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貌美風趣的老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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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的草亭下,青衣倚欄而坐。

  她手裡拿著小巧的白玉酒罈,輕輕呷了口酒,然後伸手托腮,默默看著水池中的青萍。滿頭的銀髮披肩而下,擋住了半邊臉頰,她卻渾然不覺,猶自眼光飄忽,仿佛觀賞的不是幾葉浮萍,而是青雲山的竹林,與那滿山的雲雨……

  忽然禁制閃動,院門「吱呀」推開,一位年輕男子走入院子,身後竟然跟著幾位婦人,手裡拎著竹籃,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容。男子伸手接過竹籃,勸阻道:「家有長輩,不便會客,改日登門拜謝,各位姐姐請回——」

  「咣當!」

  門扇強行關閉。

  男子打出禁制封住院子,然後拎著兩個竹籃來到池水邊,抱怨道:「這幫婆娘,整日裡送吃送喝,糾纏不休,奈何?」

  他話雖如此,卻神情得意,退後兩步轉了個圈子,俊秀的面容,挺拔的身軀,無不透著魅人的風采。而他眼光一瞥,慌忙身形一閃,變回了老者的模樣,尷尬道:「仙子……」

  青衣兀自飲著酒,神色淡漠、不言不語。

  「哎呀!」

  老者心虛一笑,道:「老狐一時煩悶,故而外出閒逛,唯恐泄露行蹤,便喬裝易容,結識了臨街的幾個婆娘……」

  邛山與青衣守著小院,已過去半年之久。於野,躲入屋子,便不見了人影。青衣又整日冷若冰霜,使得邛山無所適從,便找了個藉口外出閒逛。而喬裝易容也就罷了,他偏偏化作一位美男子,再加上他能說會道,與天生的狐性魅惑,引得臨街的幾個婆娘對他歡喜不已。

  青衣懂得他失去奎炎的沮喪與落寞,也想探聽城中的消息,以免柴彪有所隱瞞,故而未加阻攔,卻對他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

  邛山自說自話,始終無人理睬,他尷尬了片刻,從竹籃拿出肉鋪、酒食放在草亭下,討好道:「仙子……」

  青衣沒有正眼瞧他,拂袖起身,銀髮一甩,逕自離去。

  三間屋子,她占據了正屋,兩側分別是邛山與於野的住處,而一個奈不住寂寞,賣弄風情,勾搭凡俗婦人,一個已閉關半年,至今沒有任何動靜。

  「嗯,老狐只得獨自享受嘍!」

  邛山很是無奈,自我安慰一句,撩起衣擺坐下,撿起一塊果脯扔入嘴裡,又抓起酒壺飲了口酒,愜意道:「沒有那個夯貨,老狐一樣安逸!」

  他終究是忘不了老兄弟。

  有人附和道:「嗯,著實安逸!」

  「於頭領……」

  邛山猛然回頭。

  於野緩步走出屋子,相貌神態如舊,他舒展著腰身,自言自語道:「大半年了,天羅城仍在封城?」

  「嗯、嗯!」

  邛山起身相迎,道:「封城至今,依然如故,老狐想要出城,始終未能如願!」

  於野走到院子裡。

  青衣適時出現在正屋門前,輕聲道:「六七個月來,城中並無狀況。僅有老狐不聽管束,時常勾搭良家婦人。」

  邛山的老臉一窘,忙道:「仙子,不敢當面說人壞話!」

  於野點了點頭,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翻手拿出一枚戒子遞給青衣,轉而又拿出一枚戒子扔向邛山。

  「血丹……」

  「妖丹……」

  青衣與邛山收到的戒子,分別收納著十枚血丹與十枚妖丹。

  「兩位辛苦至今,也該閉關修煉了!」

  於野分說了一句,又衝著兩人交代道:「血丹的血煞、魂煞難以化解,切莫貪圖進境。而老狐乃是妖族,吸納妖丹應無大礙!」

  青衣微微頷首,道:「嗯,記下了!」

  邛山則是面露喜色,道:「吸納妖丹提升修為,此乃天大的機緣啊,不過……」他收起戒子,為難道:「老狐閉關,怕是有人尋上門來……」

  於野走到草亭坐了下來,看著面前的竹籃與酒食,他微微一笑,道:「若是有人尋來,自有於某應付。兩位只管安心修煉,半年後離開此地!」

  青衣的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邛山很是意外,忍不住嚷嚷道:「天羅城之所以封城,便是引誘於頭領現身,豈敢強行出城……」他眼珠一轉,又道:「且待老狐尋得出城之法,再說離去不遲!」

