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於野撤去禁制,出現在洞穴中。
十餘丈外的洞口,天光朦朦朧朧。
洞前扔著幾個酒罈子,守著兩位老友。邛山倚著石壁,竟然在酣睡,青衣則是面向洞口而坐,銀髮勝雪、身影寂寞。
於野揮袖逐去撲面的酒氣,輕輕舒展著筋骨。
兩日來,先後搜魂,並查看了相關的收穫,梳理了紛亂的思緒,又稍事歇息了一番。
總而言之,並未閒著。
「如何?」
青衣察覺動靜,問了一句,卻沒有回頭,再次舉起手中的酒罈。
於野的四肢發出一陣脆響,又握了握拳頭,抬腳往外走去,嘴裡吐出兩個字——
「魔星!」
青衣似乎心領神會,也不多問,收起酒罈,款款起身。
「哎呀,於頭領……」
邛山如夢方醒,揉著雙眼,扶著石壁站了起來,竟是蒼老頹廢的模樣。他帶著滿身的酒氣往外走去,自言自語道:「於頭領心慈手軟,不會又放過了三位魔星的高人吧……」
於野淡淡說道:「沒了!」
「沒了?」
邛山踉蹌幾步停了下來,愕然道:「一位天仙與兩位真仙,都死了?」
洞外,晨光黯然。
於野揮展雙袖,背起雙手,昂首看天,拔地而起。
他飛抵千丈之高,就此凝神遠眺。
「為何前往魔星?」
「是啊,魔星相距遙遠,此去禍福難料,而老狐以為,他又照搬賊星的手段,忙碌十多年,到頭來一場空。誰想他竟然殺了門邪、見淵與比甲,魔星豈肯罷休……」
兩位老友隨後追來,一個困惑不解,一個卻是囉里囉嗦,全無曾經的老辣沉穩而性情反常。
「魔星與妖星相鄰,欲往星域各地,免不了魔星之行,此去路途遙遠,卻有九靈峰的傳送陣可用!」
於野簡短道明了緣由,直奔九靈峰的方向飛去。
此間事了,該走了。
奎炎選擇留在妖星,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並非無情,而是一種無奈。那個傢伙是一頭狼王,找到了他的妖狼谷與一位貌美聰慧的狐女。不管以後的是福是禍,但願他無怨無悔。
倘若邛山與青衣離去,他也不會阻攔。
人各有志,何必強求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抉擇,他也一樣。
正如他此時的抉擇,他要繼續闖蕩星域,並在五年之內抵達魁星。無論有沒有同伴,前途是否兇險,他亦將一往無前、無怨無悔。
有關魔星的狀況,他已大抵知曉。
從門邪的神魂記憶得知,魔星也是常年混戰不斷。便是仙君、金仙與天仙高人,亦時常參與元石、魔石、血丹、妖丹與各種天材地寶的搶奪。倘若賊星是遍地賊寇,妖星為妖孽橫生,魔星便是群魔亂舞。地界的七十二星,盡為妖魔鬼怪之地……
又一日黃昏。
三道人影匆匆飛抵九靈峰。
與數日前的情形不同,山上山下竟然刀光閃爍,到處都是撕咬的猛獸,拼殺的壯漢。據說伯都妖王已死,各家為了爭搶地盤、寶物而大打出手。
是不是很意外?
妖星的禽獸之爭雖已終結,而又一輪的戰亂已然來臨。
於野帶著邛山、青衣直奔山上飛去,尋至一處山洞,驅逐了聚集的妖獸,撤去他之前布設的禁制。
洞內的傳送陣完好如初。
月沒有耽擱,為陣法加持了元石,打出了法訣,與邛山、青衣消失在陣法光芒之中……
足足過去一炷香的時辰。
又一處山洞內,光芒閃爍,三人緩緩現出了身影。
於野的情形尚可,胸口略顯憋悶,邛山與青衣則是氣喘吁吁,不堪重負的樣子。傳送之地過於遙遠,傳送陣的威力可想而知。
所在的山洞雖也寬敞,卻頗為幽暗。與此同時,兩道人影跑了過來。
「門前輩……」
於野尚未走出陣法,抬手屈指連彈。「噗、噗」血光迸濺,兩個中年男子已肉身崩潰,便是逃脫的元神,也相繼隕滅在凌厲的劍氣之下。
邛山與青衣愕然道——
「於頭領?」
「何不留下活口,詢問一二……」
初到異地,虛實不明,便將兩位男子當場滅殺,顯然有悖常理。
於野彈出兩團火光焚燒了屍骸,順手撿取兩個納物戒子遞給邛山與青衣,又抬腳踢碎了地上的陣法石柱,這才分說道:「此乃魔星的魔神谷,守候之人為門邪的弟子。」
「於頭領,你不僅殺了門邪,而且施展了搜魂術?而你毀了陣法,如何返回妖星?」
