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影亂竄,牆倒屋塌,狂風盤旋,轟鳴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沒有魔修能夠擋住青衣與邛山,兩人所到之處,血肉橫飛,鬼哭狼嚎;貢山急於阻攔,卻被見淵、比甲困住,面對曾經的老友,他又急又怒,卻又一時難以擺脫。
半空之中,閔毋天仙消失,卻冒出三道人影。一個是年輕男子,雙眉倒豎,嘴角掛著冷笑,修為高深莫測;兩位老者則是黑霧環繞,身影虛實不定,更添幾分駭人的氣勢。
於野看向混戰的人群,殺瘋了般的青衣與邛山,以及封禁的城門,示意道:「門邪道友……」
與之瞬間,話語聲響徹全城——
「門邪在此,住手!」
混戰的人群頓時分開,一個個循聲看去。驚慌失措的凡人也不再哭喊躲藏,紛紛抬頭張望。
一位老者當空而立,煞氣環繞的身影漸漸凝實,所呈現的五官相貌,正是門邪天仙。
貢山愕然道:「門前輩,你……」
門邪當空而立,低頭俯視,臉上似乎帶著無奈之色,沉聲道:「貢山,請轉告元彌仙君與辛昕金仙,門某為賊星的炎術所脅迫,來日再報答兩位前輩的提攜之恩!」他衝著於野拱了拱手,帶著另外一位老者直奔城東的山峰飛去。
於野不作遲疑,傳音召喚了一聲。
青衣飛上半空,猶自滿身血腥,殺氣不減,而她血紅的雙眸已漸趨清明。見淵與比甲則是丟下貢山,追趕門邪而去。
卻少了一人?
一位拎著鐵叉的老者在臨街倒塌的鋪子與滿地的屍骸之間盤旋了幾圈,這才匆匆來到於野的身旁,恨恨道:「依著老狐,一把火燒了天羅城……」
於野沒有理會,抬手一揮。
東北方向的山峰便在數里之外,瞬息及至。三人抵達半山腰的一處洞口,先到一步的石嬰已在舉手相迎。
「於城主,傳送陣無恙,你嫁禍炎術,著實高明……」
於野與青衣、邛山踏入洞口,洞內有著十餘丈方圓,地上果然設有傳送陣,門邪與見淵、比甲守在一旁,分說道——
「此處傳送陣為閔毋所有,可直達軸星。」
「軸星?」
「嗯,軸星的雷劫谷。」
城中的傳送陣,均被閔毋損毀殆盡,僅僅留下一座傳送陣,可直達軸星的雷劫谷。而陣法離不開元石的加持,門邪三人乃是魔煞之體,均是兩手空空,難以開啟陣法傳送。
而多年過去,又要再次前往雷劫谷?
卻聽門邪話語一轉,道:「於道友,門某不願返回魔塔,再受囚禁之苦,請高抬貴手,不然……」一旁的見淵與比甲後退幾步,竟作勢毀掉地上的陣法。他緩了一緩,咬牙切齒道:「不然,即使我三人魂飛魄散,你也休想離去,元彌與辛昕隨時將至……」
於野的臉色一沉。
威懾全城的魔修,尋至傳送陣,這三人算是立下大功,他自然記在心裡,誰想對方竟然藉機要挾,與他討價還價?
石嬰見他神情有異,忙道:「於城主,門前輩已得罪了元彌,怕你過河拆橋,著實迫不得已……」
於野皺了皺眉頭,摸出一枚戒子套在手上,道:「且罷,請各位躲入鬼戒。」他的鬼戒曾為青蘿的棲身之所,不妨用來收納幾位魔修的魂煞之體。
石嬰不敢怠慢,閃身失去蹤影。門邪三人稍作遲疑,也跟著遁入戒子,卻又傳音懇求道——
「於道友,門某實屬無奈,恕罪……」
「哼,恕罪?」
邛山哼了一聲,道:「如此不忠不義,唯利是圖之輩,換作老狐,定殺不饒!」
於野撫摸著手上的戒子,抬腳抬入陣法之中。
青衣揮袖祭出一把元石,地上的二十四根石柱頓時光芒閃爍,轉瞬之間,風聲呼嘯、景物變化……
不過幾個喘息之間,「轟」的一聲山石崩塌,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闖入山洞,並直接沖向陣法。而接連打出幾道法訣,陣法毫無動靜。
與此同時,又有幾道人影闖入山洞,其中一人正是貢山,匆匆出聲道:「門邪聲稱他為賊星的火澤脅迫,暗中傳音求救,害他之人名為於野,賊星妄城的城主。那人挾持門邪,擒獲閔毋,兩位前輩快快追趕……」他看著地上的傳送陣,詫異道:「此陣通往軸星的雷劫谷,莫非已被毀壞……」
兩位前輩便是元彌仙君與辛昕金仙,獲悉天羅城有變,當即趕了過來,卻還是晚了一步,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之間困惑不解。