  於野的臉色一沉,道:「你是丟不下那幾個婆娘吧?」

  「哼!」

  邛山擺了擺手,轉身奔著他的屋子走去。

  於野看向青衣,撿起一枚果脯扔入嘴裡。

  青衣沉默片刻,道:「魁星之行已耽擱許久,是該動身啟程了!」她不再多說,跟著轉身走入屋子。

  院子裡僅剩下於野一人,他品嘗著果脯,又拿起酒壺飲了一口,天羅城的燒酒味道不錯。他索性大吃大喝一番,將竹籃的酒食一掃而光,這才吐著酒氣,獨自面向寂靜的小院。

  便如所說,魁星之行已耽擱太久。

  離開賊星之後,在途中與妖星耽擱了一個多月,又在魔星待了大半年,倘若再過半年,距魁星之行僅剩下三年多的時光。而接下來的路途異常遙遠,一旦遭遇不測,只怕難以如期趕到魁星,他不得不未雨綢繆。

  於野忽然兩眼一閃,血光隱隱,遂又殺機淡去,人已漸漸恢復常態。

  他緩了口氣,凝神內視。

  他胸口的金闕要穴,氣機充盈,只是不見了元神的蹤影。自從修至合道境界之後,元神便與肉身合為一體,此時稍稍運轉法力,天仙后期的威勢透體欲出。

  閉關六七個月,又吞噬、煉化了三十多枚血丹,再次將修為提升至天仙九層。而山農留給他的血丹仍有數十枚之多,足以支撐他修至仙君境界,卻不敢操之過急,以免壓制不住血魂之煞而遭到反噬。

  於是他穩固了境界之後,就此出關。而離開天羅城之前,尚有一段時日,便吩咐青衣與邛山閉關修煉。他的修為愈來愈高,總不能看著兩位老友的境界相差太遠。何況有捷徑可走,他自然要全力相助。

  嗯,血丹與妖丹,便是一條提升修為的捷徑,千百年的苦修,未必換來正果,卻憑藉殺戮與掠奪,一步步踏上仙道的巔峰。

  這算不算是魔道?

  遑論正道、或魔道,為我所用,便是大道。

  再者說了,他於野吞服蛟丹,誤入仙途,得到青蘿與歸元子的指點,獲取冥珠、還魂果、縱目神瞳,以及九冥塔的傳承等等,看似他運氣過人,而哪一樁哪一件不是他豁出性命、九死一生所博取的逆天機緣?

  於野想到此處,並未心安理得,反而眼光寂寞,面露滄桑之色。

  他默然半晌,搖了搖頭。

  不管過去怎樣,以後如何,還是那句話,且顧當下。

  又該如何離開天羅城呢?

  於野的念頭一動,他身旁多了一團黑霧,轉瞬化作人形,呈現出一位老者的模樣,左右張望著不知所措。

  「石嬰!」

  「於城主……」

  石嬰,與曾經的魂體不同,身影漸漸凝實,正是他吞噬魂魄之後,所呈現的魔煞之體。據說吞噬足夠的陰魂,便可恢復元神、重塑肉身。不過,他被施展了更為強大的鎖魂之術,魂飛魄散只在一念之間。

  「石嬰,你屢次背叛於某,如今又投靠門邪,便不怕重蹈覆轍?」

  於野的話語聲透著寒意。

  「承蒙於城主單獨召見,石某豈敢不識好歹!」

  石嬰雖然身影凝實,並呈現出原有的相貌,卻依然魔氣環繞,五官眉目變幻不清。

  「嗯,說吧!」

  「門邪收買石某之初,著實存心不軌。而如今他三人只想前往天界、神界,已答應投效於城主!」

  「哼,除非門邪殺了閔毋,奪取天羅城,與元彌仙君、辛昕金仙反目,否則於某信不過他!」

  「這個……」

  「砰、砰——」

  便在兩人交談之時,有人叩擊院門。

  「石嬰,將於某的話如實轉告門邪。」

  「遵命……」

  於野掐訣一指,石嬰的身影消失,他揮袖逐去未散的魔氣,又打出一道法訣。

  院門「吱呀」推開,走入一個中年男子,卻氣急敗壞道:「你這婆娘……」一個女子隨後闖入院子,含笑道:「邢公子……」

  於野微微一怔。

  他認得柴彪,卻不認得女子。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凡俗裝扮,卻呈現出鍊氣修為,膚色白淨,左顧右盼,眉眼含笑。

  「前輩……」

  柴彪阻攔不及,傳音道:「邢兄弟便是邛前輩,街上的婆娘見他貌美風趣,對他喜愛有加……」

  為了躲避盤查,城中的修士與凡人均要上報,柴彪便為小院的三人編造了姓名與來歷,誰想邛山又惹是生非。而他勾搭的雖為凡俗婦人,卻與城中的修士多有往來,柴彪也不敢得罪,唯恐招來更大的麻煩。

  此時,邛山與青衣的屋子已封了禁制,倒不怕這位女子的糾纏。

  而老狐貌美風趣?

  於野微微皺眉,道:「邢兄弟外出未歸,請回!」

  女子見院內只有一位陌生的年輕人,封禁的屋子又難以靠近,竟直奔草亭而來,一把抓過兩個竹籃轉身便走,不忘交代道:「告知邢兄弟,姐姐改日再來探望,嘻嘻!」

  柴彪急忙將她送出院子,關閉了院門,拱了拱手,無奈道:「前輩……」

  於野翻著雙眼,欲說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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