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節 於萬軍中取其首級(三)

  第五十五節於萬軍中取其首級(三)

  有人說獸人很勇敢,面對強敵可以殊死衝鋒,至死方休;也有人說獸人很懦弱,它們總是無法在一場激烈的戰鬥中堅持到最後,甚至它們之中最強大一個——它們的首領,經常會在戰鬥的最後才加入,或者最先逃跑。

  當兩個勢均力敵的獸人部落發生戰鬥時,一旦戰鬥陷入焦灼狀態,雙方的首領就可以通過決鬥來解決衝突,戰敗者將失去一切,部落、子民、權利、武器,當然還有它的生命。不過面對其它種族的軍隊時,獸人卻很少使用這一規則,它們寧願逃跑,並尋找下一次取勝的機會。偶爾,獸人的首領也許會在必勝的情況下玩一下小花招,以獲取一些難得的樂趣,前提是,對方的決鬥者明顯不是它的對手。

  原本,大部分強力戰士外出的奈斯邁確實比較符合異族決鬥的標準(強欺弱),噶特顱也曾有過這個念頭,不過他明白以人類的「狡猾卑鄙」,肯定不會答應的,就算他們真的答應,也絕不會乖乖遵守之後的戰敗約定的,甚至還有可能設下陰謀算計自己,噶特顱才不會沒事自找麻煩呢。

  只是今天的例行攻城卻出現了意外,特意加強的進攻隊伍居然剛爬上城牆就被趕了下來。因為離得遠,噶特顱並沒有看到城牆上面發生的事情。它怒氣沖沖的瞪著伏在身下的可憐蟲,它們渾身是血,上氣不接下氣,而且還嚇得半死,噶特顱甚至連問也不想問這幾個膽小的逃跑者、懦夫,幾個逃回來的獸人尚未開口就被憤怒的它砍掉了腦袋,並將它們掛在高高的皮革營帳頂上示眾,至於它們的屍體,則會變成少量的女性獸人和幼年獸人的裹腹之物。

  眼見天色尚早,噶特顱還想再組織一次攻擊,而且它的薩滿顧問好像還剩下好幾個法術位沒有用,噶特顱不想那個老傢伙過得太輕鬆。當噶特顱還在挑選人手的時候,卻發現一個打著綠色橡樹葉旗幟的人類正往獸人營帳行來。

  在費倫並沒有「打白旗」這一說,取而代之的是西凡納斯的橡樹葉標誌,事實上西凡納斯並不掌控「和平」神職,真正的和平之神反而是他的兩個女兒之一——埃達絲,因為埃達絲的名聲並不出眾,人們更願意藉助強大的自然之神的威名。

  噶特顱在自己的營帳里接見了人類使者,它坐在一張高大的獸骨座位上,饒有興趣的俯視著心中惴惴不安強作鎮定的人類:「短牙的人類,來到偉大的噶特顱的營帳有嘛事?」

  使者慌忙低下頭道:「勇敢無畏的獸人王者,我奉奈斯邁的參議官特莎瑞阿拉瑞尼的命令,代表我們人類的勇士向您發起挑戰,以決鬥的方式解決這場悲劇性的紛爭。」

  「決鬥?哈哈!人類有嘛資格與強大的噶特顱決鬥,你們的血只適合製作最劣質的下等姆格酒,而你的肉,將會成為俺的午餐……」噶特顱手中握著用嬰兒頭骨製作的酒器,這已經是部落所保存的最後一杯「老精靈腸」,它小口抿了一下,那香甜中帶著銅鏽腥味的氣味簡直讓噶特顱著迷,它希望奈斯邁城中有足夠的精靈來讓它的妻子們釀酒。

  喝光杯中的酒液,噶特顱將手中的酒器捏成粉碎,他決定進行一場「露天燒烤」,燒烤材料就是那個人類使者,它想要以此來警告並恐嚇那些躲在城牆後面的傢伙們,聰慧如噶特顱絕不會被人類的小伎倆所矇騙的。