「元某與炎術無冤無仇,他何故如此?而一位賊星的城主,怎會是位魔修,並且生有縱目呢?」
「元前輩,三年後的魁星之行,你我便可見到炎術,屆時找他算帳不遲。」
「哼,竟敢殺我弟子,亂我天羅城,此事斷難罷休。一年後,元某提前趕往魁星……」
……
黑暗的洞穴內,光芒尚未散去,便聽「砰砰」作響、石屑紛飛,一座完好的傳送陣法已蕩然無存。
片刻之後,一人走向洞口查看,另外兩人就地歇息。
洞口雖然封有禁制,卻夠聽到遠處的雷鳴。毋容置疑,又一次來到了軸星的雷劫谷。
洞外應該是個山谷,地處隱秘,天光黯淡,應為黃昏時分。
為了方便晚輩弟子渡劫,相鄰的各星均在雷劫谷設有傳送陣,曾經的賊星便是如此,魔星自然也不例外。
於野未見異常,回到洞內坐下。
沒有想過重返雷劫谷,亦未想過魔星之行竟然如此的狼狽。幸虧及時逃出天羅城,避開了兩位高人。打不過便跑,仍是他慣常的手段。而他一旦退路斷絕,他將向死求生而無所畏懼。
「於頭領,既然來到此地,何不返回妄城,帶走山農?」
邛山坐在黑暗中,兩個黃眼珠微微閃爍,他摸出丹藥扔入嘴裡,繼續說道:「那老兒擅長煉丹、煉器,乃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於野點了點頭。
他也想帶走山農,卻有所顧慮。
「不妥!」
幽靜的洞穴中響起青衣的話語聲,便聽她說道:「於野嫁禍炎術,各方動向不明,倘若此時返回賊星,難免又添變數!」
許是天羅城的殺戮化解了血丹之毒,此時的她已恢復了常態。
邛山奉承道:「仙子所言甚是!」
青衣卻揮袖輕拂,叱道:「老狐,你不痛改前非,早晚毀在女人的手裡,奎炎便是你的前車之鑑!」
「嗯……」
邛山的老臉發窘,低頭不語。
於野則是看向手上的鬼戒,門邪、見淵、比甲與石嬰的一舉一動均在他的神識之下。他打出禁制封了鬼戒,然後閉上雙眼、吐納調息……
幾個時辰過去。
約莫殘夜已盡,洞內依然籠罩在黑暗與寂靜之中。
於野吐了口濁氣,站起身來。青衣與邛山也相繼起身,等待他的吩咐。他沉默片刻,出聲道:「魁星相距遙遠,便依青衣所說,為免節外生枝,你我不妨提前動身!」
青衣的兩眼一亮,面露欣慰之色。
魁星之行,事關地天門戶的開啟,此去必然能夠見到禹天仙尊,以及幾位失散的幽冥道友。
邛山點了點頭,會意道:「此地的傳送陣不止一處,借道離去便是!」他又伸手拈鬚,患得患失道:「只可惜不能返回妄城,帶走山農。而奎炎那個夯貨,也白白錯失了一次難得的機緣!」
各方渡劫的修士,均在雷劫谷設有傳送陣,只需尋至一處,便可離開軸星。
「老狐,你何時變得這般囉嗦?」
於野衝著邛山打量一眼,轉身走到洞口前,他神色微微一凝,抬手一抓,禁制「喀嚓」崩潰,遂抬腳走了出去。
邛山拈鬚搖頭,與青衣隨後而行。
洞外是個山澗,穿過了山澗,已然置身於荒山野嶺之間,陣陣雷鳴與熾灼的熱浪撲面而來。
三人凌空飛起,就此凝神遠眺。
朦朧的晨色下,重重的荒山之間,有劍光閃爍、人影亂飛。
「雷劫谷便在千里之外!」
青衣舉手示意。
「老狐與蓋義、奎炎曾在此地大殺四方,真是痛快!」
邛山又想起了當年的往事。
此時,數百里外的山野間忽然冒出一群廝殺的人影,乃是二三十位修士在圍攻兩位中年男子。
於野稍作張望,道:「且去瞧瞧……」
他話音未落,青衣已飛身而去,銀髮飄飄,殺氣橫溢,邛山更是緊隨其後,並扯出玄鐵妖叉,嘴裡嚷著——
「仙子,此地盡為凶頑之徒,老狐與你聯手除惡……」
於野微微愕然,急忙追趕而去。
經歷了天羅城一戰,這兩位性情迥異的老友竟然變得瘋狂好戰,並且極為默契。而渡劫的修士均為小輩,豈能擋得住兩人的殺戮!
轉瞬之間,混戰的人群便在眼前。
青衣與邛山已直接沖向圍攻的修士,隨著青芒所至、鐵叉所向,血肉橫飛、亡魂悲號。陷入重圍的兩個男子獲救之後,竟然慌慌張張轉身逃竄。而落敗一方誓死不退,並且拼命追趕。兩人一時難辨敵我,禁不住停了下來。
於野隨後而至,道:「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