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道劍光急襲而至,桃瘋揮劍阻擋,只聽一聲炸響,人已倒飛出去。他「撲通」摔落在地,幾個夥伴慌忙上前攙扶。他搖搖晃晃站起,口鼻溢血,神若癲狂,猛的掙脫同伴,急聲吼道:「快逃命啊……」
「噗、噗——」
劍光閃爍,又有兩人倒在血泊之中。
幾個修士帶著一群仙門弟子堵住了下山的石梯,也擋住了二十多個道門弟子與數十江湖漢子最後的退路。兩位築基高人則是飛在天上,不斷追殺著一個又一個逃亡者。
逃不掉了!
即使突破重圍,也難逃飛劍的追殺!
桃瘋的同伴們再次陷入絕望,卻又不甘坐以待斃,各自舉起長劍、短劍,視死如歸般的往前衝去。
而前方劍光碟旋,血腥瀰漫;猶如一道生死天塹,捨命求生,卻惟死方休!
恰於此時,熟悉的喊聲又一次響起——
「隨我殺出去——」
滾滾的硝煙之中,突然捲起一陣狂風,肆虐的劍光「鏘鏘」倒卷,青色龍影一閃即逝,緊接著一道劍光憑空而出,瞬間便將仙門弟子劈翻一片,繼而又接連不斷劈向幾位修士,逼得對方連連後退而一時招架不迭。
「快走——」
喊聲再起,殺氣更濃,血腥更盛,卻生路在望。
「走——」
桃瘋不敢怠慢,跟著大吼一聲,帶著一群同伴揮劍向前;無處可逃的江湖漢子們也趁機殺了過來,數十人裹成一團洪流,帶著向死求生的瘋狂,衝過封堵而直奔山下逃去。
四五個修士豈肯罷休,拼命阻攔,卻被神出鬼沒的劍光纏住,一時又難以提防,索性分頭沖向人群繼續追殺。
與此瞬間,天上的兩個築基修士也及時返回。劍光所至,殘肢斷臂橫飛;長長的石梯上,一路的血肉狼藉。
「哎呀——」
「青妹——」
一個女子在驚呼,她是北齊山之行唯一的女弟子,一直有道友守護倒也無妨,此時同伴自顧不暇,她失足摔倒在地,手上的長劍也不知去向。另外一個年輕男子急著返回相救,卻被劍光擊中後背,護體法力崩潰,「撲通」摔在她的面前,張口噴出一股熱血。
「安兄……」
正當女子與男子四目相對,情急無奈之時,忽然被人同時抓起,「嗖」的凌空往下飛去。兩人猝不及防,驚訝失聲——
「啊,何人……」
「莫管我是誰,下山逃生去吧!」
「如何逃生?」
「唉,我來斷後!」
兩人由高往下,直去十餘丈,落地的剎那,飛出幾個罈子,「轟」的烈焰滾滾,頓時引燃了兩側的山林而火光沖天。
出手相救之人,依然不見身影。
而隨後追來的一位修士身形停頓,腦門「噗」的炸開一個血洞,繼而離地逆行上山而去,顯然人已死了,竟被凌空舉起震懾他人。此舉是效仿南山所為,也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報復與挑釁之意。遂即便聽話語聲響徹四方——
「有我在此,大澤道門不滅——」
年輕男女動容不已,往下衝殺的桃瘋等人紛紛回頭,而山林大火已漸漸阻斷石梯,誰也不敢耽擱,一個個衝過烈焰、越過死屍,循著血跡淋淋的石階,直奔山下亡命而逃!
