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的每一個單詞都如黃鐘大呂般在她的腦海之中迴響,人都被震麻了。
方才捧在手中視若珍寶的此刻被小姑娘死命地丟了回來,仿佛薄薄的一本小冊子有如烙鐵般燙手,蛇蠍般蟄人。
再就料到會如此的張元毫不意外,隨手一抄便叼住了手冊,收起後抬腳向門外走去。
場面一度有點尷尬,不知所措的小姑娘,頭痛無奈的布萊斯夫婦、一群跟拉長脖子的鵝般的圍觀人士。
只是這些都已不在踱步到了大廳出口的法師眼中,似乎將一切都拋諸腦後的他門檻前停頓了一下,邁步離去。
夢想這種東西,如果沒有為之努力甚至犧牲的決心的話,那說到底也不過是白日夢罷了,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那都是自身的奮鬥。
不過還好找上來的是個天真的小女孩子,萬一換做個有毅力又倔脾氣的,少不得要當個惡人,哪能像方才般擺出個海淀名師的嘴臉盡情裝逼。
埃德蒙特倒是盡職,一路同著哼哈二將把張元送到了學院大門口,也沒多嘴過問方才的事兒,張元自己也不提起,一番寒暄後就要告辭離去。
「等一等,埃德蒙特爵士,有件事希望你能幫忙見證一二。」
張元喊住了就要走人的爵士。
「見證?是為了你那幾個同伴的事?我的榮幸。」
對其中事情也有了解的埃德蒙特大概明白了對方的用意,欣然接受。
張元只是微微頜首致謝,邊上的巴德卻已經是忍不住臉上的喜意了。
「頭兒,大伙兒都在那兒等著呢!」
說著便看到迦南小隊的一干隊友們迎了過來,一個個的模樣都快望穿秋水了。
「就你猴急。」法師失笑一聲,側過頭看向埃德蒙特:
「都是頭一遭,讓你見笑了。」
後者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是認真說道:
「多少平民出身的傭兵冒險者們漂泊流離,過著與危險和死亡共舞的日子,所圖的也無法是個體面舒適的後半生罷了,而就是這樣,也少有能實現的,大都是默默無聞的成了一紙訃告或者乾脆就是一個數字。」
「能夠追隨一位如你這般的首領,從而跳出自己原本黯淡的前途命運,甚至躋身於以往難以企及的層次,這是他們的幸運,值得為之歡喜。」
嘖,話術大師就是話術大師,這一通吹捧下來,不但張老爺本人聽得舒坦,圍聚過來的隊友們更是在欣喜之餘亦頻頻投來感激的目光。
索性是好人做到底,捧哏捧到西,埃德蒙特接著就爆了個料出來。
「幸運的小子們,擺在你們眼前的可是足足六個騎士頭銜的名額,其中南茜是由曼達恩家族給出的名額,而你們隊長放棄了對子爵爵位的要求,換來的是額外的兩個冊封機會。」
這話包含的分量更重,就為了下屬的晉升從而放棄自身爵位進階的機會,這可不是輕描淡寫的哦一聲就能過去的。
「老大,不,大人,何必如此,您若是晉身子爵之位,不但尊榮更甚,也同樣有著更多的冊封名額啊。」
勞倫斯站出來問道。
「行了,還是像以前那樣稱呼我會比較習慣,至於爵位的事…」
張元皺了皺眉,而後嗤笑了聲:
「無冬那邊也有計較,一上來就晉升子爵在他們看來有些過了,所以我乾脆就懶得去爭執這些沒意義的事情,討要了兩個額外的名額。」
「這可不是沒意義的事情,光是不同等級的爵位頭銜在貴族議會裡的話語權就不一樣,還有在某些其他利益、權力分割方面也有影響。」
邊上的埃德蒙特解釋了兩句,在發覺了對方禮貌聆聽,保持微笑,卻不致一詞的模樣,便不再多言。
「埃德蒙特爵士,我沒有理由去懷疑你的說法,只是所處位置不同所帶來的觀點認知必然是大相逕庭。」
邊邀請對方入座,也讓隊友們落座的法師徐徐開口:
「我無意於去加入無冬上層的那些權力遊戲,於我而言,真理和權益只在法術射程範圍之內。」
饒是埃德蒙特這等能言善道的人物,此時也是被這話震得有點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調整好情緒強笑道:
「法師閣下當真好魄力,只是領地的建立也非朝夕之功,尤其是高崖西北部那片爛攤子,耕種、道路、人口、貿易,哪一個都是要耗費海量資源投入的大口子。」
「即便是以學院的財力足以支撐起一個領地的崛起,但我想,」
爵士頓了頓:
「查內姆閣下,學院方面恐怕也不會同意動用巨量資源來建設發展一片世俗領地吧?」
這下沉默的人換成了張老爺,埃德蒙特的一番話可以說是正中他目前的難題所在。
又是授銜、又是冊封,連烏紗帽都分配好了,但這仍改變不了這一切都還只是停留在紙面上畫餅這一事實。
參考圖片畫好了,烙餅師傅也請來了,可沒面沒油沒蔥花,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貸款發展這事他也不是沒想過,跑去向老師和學院求助後,結果就和對方預料的沒多大差別,搞研究項目,可以!投資領地建設,沒門!
覺得火候到了的埃德蒙特決定趁熱打鐵,開口說道:
「除非能夠無欲無求,否則誰又能脫離的了這世俗中的一張張網羅?既然無論如何都需要盟友,為何不結交最強大也是最可靠的那一個?」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而眼前這名無冬九衛之一也無意於掩飾這點,直直地看向法師,目光誠摯而熱切。
張元似乎有些動心,陷入沉思中不發一語。
埃德蒙特的話語不無道理,甚至能說都是真話,領主納什爾的口碑不是吹出來或是裝出來的,而是來自這數十年來日日月月的積累和見證。
儘管有時同樣會捲入利益爭奪與衝突,那些對立陣營的貴族們也將其冠之以老頑固,老傻瓜的蔑稱,但卻與狡詐殘暴二詞絕緣。
前世無冬之夜二的主角,那個西港英雄的遭遇也能從側面印證這點。
身陷路斯坎的陰謀誣陷,被納什爾伸出的援手撈上岸,作為其「孤臣」,即便是失蹤之後,在直系後代都無有的情況下,領地也未被回收。
但他張元也同樣不是那名西港孤兒,作為學院嫡系的他不可能全面倒向納什爾,而他的這層身份背景,也必然會在兩者的關係中扮演一個重要砝碼,不得不謹慎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