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這裡嗎？」凌雲夢坐上鞦韆，輕輕的搖晃著，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隨著她晃動了起來。依舊是曾經的景致曾經的人，卻再也沒有曾經歡快盪鞦韆的心情。
「小姐，綠柳記得。」大概是感受到了凌雲夢沉鬱的心情，綠柳的聲音中也帶著幾絲憂傷，「這裡是我和翠桃跟著您和夫人來府里之後第一個玩耍的地方。」說著又笑了笑道，「邱伯的手藝真是沒話說呀，這麼多年了，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吹日曬，這個鞦韆架依舊完好如初。」
凌雲夢也笑了，伸手理了理被風吹到眼前的頭髮道：「並非如此，我爹曾經修繕過這個鞦韆，只是我們都不知道罷了。這世上哪有永恆的東西呀，即便是修建的很牢固的房屋在許多年之後都需要重新維護和修繕一番。」
「小姐！」綠柳跪到凌雲夢面前，眼神堅定的看著凌雲夢道，「奴婢曾經做過錯事，所以如今得不到你們的信任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這一次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只是，只是.」
「你只是不忍見到張丫那般痛苦？只是你也覺得張嬤嬤死的冤枉，對嗎？」凌雲夢的聲音很輕很淡，隨著逗留在鞦韆邊的風飄散而去，但綠柳卻聽得清清楚楚，「你們明明知道長公主的這個孩子對我父親甚至對將軍府有多重要，你們覺得張嬤嬤是無辜的，那也應該明白長公主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是無辜的。」
「奴婢知道，所以奴婢才沒有真的幫張丫。」凌雲夢這般傷感的模樣讓綠柳心中不忍，也很害怕，她知道她家小姐這樣便說明她是真的生氣了。
凌雲夢看著跪在她面前的綠柳，想著小時候那個時刻護在她身邊的小姐姐，心中酸澀，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之間簡單的感情便變了味呢？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就已經徹底與過去告別了呢？
「小姐，你相信我，雖然張丫在我面前提過許多次，可每次我都沒有真的對長公主下藥，我也一直在勸她。」綠柳知道事情瞞不住。
「那今日呢？」
綠柳微愣，喃喃道：「今日？今日怎麼了？」
凌雲夢眉頭微皺：「你當真不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麼？」雖說綠柳之前背叛過她，可是她此刻莫名的就是相信綠柳沒有說謊。
「今日一早府里的一個丫鬟來葉府說長公主難產，讓我趕快回來。」凌雲夢語氣平淡的敘述道，「我和表姑娘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埋伏。」
「什麼？她怎麼敢對小姐你下手？她怎麼能？」綠柳滿臉震驚。
「為什麼不敢？為什麼不能？」凌雲夢將綠柳扶起來笑著看著她。
綠柳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是啊，她當初不是也對小姐下手了嗎？比起來她更可惡，畢竟她與小姐的情分可不是張丫能比的。而且這一次她依舊做了幫凶，傷害了小姐。
「因為張嬤嬤？還是因為長公主來了之後後院的管家權？」凌雲夢沒有與綠柳理論敢與不敢，能與不能的問題。
「因為張嬤嬤。」綠柳低頭道。
凌雲夢單腳落地讓鞦韆停了下來，看著遠處的湖面，眼中帶著朦朧的霧氣道：「張嬤嬤是為何而死的？」
綠柳不太明白凌雲夢為何這般問她，不過還是如實回答道：「是葉大夫人身邊的康嬤嬤的妹妹殺害的。」
「你一直在家廟都知道，張丫應該更清楚吧？」凌雲夢道。
「是！她是知道的。」綠柳答道。
「既如此，與長公主何干？」為何要對身懷六甲的長公主下手？凌雲夢握緊了手中的手帕。
「因為若是長公主生的是兒子，將軍府便不再是小姐您能做主了。」綠柳深吸一口氣，語速極快。
凌雲夢轉身看著綠柳，嘴角帶著幾絲嘲諷的笑道：「我如今是葉府的人，我要做主也是做葉府的主。」
微愣片刻後綠柳再次跪了下來，浸入鬆軟的泥土中的水有些冰冷，卻讓她更加清醒：「是奴婢糊塗，這次奴婢沒有什麼可辯駁的。但奴婢真的沒有對長公主下手，只是.」
「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你身邊的丫鬟將藥下到長公主房裡的插花上面？」長公主什麼沒有經歷過，皇宮裡什麼手段沒有見過？那丫鬟每日跟隨綠柳去長公主房裡請安，總是主動幫著給花屏的花換水，長公主房裡的人又怎麼會不起疑心。