  特莎瑞神色複雜的望著遠去的使者,那是她的一位近侍,她明白一旦挑戰無法達成,這名近侍也必然會喪命,一想到自己親手將他送上死亡之路,特莎瑞的內心便生出難以泯滅的愧疚和不安,她只能祈禱噶特顱答應這場決鬥,或者給使者一個體面的死亡。

  果然,勢態還是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不久一個獸人傳令兵拖著先前使者所持的橡樹葉旗幟來到城下,十分輕蔑的將旗幟丟在地上並跺了幾腳,如果不是害怕城牆上的箭矢,這個盡職的獸人傳令兵甚至想在上面撒泡尿。

  而這還僅僅是個開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更令人難以忍受了,那個可憐的人類使者被獸人們粗暴的剝光衣服,赤條條的綁在一個粗大的支架上,並支架下面堆積起小丘般的乾柴堆。一個經驗豐富的女性獸人提著一小桶怪異的醬料,將「食材」的全身各處仔細的塗抹了一遍,然後她抽出一根纖細的枝條,狠狠的抽打在人類身上,一道鮮紅的血痕頓時凸顯出來,可憐的傢伙不由發出一聲悽厲的非人慘叫,他幾乎已經被嚇瘋了。

  在女獸人的抽打下,即將面臨悲慘命運的人類聲嘶力竭的慘叫著,絕望的他已經沒有了求救的欲望,只是在毫無意義的發泄肉體上的痛苦。城牆上的人類目視著受難的同類,或憤怒、或悲傷、或震撼、或無動於衷,只是有一點獸人們卻猜錯了,這些人類雖然可能暫時被嚇住,但是他們守衛家園的信念卻更強烈了,誰也不願意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成為下一個被架在獸人烤肉架上的人選。

  待在不遠處的威廉幾人也發現了這裡的變故,他走到城垛口向獸人那邊看了一眼:「怎麼,在虐待俘虜?」不管對誰來說,自己這邊的戰友當面被虐待都是一件極其令人憤慨的事情,除非這些人是一群變態。

  深知獸人性情的亞蘇娜上前對特莎瑞道:「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下如此受罪,你們不準備做點什麼嗎?」特莎瑞緊咬著牙根卻不作聲,臉色慘白的厲害。

  感覺有點自討沒趣的亞蘇娜撇撇嘴,回頭對威廉道:「威廉,把兩個孩子帶下去吧,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可不是什麼好事,她們會受不了的。」

  「嗯?」威廉皺著眉頭看著在城外招搖的獸人,扭頭看了一眼跟在菲尼亞腳邊的兩個小丫頭,發現小傢伙們確實被驚悚的慘叫聲弄得心神不寧,「麻煩啊,就算現在離開也有點晚哩,實在不行我去幫那個可憐的傢伙解脫一下。」

  「既然如此,那直接救出來豈不是更好些?」

  威廉搖搖頭道:「沒用,那個人已經瘋了,對他而言活著反而更加痛苦,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亞蘇娜一指特莎瑞等人道:「可他們卻不會這麽認為,依我的建議,要動手的話就直接救人,要麼最好撒手不管,」說道這裡她忽然露出一絲壞笑,「當然,如果你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類被分食而無動於衷的話。」

  「分食?你是說……它們要吃人?」威廉聞言不由一震,對於他這種來自異文明世界的人來說,智慧種族吃人確實是一件很挑戰神經的行為。

  亞蘇娜故意笑道:「這種活血燒烤可是獸人中的一絕,據說最出色的女獸人可以讓獵物體內的血液的熱度保持到最後而不凝結……」,

  威廉冷然道:「夠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亞蘇娜卻答非所問似的凝聲道:「威廉,你是我見過的最神秘的人類,謹慎、冷靜、冷漠,擁有絕世的武力卻毫無與之相稱的野心,難道除了照顧小米莎兒,就沒有什麼被你放在心上麽?你的目的是什麼?你為何而存在?威廉,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類可不是你這個樣子。」

