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影黑沉著臉立在產房外,聽著裡面傳來的陣陣痛呼聲,看著丫鬟們將一盆盆被鮮血染紅的熱水端出,幾次準備沖入產房都被門外的葉三夫人和陸夫人攔住了。
凌雲夢獻血淋淋的被葉天影抱回清水居,她要生產的消息自然而然整個府的人都知道了。是以除了男眷,此刻府里的人都守在了產房門口。而凌雲夢畢竟是在陸府發作的,還是因為陸博文,再則作為凌雲夢的姨母,在京中唯一的家人,陸夫人於情於理都應該在。不過陶若雲也跟了來。
好在有葉三夫人和陸夫人在,否則就葉天影此刻的模樣,那些小輩們怕是沒有一個敢攔住他。
溫婉第一次見到如此慌亂暴躁的葉天影,與她一直以來看到的都不一樣。心中不免覺得難受,也不知等到她生產的時候葉天影會不會也這樣緊張呢!
被葉三夫人和陸夫人攔住之後,葉天影沒再往裡沖。只是緊握的雙手已經泛白。
在回府的馬車上,凌雲夢已經痛得快要承受不住了,細密的汗水不斷的從額頭冒出,一陣勝過一陣的痛楚讓凌雲夢額頭暴起了青筋,抓著葉天影衣袖的手指已經泛白。
「夫君,我好痛!」趁著陣痛的間隙,凌雲夢眼淚汪汪的看著葉天影道,「比以前被劍劃傷了還要痛!」是真的好痛,原來生孩子是這般難過的。眼淚和著汗水不住的順著臉頰往下滴,凌雲夢想要解釋並不是她想哭,是眼淚自己控制不住就流了出來。可是還沒開口,新的一輪陣痛又開始了。
葉天影摟著凌雲夢,卻又不敢摟得太緊了,怕傷到了她。可是看著她那般痛苦的模樣,自己卻什麼忙也幫不上,讓他心裡更是焦急不已。
「還沒有到嗎?」不斷的催促著南安,似乎到了府里,有了穩婆凌雲夢就可以很快將孩子生下來了,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看著從產房裡端著熱水不斷進進出出的丫鬟以及裡面一陣陣凌雲夢痛苦的叫聲,葉天影焦急道:「怎麼回事,這都快三個時辰了,怎麼還沒有生?」
「這生孩子哪有這麼快的。尤其這第一胎,生上好幾天的都有!」這話也就陸夫人敢說了。因為葉天影此刻的神情即便見慣了他在戰場上怒目肅殺的樣子的南安也覺得可怕,心裡不停的祈禱著二少奶奶一定要快快平安的生下小少爺呀!
好幾天?葉天影以前並沒有關心過這些,所以一直以為生孩子就那麼一會兒就生下來了。
「不好了!」冬梅忽然衝出來,淚眼朦朧的對葉天影道,「小姐.小姐胎位不正,怕是怕是難產了!」
「什麼!」葉天影不知道難產有多可怕,可是陸夫人是知道的。頓時腳下一軟,差點暈倒過去,好在葉三夫人以及陸思柔等人及時將她扶住了。
葉天影就算不知道難產是怎麼一回事,但看到陸夫人的反應便猜到大概了。
「穩婆呢?穩婆不是在裡面嗎?」馬禕婉見眾人有些慌亂,趕緊問道,「穩婆怎麼說?」
冬梅還沒來得及回話,春煙已經跑了出來,哭著對葉天影道:「穩婆說小姐小姐胎位不正,孩子的頭一直下不來,問問保大人還是孩子?」
「保孩子!」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凌雲夢羸弱卻堅定的聲音已經從屋子裡傳了出來。這句話似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說完之後便聽不到她一絲聲音。
溫婉和陶若雲都被這突入其來的變故給嚇到了,她們雖然知道生孩子很兇險,不然也不會說生孩子是在過鬼門關了。只是從來都是聽說,這一次真正的見到了才知道原來是這般的痛苦和恐怖。兩人害怕的有些站不穩,都是讓身邊的丫鬟扶著。
而還沒有孩子的葉馨、葉玲、葉子佩也被嚇得說不出話來。扶著陸夫人的陸思柔原本之前一心想要孩子,此刻見到凌雲夢生孩子遭受這樣大的罪,卻連自己的性命也可能搭上,也震驚的說不話來。
「保大人!」就在眾人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葉天影一字一句異常堅定的又重複了一句,「保大人,無論如何凌雲夢都不能有事!」這是他第一次在說到凌雲夢的時候叫了她的全名。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對屋內的人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二少奶奶!」屋內忽然傳來夏桃的急呼聲,接著又是一陣帶著哭腔的呼喊聲,「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葉天影再也控制不住,奔入產房內。這一次誰也沒有去攔他,畢竟凌雲夢情況危急,若真是有什麼意外這個時候攔了葉天影,就是自尋死路。
凌雲夢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身體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她的孩子究竟怎麼樣了?她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孩子的存在,更準確的說是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了。聽到夏桃的呼喚聲,她猛然看向一旁,竟看到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正躺在床上,身下滿是鮮血。此刻夏桃正拉著的手不停的喚著她。
那是她的身體?凌雲夢不敢相信的看著身下還在忙碌著的穩婆,忽然房門被猛烈的撞擊開,一個高大偉岸卻焦急不安的身影出現在屋內,是葉天影!他滿眼血紅的看著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的凌雲夢,不敢相信的走到她身邊,雙手捧著她的臉道:「雲夢?雲夢?」
明明他已經滿身的殺氣了,聲音卻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凌雲夢站在床邊不停的答應著,可屋內的人卻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的聲音。正在她焦急無助的時候忽然見到葉天影身後的兩個穩婆手中握著匕首,悄悄的靠近葉天影,她們竟然想要殺他!
