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夕陽無限好

  可惡,居然被人擺了一道,想到這裡,陸源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與其說是沉,倒不如說是一種交織著後怕和疑問的複雜心緒。

  那個紅甲蟲,到底是什麼時候裝在了自己身上,為什麼自己一點察覺都沒有。而且那女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壞人可不會在那種情況下出面幫你解圍,可她這樣做目的又是什麼?

  而且,最可疑的還要數那面盾牌,那顯然是一個遊戲道具,只是它為什麼會出現在現實世界裡?

  「小伙子,請讓一讓。」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聲音略顯沙啞,像是古老的磬鐘,從陸源的身後傳來。

  同時,陸源也感覺到,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自己的小腿被某個硬物悄悄地碰了一下。

  他轉身看去,只見一位兩鬢髮白的老奶奶正巧站在自己身後,手裡提著一個麻布袋子,裡面滿是空的塑料瓶和易拉罐。

  「噢,對不起。」

  陸源意識到自己擋在了垃圾桶前面,於是他迅速挪開了身子,給老人讓出一條道路。

  「謝謝你啊,小伙子。」老人一邊感謝著,一邊不緊不慢地朝著垃圾桶走去,步履緩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隨隨便便的一陣顛簸就會讓全身都散了架一樣。

  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手裡握著鑷子在垃圾桶中翻找著空瓶,方才碰到陸源小腿的便是這鑷子了。

  由於老人說話聲音微弱,再加上陸源剛才也心不在焉,沒聽到老人在背後說話,難怪人家會拿這玩意敲他兩下。

  一邊找的同時,老人嘴上一邊還嘀咕道:「小伙子看上去應該是位大學生吧,我孫子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紀。」

  「啊?」聲音太小,且有些含混不清,陸源沒聽明白。

  「孫子上了大學以後,費用可比原先多了不少,光他們老師上課要求用的那什麼玩意兒,好像叫批埃斯似,哦對,就是這個玩意,都要花上個好幾千塊錢,你說現在的年輕人,讀點書也不容易,學校動不動開口就是好幾千塊錢。」老人依舊自顧自地感慨道。

  說實話,從頭到尾,老人說的話,陸源壓根也沒聽清楚幾句,就唯獨聽清了那句PS4。

  心說這孫子可真是孝順著呢,喊奶奶出來撿塑料瓶子賺錢,就為了給自己湊台PS4的錢?

  想到這裡,陸源心裡有點酸酸的,他摸了摸兜里,從裡面摸出張十塊的零錢。

  他拿著錢走近了些,趁老人沒注意,將那張十元面值的鈔票丟進了老人的麻布袋子中。

  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還聽見老人在背後嘀咕道:「我老了,做不動了,也就只有出來撿點破爛給孫子湊點學費......」

  聽到這裡,陸源長長地嘆了口氣,隨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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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紅色的法拉利停在了路邊。

  車裡的女人正對著鏡子補著妝,方才由於事出緊急,所以索性出門沒有化妝,現在終於找到了空擋好讓自己美美地把妝補上。

  她不是那種喜歡素顏,或者淡妝的女人,她不喜歡那種清純淡雅的感覺,她喜歡讓自己看起來極度妖艷,所以習慣性把臉上的妝都塗的比別人更要濃厚一點。

  她覺得,這樣看起來才像是成年人該有的樣子,清純淡雅什麼的只有小姑娘才會喜歡那種樣子。

  就在這時,一位頭戴黑色兜帽的男子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席。

  見兜帽男進來,濃妝女趕緊收起了鏡子還有化妝包。

  「沒必要吧,咱倆見面還化妝呢?」兜帽男略帶開玩笑的說道。

  「誰說就見你一個了?」濃妝女抿了抿嘴唇,好讓剛塗的口紅在嘴唇上暈染開。

  兜帽男尷尬地笑了笑,隨後問道:「咱家的客戶情況如何?」

  「挺聽話的呀,紙片說拿就拿。」濃妝女毫不在意地說道。

  「看起來,你挺喜歡他的。」兜帽男忍不住插了一句。

  「誰不喜歡聽話的小孩?」濃妝女頓了頓接著說道:「況且這種超越級別難度的任務,換個人還不一定接呢,咱家的客戶二話沒說就接了。」

  「是嗎。」兜帽男的聲音沉了下去,「你就不怕他一個人搞不定那種級別的怪物?」

  「當然怕啦,這客戶要是給整沒了,估計咱的獎金也該泡湯了,你說老闆也是,人家才那種等級,身上又沒個好點的裝備,幹嘛給人派遣這種難度的任務?」濃妝女抱怨道。

  「估計是覺得你能力可嘉吧。」兜帽男打趣道。

  「少來,這跟我有啥關係呀?全程都是讓人家一個人打好嗎?還特地叮囑,叫咱不要插手,也不知道老闆這到底是要幫他還是要弄死他呢?」

  「咱老闆是啥病態尿性你還不明白?明擺著是覺得這樣才能迅速提高人潛力。」

  濃妝女沉默了,她搖下車窗,兩眼眺出了窗外,有些失神地望著天邊的那些彩霞。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她忘了這句詩是誰寫的,但她覺得自己此刻稍微是有些能夠體會詩人當時寫詩時的那種心境了。

  身後,車門被打開了。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兜帽男一隻腳從車裡踏了出來。

  「你就不怕我回頭偷偷跟老闆告狀,說你在背後講他壞話?」濃妝女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她頭也沒有回,似乎兜帽男的離開,並不需要她的道別。

  「怎麼會呢?你又不是那種人。」兜帽男笑了笑,隨後在她身後將車門關上,沿著馬路向遠處走去。

  看著那道背影漸漸地消失在了車的後視窗里,濃妝女嘆了口氣。

  她很明白,「你又不是那種人」這句話在她眼裡僅僅只是一句客套話,兜帽男言外之意其實是:量你也不敢說。

  畢竟人家過來並不只是無聊跑來找她嘮個嗑。

  他是來檢查自己工作的,就像是工頭時不時會跑到工廠里監督一下那裡的工人,看看他們把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進度還算不算是順利。

  其他的,隨便聽聽就好。

  濃妝女默默地搖上了車窗,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呆在車裡。

  臉上的濃妝並不是要化給誰看的,她只想有那麼一刻,時間還屬於她自己。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發動了車子。

  伴隨著引擎轟鳴的那一瞬間,她眼睛裡的失神全部都消失了,紅蓮般的火光再次在她眼底燃燒起來,法拉利的車燈在黃昏路上拖拽出的尾線似乎也帶著同樣的紅蓮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