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報答

  海面上，五道人影相繼破水而出。

  靈軒與靈榆收住去勢，踏空盤旋。

  於野隨後現身，卻見邛山與青衣搖搖晃晃、修為難繼，他只得揮袖將兩人收入御靈戒。

  靈軒與靈榆換了個眼神，道：「於前輩並非我幽星人氏，緣何不畏幽氣禁制？」

  「天有九氣，順應便好。」

  於野故作高深的敷衍一句，凝神遠望。

  九冥塔，有九重天地與九種氣機，他煉化了魔塔，自然不畏幽氣，卻說不清楚，只能含糊其辭。

  而此番匆匆離開靈棲谷，說是強敵入侵，卻見大海茫茫，哪有半個人影？

  「靈長老，海遺氏何在？」

  「片刻之後，便見分曉。」

  靈軒拱了拱手，與靈榆往前飛去。

  於野仍在張望，他在找尋之前的海島，如今什麼也看不見，又不敢高飛，唯恐觸及天上的禁制。雖說他不畏幽氣，卻只能施展出六七成的修為，他不想被人看出破綻，尤其靈軒、靈榆，以及藏在海底的靈古氏，總讓他覺著有些古怪。

  記得那座設有傳送陣的孤島與靈棲谷相距不遠，怎會無緣無故消失了呢？

  天光之下，黝黑、寂靜的海面之上，三道人影飛掠而去……

  不知覺間，過去半個時辰。

  大海茫茫如舊，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於野終於失去耐心，猛然加快去勢，閃身攔住了靈軒、靈榆的去路。兩人被迫停了下來，卻又伸手示意道：「於前輩，請看——」

  海上一無所有，看什麼？

  此時，天近正午，日光當頭照下，使得詭異的大海更添幾分神秘。

  於野抬頭一瞥，又神色一凝。

  「嘩啦——」

  忽聽一陣濤聲從遠處傳來，數百里之外竟然波浪翻湧，一座石山破浪而出，並且愈來愈高、愈來愈大，起初猶如島礁，繼而群山聳立，並且籠罩著陣法光芒。轉瞬之間海浪平息，海面上已多了一片占地百里的海島，隱約可見房舍、樹木、人影等等。

  「那是……」

  「海遺氏的先澤島，正午而升，子夜而降……」

  「靈軒！」

  於野忍不住臉色一沉，打斷道：「你敢欺騙於某？」

  靈軒連連擺手，道：「並非如此，唯有將海遺氏斬草除根，方能救我靈古氏一族，於前輩已收下信物，豈能反悔呢？」

  何人反悔？

  之前說是強敵入侵，靈古氏一族危在旦夕，這才離開靈棲谷，結果卻將他騙到海遺氏居住的先澤島。

  「於前輩，小心……」

  又聽靈榆驚呼了一聲。

  於野察覺不妙，急忙轉身。

  竟然是幾道劍光急襲而來。

  與此同時，先澤島飛出成群的人影，一個個劍光閃爍而殺氣騰騰。

  於野懶得躲避，扯出龍骨劍橫掃而去，隨著法力加持，憑空卷過一道十餘丈的劍芒，並且帶著隱隱的風雷之勢，便聽「砰、砰」幾聲巨響，襲來的劍光崩潰殆盡。而他得勢不饒人，凌空躍起，雙手持劍，便要大殺四方。

