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城邦的威嚴我無意冒犯,但我們船未嘗靠港、人不曾上岸,領主閣下對律法的解讀是否…」
「是否稍稍激進了些?」
試圖掙扎挽回的奧馬爾斟詞酌句,唯恐惹得對方不快。
「唔,你說的有理。」
張老爺故作沉吟,只是未等奧馬爾面露喜色。
「然而我更有理!」
張元伸爪做了個豹頭攥取的動作。
得,這還談個屁。
兩艘船隻本來都快逼近深水港再折返回航,抵達高崖時已經是入夜時分。
昏暗夜幕足以籠罩許多並不願意為他人察覺的跡象,儘管如此,謹慎的張老爺仍未讓這艘販奴船和海狼號直接泊靠高崖港。
高崖西海岸灘涂地,也即四人組登上海狼號的出發點。
「快點給我下去,別磨磨唧唧的。」
率先抵達的海狼號並沒有停靠岸邊,低洼淺水與礁石足以讓海狼變成擱淺的死魚。
領主好見,騎士難纏啊。
被凱根推攘著「請」出艙的奧馬爾苦笑著登上船頭甲板,放眼望去離岸邊距離不短,自己的施法能力已被禁錮,怕是要泅渡過去。
「EvocoprodigiumJakiro!」
突然響起的咒文打斷了他的盤算,咒法系的光暈閃過,一條龐然大物橫亘在海狼號前方。
龍?兩個腦袋的龍?
初次亮相費倫的雙頭龍扇動著霜火之翼,努力支撐起自己有些龐大壯碩的軀體。
它那怪異而震撼的外形奪去了旁人的全部注意力,缺乏靈性而略顯呆滯的兩雙眸子則是如此不顯眼。
在奧馬爾注目之下,傑奇洛那代表冰霜的左首高高仰起,霜息如同被束縛的寒風般在其齒縫間盤旋。
難道?
意識到這位臉厚心黑的法師領主要做什麼的奧馬爾努力瞪大眼睛,打算好生見識一下對方還有何等手段。
呼~喀啦啦!
暴風雪凝聚成的巨大噴流自龍喉奔涌而出,猶如極地射線掃蕩,在隨潮汐起伏不定的海面畫出一道筆直平坦的寒冰路徑。
「請吧。」
皮笑肉不笑的法師領主來到了奧馬爾身邊,伸手做了個貌似客氣的動作。
後者望了眼直通岸邊的冰道,苦笑著握住扶梯攀爬而下。
自從調離奧術兄弟會總部掛職海魔幫法師顧問,奧馬爾還是頭次感受到這種震撼與壓迫感。
曾經奧術塔中,高塔首席、次席,甚至是大法師塔主中所展現流露的玄奧技藝,論其艱深精妙固遠勝之,但就眼前這頭雙首龍獸的煊赫威勢…
反正他也沒見過兄弟會大佬施展傳奇法術龍騎士的場景,不好比,不好比。
奧馬爾暗自琢磨,腳下帶著幾分小心在冰道上踱步前行。
沒有蛛行術等法術加持,自己這身手別在冰面上摔個大馬趴可就太丟份了。
身後兩個矮人已卸下那具凶獸武裝,身著尋常護甲,自是不復之前的威猛形體。
「看什麼看,快走。」
沒了動力甲這身虎皮,被打回原形的凱根只能不爽的抬頭仰視著眼前的狡詐巫師,小氣記仇的矮貨惡聲惡氣地開口。
。。。
奧馬爾扯了扯嘴角,最後還是不發一詞的老實前進。
扒了殼連鼻涕蟲都不如的蠢蝸牛,狐假虎威的臭矮子,法師看似平和的外表下早已經將仗勢欺人的矮人罵了個狗血噴頭。
來日方長,哼哼~
身後傳來的聲音逐漸嘈雜,回頭一瞥,卻是販奴船上的那些「貨物們」被引導下船,同樣踏上了這條通往高崖的寒冰之路。
原本散漫放縱、放浪形骸的水手們一改往日作風,老實的好似鵪鶉般幫著一眾蓬頭垢面的叫花子們順繩梯攀爬下船。
經歷重重苦難、往日生活早已破碎墜入深淵,被抓捕、被販賣、被當作物件對待的奴隸們只是木然的順應著,踉蹌搖晃著麻木走向另一個陌生的未來。
然而,縱使命運如何殘酷無情,總有那麼些人不甘俯首忍受她所賜予的重枙。
「我們要去哪裡?」
一名面容有些消瘦,卻依稀殘餘幾分過往優渥生活痕跡的褐發男子在攀住繩梯之際,抬首向身邊的水手問道。
「廢什麼話,乖乖跟上就是了。」
後者不耐的隨口呵斥,有些痒痒的巴掌不自主的就想照對方那手感頗佳的臉蛋上來個耳光,不過眼角余光中兩尊鐵塔般的身影瞬間為他注入了許多克制與冷靜。
「要不你去問問那個大個子,沒準人家就是特意來營救我們的里亞斯閣下呢?」
水手半是慫恿半是揶揄的說道,臉上扯出的假笑滿是不懷好意。
在他看來,這起黑吃黑的插曲後,眼前這批會走路的財產也不過是換了個主人,至於自個?
當然是識相的獻上目前僅存於嘴巴上的忠心,繼續好好看管這些肉票啦。
里亞斯的目光順對方言語滑向那兩道身影,嘴巴囁嚅著不做聲。
哪怕沒見過方才食人魔兄弟殺雞般肅清殘餘頑抗者的手段,後者著甲後堪比小巨人體格帶來的壓迫感也吹散了他好容易鼓起的一絲勇氣。
「墨菲琳,你去把這些乾草鋪在冰面上。」
法師的聲音自隔壁的海狼號傳來,聞言的水人縱身一躍化浪濤瞬息間趕到,接住了張元拋下的兩大捆枯草。
接下來便是變體精靈的個人表演時間。
靈動的水人可沒興趣學老黃牛那樣一板一眼。
看我打手槍!
墨菲琳搖身一變化作巨大左輪手槍,乾草卷則是這把「水槍」的轉輪彈匣。
嘩~上膛。
噗!發射。
液體擊錘猛然擊發,在乾草卷上打出一管缺口,氣浪裹挾著乾草噴射而出,划過一道弧線後天女散花般均勻灑在冰路上。
古有天女散花,今有水人生草。
連開十四槍的墨菲琳須臾間鋪就出一條防凍防滑的茅草路,至此法師領主才下了放行命令。
聚集在甲板尚完好處的奴隸們被催促著下船,踏上了「防滑道」。
當他們破爛的幾乎只剩一塊底板甚至還帶洞的鞋子乃至赤足踏在冰道上時,柔軟乾燥的枯草提供了最基本的一層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