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德魯伊閣下,您難道是要拋棄我們麼?」
「不!我不接受!我們決不能接受!」
「背叛,這是可恥的背叛,一定是那個該死的法師蠱惑了潔蒂閣下!」
一時間群情激憤,難以置信者有之、驚慌失措者有之、憤憤不平者亦有之。
而最讓潔蒂難以接受的是,有那麼些個從前對自己恭敬有加,幾乎言聽計從的村民們如同換了個臉,言辭激烈的仿佛自己是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一般。
邊上被視為教唆指使元兇的張元自不必說,千夫所指是有點過了,但如果目光能當刀子用,張老爺早就成了篩子。
不同於潔蒂的委屈中帶著些許不知所措,法師對眼前這幅狀況卻是早有預見。
斗米恩,石米仇的事情對於過著鄉野田園的女德來說實在是超出了理解範圍,可對於經歷過前世信息潮水沖刷的張元來說卻是尋常無奇。
「恩大成仇啊!」
張老爺連連搖頭,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指點起了潔蒂:
「並非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圖報,對於某些人而言,他人越是長久的付出,他便越習以為常,甚至以為天經地義,而你若是哪天短缺或是斷了他的供應,當即便是惱羞成怒,反咬一口說甚麼無情無義不守信諾之類的怪話。」
女德沉默了一會,再開口時有幾分艱澀:
「說的真到位,眼下便是如此了,你從前經歷過?」
「沒有。」
法師嘿然一笑:
「畢竟我又不是什麼大善人,想平白從我身上撈好處,怕不是想屁吃。」
這有些粗鄙的話語倒是逗得原本消沉的潔無蒂噗嗤笑出聲,然後為自己的失態小小臉紅了一下,復而又板起一張俏臉作嚴肅狀。
只是周邊村民的情緒愈發激動,雖然忌憚於法師於德魯伊的超凡力量並未生出諸如物理說服之類的狗膽,可有幾個自居民意代表的傢伙卻是越發高調,慷慨陳詞的模樣如同在扮演一個殉道者。
面善心黑的張老爺可不吃這套,當即就把三星小小拉出來鎮場子。
有道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且不論戰力,單說這賣相和塊頭小小就是刀塔英雄里最有威懾力的之一。
至於龍族和惡魔棋子那實在是有些敏感,不好在此時亮相,免得私底下又出現什麼邪惡法師拿平民填飽龍肚子或是祭祀惡魔之類的傳聞。
但就是這山嶺巨人也已經遠超出了村民們貧瘠的想像力,小小的高逾十米的軀體舒展開來有若山巒起伏,將朝陽照射下來的晨光都遮蔽了去,只餘下黯淡的影子,投射在村民們快要瞪出眼眶的兩顆珠子上。
此時此刻,無論是有多麼激動、如何亢奮的傢伙都止住了言語。
他們並沒有把嘴閉上,正相反,那一張張合不攏的大嘴幾乎要把下巴垂到了地上。
對於這位居力量最頂端的巨物,凡人們自內心升起的戰慄如同潛藏在血脈中的本能,不可抑制。
耳邊傳來法師的話語,被裹挾在冬日的寒風中吹入了他們的內心。
「說得可真好啊,不過也難怪,任誰在自己向來依賴信靠的人要離開的時候,總免不了激動憤懣,就是落得個歇斯底里的模樣也不足為奇。」
「可我就不明白了,你們誰能告訴我,什麼時候潔蒂就成你們的下屬了?難不成她是靠著你們的救濟才活下來的,嗯?」
「口口聲聲背叛拋棄,動輒以受害者自居,奇了怪了,好大的臉啊!給我聽好了,」
法師的目光掃視四周,眼神如同冷冽的刀鋒,另圍觀者情不自禁向後挪動退卻,當然,小小配合的猛然做勢欲撲也是原因之一。
「別他媽把他人的好心當作天經地義的事,潔蒂已經答應了我的邀請,這是鐵打的事實,誰要是反對,我這個人很民主,你們大可以當面提出來。」
說著張老爺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目,小小也配合著努力擠出微笑的表情,只可惜由於石頭面孔過於僵硬,在村民眼中看著比獰笑還可怖幾分。
「我許諾給你們的條件那還是看在潔蒂的面子上,如果你們拒絕這份恩賜,損失的也不過是你們自己的未來罷了。」
比起女德的辯解,法師的發言可謂強勢得多,他對某些人口中三句不離的哀求、訴苦、乃至道德綁架絲毫興趣也欠奉。
冰冷露骨的言語如涼水澆在他們的頭上,直白的近乎殘忍的提醒了那些個還沉醉在自我感動傢伙們,眼前的人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而他們在這種存在面前所該展現的又該是何等態度。
法師的話語很不順耳,甚至稱為冷嘲熱諷亦不為過,然而相較於之前和女德魯伊的爭執,在場所有人卻沒有哪個敢挺身而出發揚一下民主精神,和張老爺好好說道兩句。
沒辦法,潔蒂展示的只是她願意和傻逼們講道理的耐心,而張老爺展現的,可是讓他們乖乖聽自己講道理的拳頭。
一旁的潔蒂則是既無奈又佩服,這傢伙的臉皮果然夠厚,明明是想要將對方收入囊中,卻作出不過順手為之的架勢,可另一方面,他那一通話語,不但讓某些村民們的言辭再也站不住腳,甚至連她都有幾分豁然通達。
是啊,自己又不欠他們什麼,純粹是人性如此,何必自惱,潔蒂倒是有些慶幸答應了法師的邀請。
隨後女德魯伊也站出來重申自己的決定,這次她的語言乾脆得多,願意跟著前往北地的,歡迎;心裡仍舊剛硬的,請自便。
而不管先前嘴上喊的有多響,輪到用腳投票的時候,身體都很老實,諾大一個村子百來號人,竟是一個逞強留下來都沒有…
「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是這麼激烈,我還以為大家可以像以前那樣好好談談呢。」
塵埃落定,一切成為定局之後,村民們各自散去,三三兩兩竊聲低語著、嘟噥著,偶然向法師的方位投來小心翼翼的目光,卻不等對方視線轉來就如同被火燎了一般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