凌雲夢不停的喊著「住手」卻沒有人理她,葉天影和夏桃此刻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兩人的動作,那些原本在屋裡的丫鬟也不知去了哪裡,眼看著那兩個穩婆的匕首就要刺中葉天影了,凌雲夢再也顧不得,用盡全身力氣朝葉天影撲過去,並大聲喊了一聲「夫君!」
「好了好了,有動靜了!」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在說話,聲音有點熟悉。凌雲夢緩慢的睜開眼睛,有了知覺之後身體的疼痛便再次傳了來。
「啊~」控制不住的吼了出來,凌雲夢才發現孩子還沒有生下來,還在自己的肚子裡。不過她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了,還有被葉天影緊緊握在手中的手,似乎也有了力氣。
她這才注意到葉天影猩紅的眼中滿是淚水,臉頰上還要淚痕。他哭了?
「孩子快要出來了,表嫂快用力!」楊秋蝶和朱彩兒在下方看著道,「快,使勁!」
原文在六#9@書/吧看!
「啊~」凌雲夢雖然已經非常疲憊了,可是孩子快要出來時的這種痛楚讓她不得不用力。見她額頭以及脖子的青筋全都暴起,秋桔拿了一塊乾淨的毛巾塞到凌雲夢的嘴裡讓她咬著。葉天影摟著她的雙肩,和她一起用力。
就在凌雲夢覺得自己真的不行了的時候,忽然感覺下身一松,一陣嬰兒的哭聲傳來,凌雲夢便再次躺到床上,沉沉的睡去。在睡之前她卻想到了一個問題,怎麼楊秋蝶、朱彩兒還有秋桔方才不在呢?還有她剛剛脫離了身體只是一場夢嗎?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滿是霧氣的湖面,凌雲夢坐在湖邊看著湖中的那個曾經走遠了的孩子向她跑來,這一次她還是沒有看到他的臉,卻聽到了他歡樂的笑聲,那麼純粹,那麼悅耳。她正要張開雙臂將他抱住,隱隱的卻傳來一陣哭聲,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直到凌雲夢睜開了眼睛,哭聲也沒有停止。不過這一次她知道哭聲是從哪裡傳來的了。
轉頭向哭聲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在床邊握著她的手不放的葉天影。凌雲夢不知道她究竟是睡了多久,怎麼葉天影連鬍渣都有了?眼中布滿了血絲,臉上的表情嚴肅至極,他的周身竟然充滿了殺氣。
殺氣?凌雲夢忽然想到在產房的時候突然衝進來的葉天影身上便是帶著殺氣的,她不敢想像,若她真是因為生孩子而喪了命,葉天影會不會大開殺戒,殺了那些穩婆。想來是會的!
「夫君!」凌雲夢伸手摸著葉天影的臉,道,「我方才好怕!」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好怕像在夢裡那樣,永遠不能讓你看到、聽到!也好怕我真的走了,你會這樣崩潰下去。
這樣的葉天影實在讓她心疼。
葉天影握住凌雲夢放在他臉上的手,眼中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這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戰神將軍,這個在府里說一不二的二少爺,世人眼中的高冷公子,此刻卻在自己妻子面前淚流不止!
凌雲夢並不知道她生孩子生了整整一天一夜,這樣昏睡也睡了兩天。這幾天葉天影都是衣不解帶的待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直到現在葉天影都不敢去想像當他衝進產房看到凌雲夢躺在床上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的樣子時的心情。
「你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