  威廉臉色不由陰沉了下來,他盯著亞蘇娜的眼睛,漠然道:「那又怎麼樣?」

  亞蘇娜嘆了口氣道:「你還不明白麽,正是你的甘於平凡,才讓艾拉斯卓姐妹很不放心,若不出所料,這次的事情少不了銀月城裡的那個人做手腳。威廉,人人都有私心和欲望,一個強大的存在卻表現的很平庸,那他必然擁有更大的圖謀。」

  我勒個去!老子韜光晦跡還韜出毛病來了,我看起來很陰險麽?再說了,前一段時間我也做過幾件很轟動的事嘛,怎麼就認為老子甘於平凡呢。

  這時候,獸人那邊再次出現了變動,噶特顱和手下的幾個首領出現在獸人營帳外,燒烤木架下的木柴也開始點燃,正扒在城垛口往外看的小米莎兒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她驚呼一聲跑到威廉跟前,抱著哥哥的腰鬱郁道:「威廉……」

  威廉有些「幽怨」的瞪了亞蘇娜一眼,低頭摸了摸小丫頭的小腦袋微笑道:「小米莎兒,不用擔心,看哥哥把那個可憐蟲給搶回來,」小丫頭嘴角一彎,眯著大眼睛露出一排小白牙兒。

  念動密語,被收入胸針的墨騅乍然出現在城頭,它豁然人立而起,興奮仰天嘶嚎一聲,雙翅一展馱著跳上馬背的威廉躍上半空,。威廉一手倒提秋水碎夢,一手抓著墨騅鐵線一般的馬鬃,大聲喝道:「墨騅!我們走!」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向高空飛去。

  飛馬和主人之間有一種類似魔法契約一般的感應,因此威廉和墨騅相互之間可以傳送一些模糊的意念。當他們在眾人眼中化作一個模糊的黑點時,一人一騎卻忽然急速滑落,如同撲向地面獵物的鷹鷲,向著燃燒的木架直衝而去。

  秋水刀在木架上輕輕一拖,粗大的蔴葛鬃繩連同木樁直接被剖開,威廉雙腿夾緊馬腹,輕展猿臂一撈,瞬間便將渾身傷痕累累的人類使者給提了起來。兩人一騎大鳥一般在獸人的頭頂划過,堅硬碩大的馬蹄接連踏在幾個獸人的腦門上,包括那名當廚子的女性獸人,直接被踢得腦袋崩裂,腦碎顱破身亡。

  眼見到嘴邊的「食物」被搶,包括噶特顱在內的所有獸人俱都大怒,紛紛擲出手中的武器攻向正在升空的飛馬,幾名首領不知從哪裡摸出幾張明顯帶有精靈風格的強力複合弓,張弓搭箭向馬背上的威廉射去。

  感應力異常敏銳的威廉揮刀向後輕輕一挑,便將幾隻射來的箭矢掃落,他輕蔑的衝著身後聒噪的獸人微微一笑,正準備返回城頭,豁然感到飛馬陡然一沉,不由自主的向下落去,即便是墨騅拼命的拍打翅膀也是無濟於事,墨騅傳來精神意念說是中了禁空類的法術。

  威廉眼睛往獸人人群中一掃,立刻就發現了站在噶特顱身邊施展法術的獸人薩滿,一個年老背彎的老獸人,此時它準備下一個攻擊性的法術,想要給威廉重重的一擊。威廉冷哼一聲,將不斷掙扎的使者一巴掌拍暈橫放在馬背上,伸手從指環中取出一張半人多高的精鋼硬弓和一支鐵翎鋼箭,雙臂一用力便將數百磅的精鋼弓拉成滿月,手指一松,「崩——」一聲,鋼箭瞬間化作烏光,眨眼便射透了獸人薩滿醜陋的腦袋,並將其身後的另一名披甲獸人射了個對穿,隨後鋼箭扎在地上沒羽而入,看得城頭上的特莎瑞不由倒吸涼氣:好可怕的箭術!

