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沒完沒了

  星空中,兩群人影在對峙。

  一方是遠道而來的五六十位修士,為首的兩位老者呈現出真仙高人的威勢;

  一方僅有四人,老者、壯漢與銀髮女子均為合道初期的境界,另外一位年輕的男子或許隱匿了修為,一時看不出他的深淺。

  不過,有人知道他的底細。

  於野,曾是妄城弟子,後來晉升為管事、執事、長老,聽說又升為城主,不想他在此處現身,看來是傳說有誤,一位城主怎會淪落到看守離星呢。而他竟然擋住了去路,念及當年的交情,且奉勸他一聲,否則後果自負。

  於野,依然背著雙手當空而立。

  他沒有奎炎、邛山的殺氣騰騰,也沒有青衣的冷若冰霜,而是一臉的淡定自若,像是在觀賞風景,打量著說話之人的囂張、得意,以及兩位老者的驕狂、傲慢。

  「尚戒、天予!」

  於野沉默片刻,終於出聲——

  「兩位曾親口許諾,不再與妄城為敵,何故食言呢?」

  尚戒與天予,乃是他當年初到星域所結識的兩位修士,誰料對方奉命潛伏,並且招來強敵兩次攻打妄城,若非他的暗中相助,兩人早已命喪賊星,誰料多年之後再次相遇,竟敢沖他出言要挾。

  相貌年輕的男子便是天予,搖了搖頭道:「靈星的尺山帶人侵擾孤星,擄走驪山的凡人,我等一路追趕至此,無意與妄城為敵……」

  「哼,休得與他囉嗦!」

  一旁的老者已失去耐心,打斷道:「於野,老夫問你,尺山曾經途徑此地,似有打鬥發生,之後再無蹤影,是否與爾等有關,快快從實招來!」

  「豫成、鵲安!」

  於野依然淡定如舊,並道出兩位老者的大名。

  兩位老者均為孤星的高人,曾經與他交過手,也讓他吃過虧,若是擱在當年,他早已落荒而逃。而今日雖然不比以往,他也不願引發誤會。

  「事已至此,於某便成全各位!」

  於野突然抬手一揮,一個玉環飛了出去。

  玉環划過一道光芒橫飛百丈,被豫成一把抓住,他與身旁的鵲安稍作查看,狐疑道:「尺山擄走的凡人為何在你手裡,他人在何處?」

  「死了!」

  於野如實答道,又說:「各位已搶回擄走的凡人,請就此返回!」

  「信口雌黃!」

  豫成尚未出聲,他身旁的鵲安突然怒了,似乎已忍耐了許久,厲聲叱道:「尺山死於何人之手,總不會是你殺了他,你沒有這個本事……」

  於野的眉梢一挑,閃身失去蹤影。

  下一刻,他已出現在鵲安的數丈之外。對方猶自張著嘴巴,卻與豫成、天予、尚戒僵在半空之中難以動彈。他掐動劍訣,作勢痛下殺手,卻又強忍怒氣,冷冷出聲道:「爾等忘恩負義也就罷了,卻給臉不要臉,滾!」

  一切彷如幻覺,而令人絕望的死意卻又如此真實。

  鵲安猛然打了個寒戰,失聲道:「天仙高人……」

  豫成已是臉色大變,舉手道:「得罪……」

  天予與尚戒尚自目瞪口呆,已被鵲安一把抓住一個飛遁而去。不消片刻,來自孤星的數十位修士漸漸消失在星空之中。

  「哎呀,這回吃大虧了!」

  「交還了上千凡人,放走了數十仇家……」

  一場大戰煙消雲散,而奎炎與邛山竟然又在抱怨。

  於野沒有理會,仍在看向遠去的人影。

  殺了豫成、鵲安不難,妄城空置的房舍與村落也足以安頓上千凡人,而之後又將怎樣?