幾位修士看著死去的同伴擦肩而過,也是目瞪口呆,轉瞬回過神來,已顧不得道門弟子,掉頭奔著山上追去。
此時此刻,山林大火已連接成片。
遠遠看去,曾經高大巍峨的北齊山,如今像是一個巨大的火把,半截山峰都在熊熊燃燒。熾烈的火光沖天而起,滾滾煙霧遮住日頭、擋住了天穹。即便在山腳之下,也能感受到兇猛的熱浪灼面而來。劫後餘生的人們更加驚慌,爭先恐後般的衝出山門逃向遠方。
幾里外的林邊卻站著幾個人,正是仲堅、燕赤與天寶兄弟倆,看著大山燃燒的壯觀景象,各自感慨之餘僥倖不已。
「哼,寧可燒了北齊山,也不容外人染指我大澤道門!」
「沒錯,這把火燒得恰如其時。卻也兇險萬分。玄武閣為陣法所在,四周戒備森嚴,所幸地宮無人看守,得以引爆了五雷石。」
「哈哈,五雷石的威力竟然如此驚人。也幸虧引燃的燈捻夠長,不然你我休想脫身!」
「你二人幹得不差,我與仲堅大哥也功不可沒。但凡房舍、樓閣、林子,皆一把火燒他娘的!如今各方人士逃脫大半,北齊山也被大火燒了,我看他仙門還如此存在,哈哈!」
「比起於兄弟,你我的功勞不值一提。今日所有的計策,均由他一手策劃。事關每一步,每一個時辰,以及每一個人,皆反覆推敲應對,並預留了後手。其間稍有紕漏,天曉得要死多少人!」
「正如仲師兄所言,他兩日前尚且遲疑不定,與我及仲師兄商議之後,昨晚最終敲定了計策。他的謹慎與細緻,令我自嘆不如,藏經洞的物品、地宮的大小、玄武閣的地基、山上的林木等等,事無巨細皆不放過。也不怪他獵戶出身,打小擅長陷阱算計,又善於隱忍示弱,誰得罪了他算是倒霉。不過,此時說起功勞為時尚早。於兄弟或已留下斷後,不然逃不出這麼多人。他自有脫身之法,你我也當速速離去!」
「哈哈,我於兄弟沒你說的那般不堪,他無非為人迂腐、心慈手軟罷了。仲權與仲義來了,你我走——」
「仲堅大哥,三弟的坐騎?」
「那是我去年送他的馬,他已歸還於我!」
「豈非是說,他要離開你我兄弟?哎呀,他要去哪裡?」
「誰知道呢……」
一群滿身血跡的漢子沖了過來,正是仲權、仲義等十多個兄弟。眾人飛身上馬,馳上大道,隨著逃命的人群奔向遠方。仲堅與燕赤縱馬離去之際,又禁不住回頭一瞥。
整座大山都在燃燒,那沖天的火光,猶如龍騰九霄,一去千里、萬里……
北齊山的大火,蔚為壯觀。
巨龍尚未騰飛,山頂已成了煉獄。
烈火環繞的山崖之上,一具死屍離地懸空、搖搖晃晃,情形極為的詭異。
而天上的兩位築基修士與逼到近前的九位鍊氣修士卻是一清二楚。
有人施展隱身術斬殺了同伴,竟然並未逃走,而是舉著死屍,在向眾人示威、挑釁。
「你是何人?」
一位築基修士大喝一聲,卻又被迫踏劍盤旋。大火藉助風勢躥上半空,炙烤的烈焰使得御劍難以自如。
在場的鍊氣修士更為不堪,一邊催動法力抵禦烈火焚身,一邊又要提防對方的偷襲。
而對方既不出聲,也不現身,卻又抓著死屍遮擋,扭曲翻騰的熱浪之下,神識之中看不清他的舉動,也猜不透他的用意。與如此一個狡詐的敵手對峙,猶如煉獄煎熬而令人難以忍受。
「哼!」
兩位築基修士再也忍耐不住,齊齊抬手一指。
兩道凌厲的劍光呼嘯而去,勢必要將那個隱身的對手碎屍萬段。而死屍突然墜下山崖,神識中的人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兩位築基修士急忙踏劍而起,急急追了過去。卻見山崖之下已成火海,墜落的死屍瞬間已被烈焰吞沒。兩人換了個恨恨的眼色,遂劍光碟旋,逆轉直下,便要不顧一切的繼續追殺。
正當此時,有人喊道——
「且慢!」
卜易踏著劍光從天而降,下方還有一個煙燻火燎般的鍊氣修士匆匆跑來。
兩位築基修士收住去勢。
「何事?」
卜易尚未答話,一位鍊氣修士急聲喊道:「南山前輩道隕……」
「啊……」
兩位築基修士皆大吃一驚。
一直忙著四處追殺,根本無暇他顧。何況南山也在忙著殺人,他怎會遭遇意外呢?憑藉他的修為,整個大澤也沒人殺得了他。
而如此一位築基高人,他竟然死了?
「卜易,你為何姍姍來遲?」
「南山之死,是否與你有關?」
卜易突然遭受兩位同伴的質疑,他並未氣惱,淡淡說道:「我去救火,卻人手不足,無力回天!」
「你與南山不和,已是眾所皆知,難道不是你……」
「卜易,你去追殺那個隱身之人,務必將其擒獲,否則南山之死,你休想洗脫干係!」
兩位築基修士丟下一句狠話,匆匆奔著玄武閣飛去。
卜易也不爭辯,腳下劍光一閃,俯身衝下山崖,一頭扎入滔滔烈焰之中……
坍塌的玄武閣,早已在烈火中化為廢墟。
煙火繚繞的廢墟之中,守候著一位鍊氣修士。其面前的空地上,躺著一截木炭般的屍骸。
兩個築基修士尚未落下劍光,已是瞠目難耐……
須臾,卜易出現在一座山峰之上。
他身後的十餘里外,火光燒紅了半邊天穹。肆虐的大火吞噬著四周的山林與荒野,燎原之勢已難以阻擋。他默默張望片刻,轉而又帶著苦澀的神情看向遠方。
他制止不了北齊山的滔天大禍,也無意追殺縱火之人!
不過,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個小子不僅放火燒了北齊山,毀了慶典,使得初創的仙門就此灰飛煙滅,而且殺了一位仙門弟子,南山。
他就是於野,於家村的於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