  便於此時，有人大喊——

  「於頭領！」

  一位健壯的漢子御風而來，臉上帶著粗獷的笑容，並伸手攔住同伴，揚聲道：「此乃海奇的救命恩人於頭領，各位住手……」

  海奇，身軀粗壯，膚色黝黑，頜下無須，雙眸灰白，相貌一如從前，正是當年賊星地牢所救的幽星修士，不過他的修為已是合道初期境界。

  上百位修士聚集在他的身旁，雖然停了下來，卻依然持劍在手，敵意難消。

  於野也只得作罷，又微微一怔。

  轉眼之間，靈軒與靈榆已不見了蹤影，許是懼怕海遺氏的高手，兩人已趁亂遁入海底逃了。

  「於頭領，信物何在？」

  海奇獨自來到數十丈之外，臉上帶著期待之色。

  信物？

  於野看向手中的龍骨劍，忽然明白過來，拿出一枚骨戒扔了過去。

  海奇一把抓住戒子高高舉起，與他的同伴們示意道：「各位請看，本人的信物在此！」

  許是信物表明他所言不虛，眾人紛紛收起劍光、舉手行禮，還有幾位當年獲救的修士面露笑容，對峙的場面頓時變得一團和氣。只有於野愣在半空之中，兩眼閃爍著狐疑之色。

  「於頭領，是否記得海某所言？」

  於頭領，是當年奎炎與老狐對他於野的尊稱，這個海奇倒是記得清楚。而他當年又說過什麼？

  「幽星海遺氏，多謝於頭領的再造之恩，倘若來日有緣，必當報答！」

  海奇重述了一遍他當年的話，道：「感謝神明庇佑，竟然將於頭領送上門來，我海遺氏決不食言，誠邀恩人登島作客！」

  又是神明庇佑！

  何為送上門來，這話聽著彆扭！

  於野沒有急著答應邀請，而是舉起手中的龍骨劍，詢問道：「海道友，是否認得此物？」

  他想提醒海奇，他並非路過此地。

  而海奇並未迴避，坦然道：「於頭領為了靈古氏與海遺氏的恩怨而來，海某深表敬佩！」

  嗯，這人倒也爽快！

  「於頭領，請——」

  海奇再次舉手致意，他的族人閃開去路、躬身相迎，數里外籠罩海島的陣法也多了一道門戶，顯然在等待著貴客的到來。

  於野已無從拒絕，只得點了點頭。

  「哈哈！」

  便聽海奇放聲大笑，道：「快快稟報海晏長老，請他在臨海閣擺下酒宴，款待我海遺氏的恩人！」

  有人飛身而去。

  於野回頭看向來路，狐疑與迷茫之色在他眼中交替閃爍。

  靈軒知道他認識海奇，求他登門化解恩怨，倒也無可厚非，為何不肯明說，反而多此一舉呢？

  在海奇的陪伴之下，於野往前飛去。轉念之間，穿過一道光芒門戶，隨之景物變化，眾人已落在一片山坡上。又有成群的修士與男男女女相迎，他一邊拱手致意，一邊滿懷好奇地抬眼張望。

  只見樹木掩映，房舍錯落，群山起伏，靈氣濃郁，與靈棲谷相仿，便是凡人的衣著也大同小異。而整個海島卻為陣法籠罩，並且能夠隱入海水之中而晝升夜降？

  「這邊請——」

  門戶關閉，眾多修士與凡人散去，海奇與十餘位合體、煉虛、化神修士繼續帶路。

  臨海閣，位於千丈之外的一處山崖之上。

  越過了山坡，循著石階而上，又是一段盤山石梯，漸漸抵達百丈山崖。

  客隨主便，於野跟著海奇步行，卻不忘詢問海遺氏與靈古氏的恩怨，以及先澤島的來歷，對方也是毫無保留而有問必答。

  「據傳，我海遺氏的先祖來自海上靈山，迷失星途之後，流落幽星，再次與大海為伴，故而自稱海遺一族，並改為海姓。這座海島藏有靈脈，晝夜升降，布設陣法之後，便成了我海遺氏的棲息之地，後人感念神明的庇佑與先祖的福澤，便稱之為先澤島。與靈古氏的恩怨說來話長，事關兩家先祖的過節，並非不能化解，奈何時機未至。哦，此處的臨海閣，寓意不忘故土……」

  說話之間，來到山崖之上。

  山崖足有百丈方圓，甚為開闊。一側懸空望海，建有亭台、花圃，一側建有樓閣，門楣上懸著臨海閣的木匾，並有一位老者佇立在門前的石階上，拈鬚含笑、相貌隨和，卻有著真仙后期的境界修為。

  果不其然，便聽海奇道：「於頭領，海晏長老已恭候多時也！」

  而於野似乎已沉浸在先澤島的景色之中，他嗅著花香，打量著石亭，又俯視著山野，讚不絕口道：「海上竟有如此一方所在，實屬難得！」

  「於頭領……」

  海奇等人已走到臨海閣前，不得不出聲召喚。

  「哎呀，失禮！」

  於野猛然回過神來，拂袖一甩，遙遙拱手，道：「海長老！」

  「呵呵！」

  海長老，海晏，衣著簡樸，鬚髮灰白，得道高人的模樣。他微微一笑，舉手道：「於頭領救人義舉，已在我先澤島傳為佳話，今日有緣相見，幸甚！」他又轉身示意，道：「請——」

  於野緊走幾步，踏上石階，道：「海長老，請——」

  海晏更為謙和有禮，躬身道：「於頭領乃是貴客，又是恩人，先請——」

  於野的眉梢一挑，抬腳往前。

  臨海閣，依山而建，外觀古樸典雅，而越過門檻之後，已置身於一個偌大的洞穴之中，四周乃是一圈陳舊的木架、木龕等物，並有照亮的明珠與相連的洞口、石梯，當間的空地上鋪著草蓆，木几上擺放著酒食，倒是一個待客的陣勢。

  於野左右張望，眼光微微閃爍。

  海晏帶著海奇走入樓閣，道：「於頭領，請主位就坐！」

  於野不再謙讓，奔著木幾走去。而他的雙腳剛剛踏上草蓆，忽聽「砰」的一聲門扇關閉，緊接著光芒閃爍，他已籠罩在數丈方圓的陣法之下。他無從躲避，禁不住身形一頓，卻慢慢坐了下來，抓起酒壺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悠悠吐著酒氣，道：「於某最為痛恨忘恩負義之舉，海遺氏便是如此報答……」

  而他話音未落，冷笑聲響起——

  「呵呵，修仙者，只論天道，何來情義與報答之說！」

  陣法之外，海晏與海奇的身旁，竟然多了一位相貌陌生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