  卻聽青衣說道:「有得,必有失。凡事只顧眼前,必有後患。我想於野他自有計較!」

  「嗯嗯,仙子所言極是!」

  「老狐,你變了啊……」

  「豈不聞,三人行必有我師。仙子乃良師益友,不以一時得失論斷長……」

  「聞個屁,你莫以為看了幾篇典籍便充斯文……」

  「你這夯貨,閉嘴!」

  便在此處,遠處突然有光芒閃爍,像是虛空扭曲變幻,又似流星閃現。

  於野有所察覺,扭頭看去。

  奎炎與邛山已顧不得爭吵,與青衣凝神張望。

  光芒來自賊星的方向,仿若幻覺,一閃即逝,而不消片刻,一道人影出現在百里之外。

  「天吶,項先金仙?哎呀,今日真是沒完沒了……」

  「不愧為金仙高人,遁法之快,瞬息數十萬里……」

  「我幽冥典籍所記載的天地九遁之術,可破碎虛空,飛遁天地,可惜失傳……」

  奎炎與邛山、青衣震驚之際,人影又是倏忽一閃,已抵達百丈之外,果然是項先金仙,怒氣沖沖道——

  「於野,你可知罪?」

  來的正是項先金仙。

  於野也是暗暗驚訝,臉上卻淡定如常,拱了拱手,道:「前輩,此話怎講?」

  「你身為城主,未經稟報,擅自棄城而去,半年難尋人蹤。此事已驚動星城,今日我務拿你問罪!」

  「於某身為妄城之主,外出巡城、巡星乃分內之事。而離星荒棄多年,為免外敵入侵,本人在此駐守,何罪之有?」

  「狡辯!」

  「孤星的豫成、鵲安率眾來犯,為我等阻擊,已悉數敗退,想必此事瞞不過項前輩。若是禦敵成為一種罪過,這城主之位不要也罷!」

  「你待如何?」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於野不善言辭,而一旦出聲,便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你……」

  項先的臉色變幻,目露殺機。

  而他衝著於野打量片刻,忽然擺了擺手,大度道:「找到你的下落,項某便也有了交代,望你好自為之,切莫誤人誤己!」

  他告誡了一句,拂袖一甩,身影緩緩消失。

  片刻之後,殘星之上僅剩下四道人影。

  於野看向項先消失的方向,以及遠處的賊星,兀自雙眉淺鎖,眼光閃爍。

  奎炎與邛山搖了搖頭,各自鬆了口氣。任憑兩人如何囂張,面對金仙高人,依然是膽戰心驚。

  青衣則是看向那道年輕的身影,欣賞他的沉穩不亂,感受他的處境之難……

  妄城。

  城門外守著四位修士,均為巡星堂的弟子,卻一個個沒精打采,滿腹的怨言——

  「以往守城,兄弟們進出隨意,如今卻被關在城外,一個月輪換一回……」

  「唉,沒人理會你我的死活……」

  「於城主離去之後,山農長老遭到禁足,玄夜長老他……」

  「噓!」

  有人打了個手勢,帶著畏懼的神色看向身後。

  幾丈之外,高大厚重的城門緊閉、陣法籠罩。自從玄夜長老接管妄城之後,沒有他與赤方執事的許可,任何人不得出城,便是守城的弟子也難以返回巡星崖。

  卻不敢抗命,否則輕則禁足,重則抽魂煉魄,已有多名弟子慘死,一時城中人人自危。

  「方堃,你何故如此膽怯?」

  「你曾跟隨城主外出巡星,奪取妄城,功勞赫赫……」

  「噓!」

  為首的中年弟子便是方堃,又連連擺手,帶著驚嚇的神情懇求道:「各位切莫害我,豈不見山農長老的下場,唉……」

  提起山農長老,眾人的神色一黯。

  那是妄城資歷最久的長老,也是聞名賊星的一位煉丹煉器的高人,卻因為城主的牽累而被困在仙妄峰。若是尋常的弟子,後果可想而知。

  「莫非於城主不再歸來……」

  「於城主若是歸來,玄夜長老豈敢放肆……

  「聽說他得罪了星城的高人,怕是一去不返,卻苦了你我兄弟……」

  「住口!」

  「方堃,城主待你不薄……」

  「哎呀,住口!」

  方堃忽然翻身跳起,一步衝上木橋,高舉雙手喚道:「於城主——」

  另外三人循聲看去,也不禁喜出望外。

  遠處的山野間,四道人影疾行而來。為首的年輕男子,不是於野城主又是何人?他身後跟著的壯漢、老者與銀髮女子,正是奎炎、邛山兩位執事與青衣仙子。

  「各位兄弟,辛苦!」

  喘息之間,於野已落在木橋之上,他微微頷首,轉而看向緊閉的城門。

  方堃四人驚喜之餘,百感交集——

  「於城主……」

  「您可回來啦……」

  「兄弟們朝思暮盼……」

  「奎執事、邛執事、仙子前輩……」

  「哈哈!」

  奎炎與邛山、青衣接踵而至,大笑道:「老子回來啦,快快打開城門!」

  「嗯,且待弟子稟報!」

  方堃轉身跑向城門,舉手叩打禁制,揚聲道:「赤執事,請開啟城門……」

  於野站在木橋上,沉默不語。青衣走到他的身旁,神色玩味。

  奎炎與邛山卻是臉色一黑,雙雙叫嚷起來——

  「哈,老子回城,還要稟報?」

  「有人反客為主呢,誰敢如此大膽?」

  「山農老兒何在——」

  「哼,讓他滾出來——」

  方堃後退幾步,悄聲分說道:「山農長老禁足仙妄峰,妄城以玄夜長老為主……」

  「玄夜老鬼?」

  「趁著你我外出,竊據妄城,囚禁山農,真是好手段!」

  奎炎與邛山換了個兇狠的眼神,揮手扯出鐵叉。方堃等四位弟子也是揚眉吐氣,各自飛劍在手。

  恰於此時,突然光芒閃爍,城門緩緩開啟。

  奎炎與邛山正要趁機殺入城內,又驀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