見綠柳不說話凌雲夢又繼續道：「你們倒是聰明，在花蕊中下藥。不過你們也真的太小看靈隱老人了吧？」
「小姐，奴婢知錯了，您責罰奴婢吧！」沒有撕心裂肺的哭泣，也沒有委委屈屈的解釋，這一次綠柳坦然的磕了一個頭。她知道有些錯誤犯一次可以被原諒，但絕對不能犯第二次，這一次無論如何凌雲夢也是不能留她了。
這幾年綠柳沒有在身邊凌雲夢也已經習慣了，所以此刻並沒有太多的不舍，背過身去不再看她，任由攪亂了一池秋水的風冰冷的在臉上掃過，凌雲夢聲音冷冷的：「你回家去吧！別在來京都了。」眼前是母親過世時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大姐姐般的綠柳，一直陪著發著高燒她，整夜不敢合眼，給她將母親講過的故事，唱母親唱過的歌。
眼淚無聲的從臉頰滑過，想到那次好不容易她好了，綠柳卻倒下了。其實她在自己倒下的時候身體便已經不適了，可卻一直堅持著，等到自己好了她才終於鬆懈下了，任由自己像風中飄零的落葉般落地。凌雲夢依然記得綠柳額頭上現在也還有一個不容易看出來的印記便是那時暈倒時摔的。
「是！」綠柳知道再也無法挽回，起身對著凌雲夢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凌雲夢沒有動，站在湖邊，腦海中將曾經五人一起生活的快樂日子回憶了一遍，嘴角也不禁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時候沒有那麼多的煩惱，每日都很開心，如今她們五人終於又團聚了，卻再也回不去了。直到手腳被風吹得麻木了凌雲夢才動了動身體，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臉色大變，提腳便往思蘭苑跑去，可是她跑出不足五步春煙和冬梅就哭著跑了過來。
心忽然就沉了下去，凌雲夢停下腳步靜靜的站著，等著春煙和冬梅的壞消息。她方才就是覺得綠柳的反應過於平靜，可是這段日子過得太過順遂，讓她懶于思考，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好好將她安葬了吧！」從前在一起的時候大概誰也沒有想過她們五人之間會有這麼一天吧？綠柳終究還是死了，雖然她心裡並沒有真的原諒她，可也真的沒有想過要她的命。
大概是綠柳的死對張丫的衝擊很大，凌雲夢原本想涼她一涼，結果她第二日便到葉府去見她。
「小姐，是奴婢糊塗了，都是奴婢的錯。」張丫跪在凌雲夢面前痛哭流涕，臉上是悲痛的神情，不知是因為綠柳的死還是因為這次無法彌補的錯誤。
原文在六#9@書/吧看！
春煙和冬梅站在凌雲夢身旁沒有動，若換成以往她們是會將張丫扶起來的，可是如今的張丫讓她們覺得陌生，也讓她們覺得可怕，但更多的是生氣。
張丫不會不明白長公主以及長公主肚子裡的孩子對於將軍府，對於將軍有多重要。小姐對她那麼好，她卻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鼓搗著綠柳做出這樣的錯事來。
凌雲夢看著眼前哭得悲痛不已的張丫，看著她眼中閃過的算計，失望的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可知你母親是被誰害死的？」
張丫沒料到凌雲夢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微愣了片刻道：「是葉大夫人身邊的康嬤嬤的妹妹康常氏。」
「那你可知康常氏當年扮作康嬤嬤在大夫人身邊的時候是誰在幫著她嗎？」
「奴婢不知……」張丫的身體開始瑟瑟發抖。
「是茗香。」葉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葉大夫人被送到家廟的時候茗香也跟著去了，而那段日子康常氏時常離開家廟也是茗香幫著遮掩的。
張丫猛然抬頭看著凌雲夢，滿眼震驚，見凌雲夢眼神堅定，驀然跌坐到地上嘴裡喃喃自語道：「這麼說我母親的死她是知道的，甚至參與了？」
「是！」她說的小聲，但凌雲夢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那為何小姐放了她？她害死了我母親小姐卻放過她，讓她有機會來利用我？」張丫眼中的恨意沒有絲毫的掩飾，看得凌雲夢心中一驚。
「因為茗香是……」春煙接受不了張丫對凌雲夢的那般赤裸裸的恨意，立刻就想開口解釋。
「春煙！」凌雲夢阻止道，「無需解釋，張丫要的根本就不是我的解釋。」她要的是在將軍府管家的權利。
這些年因著她刻意的提拔和維護，張丫在將軍府的地位不亞於其他府里的主母，有的人一旦嘗到了權利的甜頭想要她放手便不是那麼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