  威廉騎著暫時無法升空的墨騅奔向城牆根,而惱羞成怒的噶特顱則指揮著所有的獸人傾巢而出,黑壓壓的向威廉圍了過來,噶特顱站在隊伍中間不停地咆哮道:「殺死他!殺死那個該死的人類!我要把他的頭顱製成噼啪鼓,日夜不停的敲響!」

  奔到城牆下,威廉抓起昏迷的使者大喝一聲奮力往上一擲,直接將其甩上城頭。城頭上的人們俱都驚喜不已,在特莎瑞連忙指派了數名牧師上前救治可憐的使者,而幾個好心的城衛士兵則甩下一根繩索,大聲向威廉喊道:「勇敢的騎士,請趕快上來,獸人的大部隊就要過來了!」

  威廉笑著搖了搖頭,調轉馬頭面向獸人來的方向,紛雜混亂的獸人軍團在他眼中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威廉身背大弓,秋水碎夢刀交左手插在腰間,右手提著一桿兒臂粗的丈二長槍,短劍似的槍刃足有二尺長、一掌寬,閃爍著幽藍色的晶質冷芒,他橫槍立馬盯著獸人戰團中明顯頭領模樣的噶特顱,沉聲喝道:「喝!那丑怪物,你的腦袋由我收取了!」

  話音落畢,威廉雙腳一磕馬腹,墨騅長嘶一聲,驟然撒開四蹄沖向獸人的戰陣。蹄似風、馬如龍,強壯至極的墨騅幾乎瞬間便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蠻橫的迎面撞入獸人群中,當頭的獸人甚至連躲避動作都來不及做便被撞飛出去。威廉雙手舉槍,一手托槍桿一手運勁,槍身一抖霎時刺出一片槍芒。由於槍芒的速度太快,在旁觀者看來卻是一朵碩大的美麗槍花,但是槍花正面的獸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就失去了意識。

  墨騅橫衝直撞、威廉大槍連刺帶挑,幽藍色的槍頭上下左右翻飛,一人一騎毫無停滯的沖向戰團最中央的噶特顱,身後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死亡通道。越往中間沖,獸人的密度越大,漸漸感到些阻力的威廉心中十分不耐,他深吸一口氣,舌綻驚雷仰天怒喝——「靈魂風暴」發動,一道無形的波紋以威廉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但凡被波及到的獸人無不痛苦的抱頭倒地,離威廉最近的獸人甚至直接頭顱爆裂而亡,稍遠一點的也頭暈眼花腦袋發脹。

  威廉深知自己這一秘技的霸道,就連墨騅雖有魔法契約的保護,也幾乎難以承受「靈魂風暴」的影響,雖然不至於像獸人一樣喪命,不過頭暈眼花打擺子的下場還是免不了的。他輕輕拍了一下墨騅的腦門,隨手一按躍下馬背,將丈二鐵槍收回指環,右手抽出戰刀雙腳一點急速沖向不遠處的噶特顱。

  噶特顱雖然也受到了「靈魂風暴」的影響,不過因為身上佩戴有數件好不容易搜刮來的魔法護具,抵抗能力確實相當不弱,沒多久便已經搖晃著站了起來。但是威廉已經提著戰刀衝到了近前,尚有些手腳不靈便的噶特顱眼見威廉來勢兇猛,不得不發動了他特有的天賦能力——「狂化喝止」。

  「狂化喝止」是噶特顱賴以成名的絕技,它可以在狂化的瞬間發出震耳的咆哮,這種帶有精神攻擊的咆哮聲音會讓其身邊的敵人陷入短暫的呆滯,再配合狂化所帶來的強大力量,曾有無數可怕的對手倒在噶特顱的這一絕技之下。

  但是今天噶特顱的絕技要失效了,他面前的人類意志堅硬的超乎想像,這個幾乎連法師的「驚恐術」都可以硬抗的可怕男人直接無視了「狂化喝止」的咆哮聲,手中戰刀毫無阻礙的划過噶特顱的脖頸,斗大的頭顱沖天而起,旋即被威廉提在手中,而無頭的屍體則掙扎了幾下,腥臭的血污自頸口噴出。

  是日,一個曾經的獸人強者隕落,橫行北地的獸人之王噶特顱在奈斯邁城下被殺,殺人者威廉,一個騎著黑色飛馬的男人。——老夜《大事記——英雄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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