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故鄉來信

  第237章 故鄉來信

  最令喬安感到意外的是那個名叫馬丁·史密斯的學長,居然同時給卡斯蒂斯姐妹寫情書,而且遣詞造句完全一樣,明顯是一式二份,同時投遞。

  為這件事,姐妹倆大大調侃了馬丁·史密斯先生一通。

  瑞貝卡還故作遺憾的感慨:「可惜我和瑪莎不是孿生子,配不上這兩封形同雙胞胎的情書。」

  喬安猜想馬丁·史密斯寫信的時候,恐怕做夢也沒想到,卡斯蒂斯姐妹竟會把自己收到的情書給對方看,還在周末沙龍上當眾展示,使他的齷齪行徑被曝光,淪為一個可笑的小丑。

  回想一下馬丁·史密斯未老先衰的長相,幾乎半禿的頭髮,比瑞貝卡大出一倍有餘的年齡,哪怕喬安不想以貌取人,也只能承認他著實配不上卡斯蒂斯姐妹,被譏笑為一隻做夢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也是咎由自取。

  然而笑過以後,喬安卻感到一絲悲涼。

  他在萊頓學院認識的第一個熟人,就是馬丁·史密斯。

  當初他還錯把擔任新生考官的馬丁當成教師,為他建議自己申請助學貸款而心懷感激。

  入學以後,喬安才得知此人是萊頓學院奧法專業最倒霉的「留級生」:已經連續三年被迫延期畢業,為了償還欠下的大筆學貸,不得不替助學貸款發放人查爾斯·菲茲傑拉德跑腿打工。

  他還聽人說,馬丁·史密斯每拉到一個助學貸款申請人,就能在查爾斯·菲茲傑拉德那裡拿到一筆回扣。

  直到那時,喬安才恍然醒悟,難怪馬丁當初熱心幫自己申請貸款,原來也是無利不起早。

  然而設身處地想一想,倘若自己也像馬丁·史密斯那麼倒霉,攤上沃爾特·李這種變態導師,明明學業水平已經達到畢業標準,卻被導師以各種藉口留級,迫使自己替他當廉價勞工;本來就家境困難,還欠了一屁股的債,除了絞盡腦汁尋找發財捷徑,比如設法博得某位富婆的歡心,獲得大筆嫁妝用以紓困,還能有什麼法子,擺脫這深陷泥潭般的困境?

  面對這令人窒息的窘困生活,哪還有資格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人。

  如此一想,喬安對馬丁·史密斯這個人產生深深的同情。

  如果自己不是走了好運,意外撿到「神之淚」,其後又機緣巧合獲得「智慧泉水」,恐怕如今的處境還不如馬丁·史密斯。

  真要是被逼急了,別說「吃軟飯」,為了生存,恐怕比這更卑賤、更可恥的事情也幹得出來。

  喬安沒有在卡斯蒂斯家的飯後沙龍中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畢竟這個小小的周末沙龍是學校之外唯一肯接納他——也是他唯一能夠忍受——的社交圈,是他孤僻自閉的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溝通的一扇窗。

  他不想破壞這個小圈子溫馨的氣氛,有些不合時宜的話,還是藏在心裡比較好。

  只有與喬治·瓦薩單獨相處的時候,他的心扉才會稍微打開一道縫隙,向這位同樣沉默內斂的少校先生,暗示自己對馬丁·史密斯的同情。

  「其實,我不太贊成卡斯蒂斯姐妹公布私人信件的做法,對當事人很不公平。」

  「我們這些局外人,聽著也尷尬,如果附和她們的挖苦嘲弄,未免有失風度,可又不便當面批評她們這種略顯刻薄的取樂方式。」

  喬治·瓦薩嘆了口氣。

  「有時候,我甚至擔心……假如我給瑪莎寫信,會不會也變成她和瑞貝卡茶餘飯後拿來取樂的笑柄。」

  「那倒不至於……」喬安聽得心裡一陣發涼,暗自發誓,寧死也不給任何女人寫什麼狗屁情書!

  「我想也不至於。」瓦薩少校自嘲的笑了笑,「或許她們只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表明無意接受那些人的求婚,同時也是給我們一些激勵,暗示我們應該更主動一點。」

  「更主動做什麼?」喬安滿臉茫然地問,「我不太明白,您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什麼意思你自己琢磨,我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少校先生似笑非笑。

  喬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他才懶得為這種無聊的啞謎費腦筋,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了,有猜謎的時間,還不如多讀兩本書。

  ……

  轉眼到了六月,喬安就讀萊頓學院已經滿兩個月了。

  這天下午,他收到一封信。

  彷佛一顆石子投進池塘,平靜的生活激起漣漪。

  這封信,出自康蒂·波瓦坦之手。

  就在寄出這封信的兩周前,康蒂一家路過德林鎮,順道探望喬安的外公,發現這位老遊俠的身體大不如前。

  其實從喬安離家求學那天起,紀堯姆·泰爾就患上重病,病情時好時壞,迄今仍未痊癒。

  康蒂的父親施展神術為泰爾老頭治病,但是效果並不理想。

  醫療神術,其實是藉助魔力激發病人的生命潛能,最終還是要靠病人自身的力量來戰勝病魔。

  人的壽數,由天註定。

  當一位老人行將走到人生的盡頭,對生活已經沒有多少留戀,身體也如即將燃盡的蠟燭,潛能所剩無幾,這時候即便對其施展神術,也起不到多大效用。

  康蒂在信中毫不諱言泰爾老頭糟糕的健康情況,叮囑喬安多給外公寫信,最好能趁著放暑假的機會回家探望外公,這對泰爾老頭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

  除此之外,康蒂也在信中坦率道出對喬安的思念,還以撒嬌的口吻埋怨他這麼久了都不給自己寫信,實在是很沒義氣。如果喬安暑假回家,一定要提前寫信通知她,約好時間在德林鎮見面。

  喬安看完這封信,心情頗為沉重。

  自從來到萊頓港,他總共就給外公寫了一封信。

  外公在回信中聲稱家裡一切都好,自己的身體也很硬朗,讓他專心求學不必擔心。

  喬安本來信以為真,直到收到康蒂的來信,才醒悟外公沒說實話,為了讓自己安心求學,不惜隱瞞病情。

  得知真相過後,喬安深感愧疚,馬上給外公寫信,勸他調養身體,並且承諾一放暑假就回家。

  接下來,他還要給康蒂回信,這可比給外公寫信難多了。

  康蒂埋怨他太冷漠,喬安無可辯駁。

  其實他也早就想給康蒂寫信,然而每每不知從何下筆。

  醞釀半晌,卻連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仿佛喪失了正常的思考和書寫能力,心情莫名焦躁,似乎有一層無形的障礙阻止他與康蒂書信往來。

  喬安只能將這種莫可名狀的交流障礙,歸咎為心理層面的症狀。

  其實不獨對康蒂如此,瑞貝卡也時常埋怨他為何不回自己的信。

  區別在於,瑞貝卡與他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座校園。

  如果喬安不理瑞貝卡,她大可主動找上門來興師問罪,把他從自我封閉的「蝸牛殼」里拽出來,強迫他陪伴自己參加社交活動——喬安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逆來順受。

  然而遠在叢林深處的康蒂,卻沒有瑞貝卡這樣的便利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