷了。
長夜漫漫,我憂心事太多,輾轉難眠,恍惚中依稀可聞外間小翠熟睡中的呼吸聲,還有屋外樹間偶爾傳來的烏鴉的叫聲。
這聲音聽在耳里,更加心燥不安。
「啪嗒」一聲悶響從院子裡傳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我一驚,起身坐起側耳傾聽起來。
聲響過後,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好一會兒沒再有動靜。
看來是我過於警醒了,苦笑一聲,剛要重新躺下去。
不料這時,外間的房門好像被人推動了幾下,發出輕微的咯吱的聲音,然後就聽到一陣索索的聲響。
是有人在撥動門栓!我立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辦?怎麼辦啊?我兩手用力的握緊了被子,一顆心嚇得快要跳出來。
我何曾經歷過這個場面,整個人都快要嚇傻了。
叫小翠,我下意識的想到,「小翠,小翠快起來,有賊要進來了!」我故意大聲的叫起來。
心裡希望門外那個人聽到我的喊叫,能知道被人發現,然後知趣的離開。
果然如我所想,我叫了幾聲過後,那撥動門栓的聲響,忽然停頓了下來,一切安靜了。
看來有效,我長出一口氣,希望事情就此結束。
可是,我想錯了,那聲響停頓一刻過後,竟然再次響起來,這次發出的聲響比上次更頻繁了些。
外邊的賊人是鐵了心要進來的,他是知道我們這裡只有柔弱婦人……
我身子一陣發軟,小翠這丫頭竟然睡的太熟,我之前喊的幾聲,也沒有把她叫醒,翻了一個身,竟然又睡了。
怎麼做,這樣下去只能坐以待斃了!
我顫慄著強撐身子下了床,踉蹌奔到外間的門邊。
雖然屋裡沒有掌燈,但是已經習慣黑暗的我,還是模糊看到了那門栓馬上就要被撥弄開。
情急之下,我順手從門旁的柜子邊拿起一個花瓶,哆嗦著舉起。
門終於嘩啦一聲開了,可是沒有人進來,我舉著花瓶的手也頓在了半空。
這賊看來也是怕屋裡的人有準備,故意沒有冒進。
「啊,是誰,誰來了?」一聲驚恐的喊叫,小翠這時候被咣當響了一下到撞門聲,終於弄醒過來。
門外的人,也許斷定屋子裡的人都在小翠喊叫的方向,於是大步的闖進來。
看到人影,我用盡全力,把手裡的花瓶狠狠的朝他砸了過去。
一聲悶響,然後是瓷器破碎的聲音,那人影晃蕩了幾下,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上。
小翠連聲尖叫……
將軍夫人,當家主母,院子裡進賊的消息,很快驚動了莊子裡的人,還有管事吳良。
等他帶著幾個人來到我所在院子的時候,這裡已是圍了好多人。
看到滿臉是血,身上綁著亂七八糟繩索的賊,吳良大驚:「是你?」這人就是這莊子裡有名的潑皮混子,那天我和小翠遇到的那個猥瑣男子。
「真是混帳!竟然偷到主母院子裡來了!」吳良上前狠狠的踹了那無賴幾腳。
隨後滿面羞愧的樣子,轉向我道:「夫人,讓你受驚了,這個潑皮是一莊子裡的破落戶,平時倒也沒什麼,誰知道今日他竟然鬼使神差的來做賊,真是可惡!這樣夫人,你現下還是把這個人交給我處置,我一定要讓他受到教訓!絕不敢再犯!」
我看他很是決然的樣子,也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妥,於是點頭答應。
不想在我命人交給吳良的時候,圍在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中,有幾人竟然見狀搖頭嘆息。
站在靠前些的一個壯年男丁,臉上更是有憤憤之色。
似乎想要站出來說些什麼。
卻不想被吳良帶來的那個小個子看出端倪,當即去到他面前喝道:「劉柱兒,對吳管事的事多嘴多舌,沒有好處!」
那叫劉柱兒的男丁一聽,竟無奈的嗨了一聲,退身回去。
這事被我默默看在眼裡,並沒有作聲。
吳良讓人把那賊帶走了,說要去關押細問,看熱鬧的人也逐漸散去。
我悄悄讓奶娘跟了出去,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把那個叫劉柱兒的男丁偷叫了回來。
經過盤問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來盜竊的潑皮小賊,竟然是吳良的小舅子。
因為生性好吃懶做,又極好賭,在附近幾個莊子裡是出了名的。
在這裡更是沒少做偷偷摸摸的事,莊子裡的佃戶有苦難言,但是礙於吳管事的牽扯,誰也不敢對他怎麼樣。
