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沒穿鞋,我還在納悶呢。」我說,「看來這個醫生應該腳汗重,所以在自己的座位下面放了個腳墊,平時坐在這裡的時候,就脫了鞋子,把腳放在腳墊上。因為他突然遇刺,所以把腳墊蹬到了原本病人坐的位置下面。」
「可是這個腳墊不乾淨啊。」大寶說,「上面有好多黑了吧唧、黃了吧唧的東西。」
「那有可能是兇手也踩踏了腳墊。」我說,「位置正好在病人坐的位置下面,兇手移動就有可能踩踏到這上面。因為這個腳墊摩擦力很大,所以可以因為兇手的蹬踏動作,而把兇手鞋底的微量物證刮擦下來。這個腳墊提取回去,我覺得意義很大。」
「你們看,老秦猜的不錯。」林濤站在小隔間的門口,一手拿著勘查燈,一手指著裡面,說,「這裡面有幾個藥櫃,柜子旁邊有個方形的灰塵缺失區,說明這裡原來放著的一個方形的東西被拿走了。」
一名偵查員聽到這裡,走進隔間,用捲尺量了一下,說:「尺寸和我們在gftp店裡尋找到的一個行李箱的尺寸完全一致。」
「兇手走進隔間拿行李箱,會不會留下足跡?」我問。
林濤搖搖頭,說:「地麵條件差,有足跡也沒有比對價值。」
現場粗略地勘查一遍後,地面、物品上都沒有發現可疑的足跡和指紋。因為診所是公共場所,所以即便有,也不能判斷那就是犯罪分子的。
我看了眼凌亂的診台,對大寶說:「來,我們把他的辦公桌收拾一下,看可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診台上,除了處方箋、醫療器械和一些空白的病歷以外,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廢紙。我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看到最後,似乎已經熟悉了死者的筆跡。
收拾完桌面,我開始收拾死者的抽屜。一拉開抽屜,一張做工精緻的卡片就映入眼帘。我翻開卡片,裡面是死者的筆跡,寫著一首題為「觸碰著的遙遠」的詩,或許是一首詞。
思念
也許未曾相見
熱戀
也許沒有永遠
心聲把我們相連
衷腸互訴同病相憐
有緣
我們才能相見
心牽
才會互相想念
你的愛滋潤心田
真情勝過蜜語甜言
從未觸及你的笑臉
不曾親吻你的眼帘
但你的影子卻在心間
撥亂我的心弦
你不能走到我身邊
我亦無法把握明天
唯有遵從命運差遣
彼此相通心的源泉
芳草依依望明月
明月痴痴映芳園
你用甜甜的笑臉
我用瘦瘦的指尖
一起感受
觸碰著的遙遠
「歌詞?」我通篇讀了一遍,覺得朗朗上口。
林濤搖搖頭,說:「不是,這應該是原創。」
「嚯,還是個詩人呢。」我說,「能看懂什麼意思嗎?」
林濤是我們三個人中的「文化人」,他看了幾遍,摸著下巴說:「依我看,這是一首苦情詩,多半是婚外戀之類的。」
「李克華沒有結婚,一直單身。」偵查員插話道。
大寶撲哧一下笑了:「打臉了吧,你到底能不能看懂啊?」
林濤說:「不能是女的婚外戀嗎?醫生就不能當小三嗎?」
「如果真的有婚外戀,這種突然殺人的方式和運屍的動作倒是很能解釋了。」我說,「屍源已經找到,又有這個情節在裡面,破案應該不遠了!」
話剛說完,我一眼瞥見醫生座位旁邊的垃圾桶。
「這個垃圾桶有些奇怪啊。」我說,「這是一個腳踏式垃圾桶,醫生踩一腳,桶蓋就打開,然後推一下桶蓋,再關上。但是這個桶蓋是打開的,沒有關上。」
我用勘查燈朝垃圾桶里照了一下,說:「而且這桶里有塊紗布啊。」
說完,我用鑷子把垃圾桶里的紗布夾了出來。