「老狐,於野知道你放不下奎炎,之所以毀去傳送陣,便是斷絕你的念想!」
「我放不下那個夯貨?真是天大的笑話!」
「於野,你對三位魔星高人施展了搜魂術,想必對於魔神谷已是了如指掌,接下來又該如何行事,不妨當面告知!」
火光熄滅,山洞內瀰漫著淡淡的血腥。
於野拂去地上的石屑、灰屑,招呼兩位老友坐下,翻手拿出一枚玉簡,分說道:「魔神谷乃是魔星的一處禁地,有圖簡在此!」
搜魂之術,消耗神魂之力。他僅僅搜了門邪的功法傳承記憶,對於魔神谷所知甚少,幸而找到魔神谷的圖簡,應該能夠查明路徑。
「與魔神谷相距十萬里,有座天羅城。據悉,城內設有通往星域各地的傳送陣。你我不妨在天羅城安頓下來,休整一段時日,尋至傳送陣之後,便離開魔星……」
於野說出了他的打算。
魔星,不過是途經之地,最終的去處,依然是魁星。
青衣記下了魔神谷的圖簡,又從納物戒子中找到魔星的圖簡,詳細查看了一遍。
邛山則是變得心不在焉,兩個黃眼珠透著冷幽之色。也許他放不下奎炎那個夯貨,也許是心結難消,他的心事,別人無從知曉……
一夜過去。
三人離開歇息之地。
循著洞口走了片刻,遇到幾重禁制。破解了禁制,抵達一處山澗之中。
於野悄悄走出山澗。
天光朦朧,晨曉時分。
頭上,霧氣籠罩,禁制隱隱。眼前是個偌大的山谷,荒草叢生,魔氣瀰漫。遠處群山環繞,一時情形不明。
青衣手持圖簡,示意道:「此地,名為枯水澗,右行數百里,繞過地魔山,再去千里,便可走出神魔谷。」
邛山不聲不響,默默打量著空曠的山谷。
於野點了點頭。
枯水澗的傳送陣應為門邪私自打造,以便他與妖星暗中往來,如今他與見淵、比甲在妖星落難,想必不會驚動魔星的高人。
便於此時,遠處冒出一群修士,約有十餘人,奔著這邊飛來。
於野不敢莽撞,閃身退入山澗。他看向身旁的青衣,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果不其然,有人喊道:「那位道友,緣何獨自在此?」
邛山竟然沒有躲藏。
「哼!」
便聽他哼了一聲,道:「爾等多管閒事,找死……」
於野與青衣換了個眼色,急忙衝出山澗。
卻見邛山已躥上半空,掄起鐵叉橫掃而去。十多位元嬰、化神、煉虛修士毫無防備,頓時被他砸翻數人,對方不免大吃一驚,或是抬手捏碎玉符,或是祭出玉簡,或是後退躲避,竟然忙而不亂。不過轉瞬之間,尚自囂張的邛山已被黑色的霧氣給團團困住,任憑他左衝右突,一時片刻難以脫困。
又見幾道淡淡的光芒倏然遠去,顯然是傳音符召集幫手。
於野錯愕不已,閃身而起,十指連彈,劍氣呼嘯。青衣緊隨其後,點點青芒急如狂風驟雨。
「砰、砰——」
「噗、噗……」
一番強攻之下,十多個修士相繼栽下半空,所施展的魔修陣法頓然崩潰,邛山終於脫困而出。
於野已是雙眉倒豎,怒聲叱道:「老狐,你瘋了?」
邛山卻拎著鐵叉踏空盤旋,滿不在乎道:「你殺得天仙、真仙,老狐便殺不得幾個元嬰、化神小輩?」
青衣輕輕搖頭,出聲抱怨——
「老狐,你怎麼糊塗了。此地的魔修與幽冥不同,神通多變,若非我與於野相助,你今日難免落入一幫小輩之手。何況已有人發出傳音符,強敵隨時將至,唉!」
「仙子……」
邛山支吾不語。
「滾回去!」
於野又叱呵一聲,舉起右手。
邛山翻著雙眼,再也不敢頂撞,他身形一閃,已遁入御靈戒。
與此同時,遠處冒出一群人影,足有數十之多,其中不乏合體、合道的高手,風馳電掣般狂撲而來。
於野看向青衣,依然舉著右手。
一旦遇到麻煩,他不想有人拖累。
青衣卻隱去身形,傳音道:「強敵勢大,且容我暗中接應!」
「哼!」
於野悶哼一聲。
奎炎是個夯貨,倒也罷了,老狐瘋了,或有情可原。而青衣也不聽話,豈有此理!
轉念之間,三十多位魔修已撲到了百丈之外,並左右散開,擺出攻勢。為首的老者更是氣勢洶洶,道:「小子,你是何人,豈敢殺我弟子?」
於野沒有理會,飛身撲了過去。
一群魔修正要發動攻勢,忽然一個個僵在半空之中,霎時劍氣呼嘯、血肉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