劉柱兒粗聲又道:「本想這潑皮這次膽大包天,竟然偷到主母院裡,您肯定會把他狠狠教訓,然後送去官府也是好的。
誰知道吳管事搶先把人留了下來,這樣以來這無賴肯定頂多被關個一天,也就沒事,以前都是這樣的。」
我心下瞭然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便讓劉柱兒回去。
「那潑皮要是再來可怎麼辦?下回可就不一定有這麼好運了。」奶娘著急的只搓手,她還在為昨個夜裡的事,替我感到後怕。
發生這樣的事,院裡其他人如臨大敵,惶恐不安,我倒是沒事人一般的坐著,很奇怪的氣定神閒。
從阿爹他們出事,我莫名重生以來,越發覺得自己和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的我是個不問世事,無腦快活的呆女子,滿心裡只有那個叫做慕容尚的俊逸男人。
可是現在,我才似乎真正變回了北汐顏,開始盤算事情,洞察人心。
「心機深沉,攪動風雲的宰相和聰明過人的赤狐仙的女兒怎麼可能呆傻」我竟然想起了那日奶娘在靈堂前對著我的棺木說的話。
「怕什麼,到時自會有辦法應對。」我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
奶娘小翠她們一看我這般淡定模樣,也終於不似起先那般恐懼。
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可恐懼的,因為到了午後,有兩個原先在相府當差的僕人,投奔了我來。
我看到二人頓時大喜過望,經過盤問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在外院門上當值的。
一個叫丁虎另一個丁彪,都在壯年,兄弟倆從小父母雙亡,無依無靠。
一直靠做苦力為生,因為練得一些身手偶爾被相府的大管家北洪看中,留在相府當差。
前幾日他們從阿莫口中得知我有招攬收留他們的想法,這才起身來投奔我這位原相府小姐。
「其實,在聽到阿莫說小姐的心意的時候,我們也有點意外。」生性看上去很是爽闊的丁虎,撓頭說道。
我笑:「你們是擔心我還是以前那個,只知道吃和玩的呆小姐?給不了你們安穩的日子。」
「不,不!」丁虎和丁彪一起搖頭否認,丁虎說:「我們哥倆商量過了,就算是小姐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我們也要待在小姐身邊保護小姐,因為我們大家都知道小姐是個心善的,待下人最好。」
「那就好,」我激動起身道:「我北汐顏既然能招攬了你們來,就絕對不會讓你們在這裡受委屈,不過如相府般富貴悠閒的日子可能不太可行,但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流落街頭,食不果腹。」
「謝謝小姐!」二人雙雙跪倒磕頭。
「小姐,你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樣!」丁虎又一次撓頭憨笑道。
有了丁虎丁彪在院裡守夜,我和奶娘小翠他們算是徹底的放下心來。
不過就這麼放過那個膽大包天的小賊,我豈可干休。
料想那個潑皮也不會就此收手。
我心裡盤算著,如果那吳良真的沒有把那賊子怎麼樣,那只有我出手讓他嘗嘗得罪我這相府小姐的後果。
果不其然,沒有過了兩日,小翠忽然跑進來報,說剛才看到那個無賴在院門前轉悠。
我冷了臉,那吳良果然在糊弄我。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用給他留的什麼臉面了。
「小翠,你過來!」我把小翠交到跟前,在耳邊輕輕囑咐了幾句。
小翠答應急忙去做。
然後我又把丁虎和丁彪二人叫到近前:「你們兩個準備好順手的傢伙,我們要關門打狗了……」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我這將軍夫人的院落里,忽然傳來了男子的慘叫聲和棍棒落在身上的悶響聲。
頓時間莊子裡狗吠雞鳴,吵成了一團。
當眾人趕來看時,卻發現有兩個壯漢,正在用手裡的棍棒不間歇的打向那被罩上麻袋蒙住頭的男人。
那人不斷的哀嚎,起先還在地下不斷的翻滾,到了後來竟然沒有了任何動靜。
「怎麼回事,又出什麼事了?」吳管事一臉莫名的從院子外面跑進來,圍觀的人紛紛退讓。
「夫人,這……」他撇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