「這就更奇怪了。」我說,「紗布上有一點兒血跡,但是血跡很新鮮,且範圍很小。一般來診所的傷者有兩種,一種是傷後一段時間,來換藥的,那麼紗布上就應該不是新鮮血跡,而是血性液體,是暗黃色的。還有一種是傷後立即來診所包紮的,但是需要包紮的,通常都是傷比較重的,這麼點兒出血,需要包紮嗎?」
大寶說:「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是偽裝來換藥,趁醫生不備下手的?」
我點點頭,說:「這應該是一起有預謀的犯罪。用小傷來騙醫生,突然出手殺人。」
「這樣說,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出軌女人的丈夫了。」偵查員說。
我說:「不管怎麼樣,反正要先把這個紗布上的dna驗一下。這塊紗布還是很可疑的。一來垃圾桶里就這麼一塊紗布,二來垃圾桶沒有合上,很有可能是死者剛扔進去紗布,就被害了。醫療垃圾有的會有傳染病菌,一個醫生隨手合上垃圾桶應該是習慣。」
偵查員應聲離開。
大寶問:「好多工作同時展開了,我們下一步幹什麼?」
我聳聳肩,一邊往診所外面走,一邊說:「沒什麼可乾的,等消息吧。我昨晚沒睡飽,今天還在假期里,我得回家補個覺。」
胡科長這個時候走了過來,說:「理化結果出來了,焚燒灰燼里發現助燃劑,是汽油。」
「汽油來源調查了嗎?」大寶問。
「現在幾個組的人正在看這附近所有加油站的監控錄像,」胡科長說,「也有人在詢問有沒有獨自一個人去加油站打油的可疑人等。」
「我倒覺得查不出什麼。」我說,「別忘了兇手是有交通工具的,他不可以從車裡取油嗎?」
「現在的小車都防止盜油,所有油路都是彎曲的,從小車裡取油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靠在車旁的韓亮聽見了我們的話,「大車直接掛油箱,倒是可以取,但是大車都燒柴油。」
「那可以是摩托車或者助力車嗎?」我問。
韓亮點點頭,說:「可以。兩輪車倒是可以直接取油。」
4
睡了個午覺,我精神抖擻地來到專案組。
專案組氣氛很活躍,正在討論這個案子的進展情況。
「李克華果真是和一個有夫之婦有關係。」偵查員說,「女的叫阮芳,你們注意到沒有,那首詩里就有芳字?」
「她老公是一家公司的老總,叫伍力學。」另一名偵查員說,「不好好當闊太太,非要勾搭什么小白臉,真是害人不淺啊。」
「公司老總?」我皺眉想了想,說,「你們抓人了?」
偵查員點點頭,說:「中隊長正在審查呢,dna也在驗。」
「這個伍力學,養鳥嗎?」我問。
偵查員被我問得莫名其妙,搖了搖頭,說:「不養。」
我低下頭,說:「估計你們抓錯人了,dna肯定也對不上。」
「為什麼?」被我澆了一頭涼水,偵查員有些驚訝。
我拿出一個透明物證袋,說:「從診所回去後,我們對診所里的腳墊進行了檢查。之前我們說過,這個腳墊很有可能黏附了嫌疑人的痕跡。拿回去之後,我們理化部門的人很快給了我們回音,這個物證袋裡的,就是腳墊上取下的物證。」
「什麼呀這是?」偵查員皺起眉頭,湊近了看。
我說:「黃的是小米粒,通常被用來餵食寵物鳥。黑的是煤渣,是那種蜂窩煤的。也就是說,兇手的生活環境裡,很可能有鳥食和蜂窩煤。這個老總不養鳥,哪來的鳥食?城裡人不燒蜂窩煤,哪來的煤渣?」
話還沒落音,dna室傳來消息,說:「dna比對,嫌疑人排除。」
「說不準那個紗布和腳墊上的痕跡和兇手都沒有關聯呢?」張局長說,「你們的推理有道理,但也不是絕對的,現在不能放人吧?」
我說:「我相信我是對的,但放不放人,還是你們做決定。」
「可是,除了這一層關係,還有什麼人會去預謀殺害這個醫生呢?」偵查員說,「診所雖然沒發現錢,但是侵財案件沒必要經過這樣預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