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
於野在踱步。
他回到洞府之後,便封了洞門。他知道宮氏一族的困境,卻沒有多說,此時他只想安靜片刻,然後再行決斷。
從宮吉與宮安、宮士的口中獲悉,三五個月後,不管奚上天仙能否攻破陽泉陣法,都將驚動囚星的其他族群,一旦有人攻擊地下深處的靈脈,宮氏必將迎來滅族之災。
四百多條人命呢!
他於野雖然救了宮士與宮雲,卻也連累了宮氏的族人。他總不能趁亂一走了之,否則他良心難安啊!
又該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境?
便如宮吉所說,宮氏一族在劫難逃,面對如此一個無解的困境,他與他的族人唯有聽天由命。
不過,若能擊敗奚上與兩位城主,或許能夠化險為夷。
而擊敗三位高人,又談何容易。除非他將修為提升至大乘真仙境界,先行除掉兩位城主與八位長老,再有煉魂的相助,或能逼退奚上天仙而轉危為安。
他卻另有顧慮。
一是怕提升修為不成,耽擱時機,再一個,也怕招來真仙天劫。於是他當時多問了一句,意外獲知陽泉山的陣法與靈脈結界能夠壓制三成修為。只要將修為提升至大乘真仙初期,所呈現的境界僅為合道圓滿,再施展藏龍術壓制修為,也許能夠避免天劫的降臨。
嗯,不管如何,權且一試。
於野揮袖一甩,地上落下一尊三尺高的青色石塔。
以三個月的閉關修煉,將合道五層提升至大乘初期,純屬異想天開,而有了九冥塔,凡事皆有可能。
於野又打出幾道禁制封住山洞,閃身失去了蹤影。
下一刻,他已端坐在魔塔九天星樞的星雲之上,而他的修為已恢復了合道五層的境界。他稍稍定了定心神,手上多了一個玉瓶,從中倒出一枚血紅的丹藥。
血丹!
他未想過吞服血丹提升修為,卻已別無選擇。什麼天和、人性,所有的顧慮只能拋在一旁,只要能夠救下宮氏的數百條人命,便是一樁天大的功德。倘若修煉順利,不妨送給谷算子與蓋義、奎炎、邛山每人幾枚血丹而機緣共享!
於野舉起血丹,濃重的血腥撲面而來。
他將血丹塞入口中,猛然閉上了雙眼。不料血丹入口即化,一股令他作嘔的氣機與火燒的力道直透臟腑。隨之氣海在燃燒沸騰,經脈扭曲撕裂,瘋狂的氣機充斥四肢百骸,他禁不住神情猙獰慘哼了一聲。與之瞬間,九道盤旋的星光閃爍不停,色彩變幻的氣機奔涌而來……
不知過去多久,也許僅有三五日?
於野的神情不再猙獰,人已恢復常態。而當他緩緩睜開雙眼,竟有血光一閃。他並未在意,而是凝神內視。
氣海充盈,經脈堅韌,骨骼粗壯,四肢百骸蘊含著強大的氣機。
合道六層?
一枚血丹,提升一層修為,如此進境,尚在意料之中。如若不然,星域的修士又何必為了一枚血丹而四處燒殺劫掠呢。
於野緩了口氣。
而張嘴之際,依然血腥濃重。
嗯,雖說提升了修為,卻也如同吞噬了一位修士,與吃人的野獸又有何分別。
於野暗暗搖頭,兩眼又是血光一閃。他稍作歇息,再次拿出一枚血丹扔入嘴裡,繼續品嘗著血腥的味道,承受著筋骨的淬鍊與神魂的煎熬……
山谷中。
詭異的泉水,籠罩的陣法,以及千丈之高的光芒,依然如同初見時的情形。而泉水四周的山坡上,多了重重的禁制,並守著十多位修士,卻一個個神情鬱悶。
奚上,坐在一塊石頭上,兩眼盯著陣法籠罩的泉水,也是滿臉的無奈之色。
他左右站著一位老者與一位中年男子,乃是水澤與木澤,出聲道——
「兩個月以來,攻打了數十回,用盡了手段,依然難以踏入泉水半步。」
「是啊,這陣法堅不可摧!」
「且待於野現身,你我已布下銅牆鐵壁,任他如何狡詐,亦休想逃脫。」
「卻怕他躲著不肯出來!」
「你我只管守在此地,那怕數十、上百年也在所不惜,他與宮氏賊人,必有現身之日。」
「哼!」
奚上突然悶哼一聲,道:「天下沒有不破的陣法,而你我十多人,持續攻打兩個月,竟然徒勞無功,其中必然有詐!」
水澤與木澤稍作忖思,恍然大悟道——
「莫非陣法有所依託?」
「靈脈,陣法唯有依託靈脈,法力源源不斷,即使你我人多勢眾,卻終究難敵天地之力!」
「呵呵!」
奚上冷冷一笑,拂袖起身,衝著四周的幾位長老吩咐道:「生死攸關,爾等不得懈怠!」他又看向兩位城主,道:「這泉水的陣法,或為陽泉山中樞,乃至強所在,你我不妨避其強而擇其弱,或有收穫亦未可知!」
「奚前輩高見!」
「奚前輩不愧為天仙高人,法眼如炬!」
水澤與木澤心領神會,奉承一聲,瞬即消失,而轉眼之間又從地下冒出來。兩人並未作罷,轉而另行嘗試。
奚上離地飛起,散開神識,環繞著泉水轉著圈子,不斷嘗試著遁入地下。
數個時辰之後,山谷中響起喊聲——
「此間可入……」
木澤已尋至十數里外的山腳下,在一片草叢中有所發現。奚上與水澤循聲趕了過去,相繼失去身影。
……
陽泉宮。
十多位修士環繞之間,宮士與宮吉、宮安居中而坐,卻各自抬頭張望,神色焦慮不已。
石壁上光芒閃爍,陽泉谷的情景近在眼前,可見奚上天仙與兩位城主在山谷中尋覓,又見三人遁入地下。
與此同時,有宮氏弟子提醒道:「我陽泉山於各處留有陣法縫隙,為通水、通氣之用,若是循其而來,半日之內便可找到靈脈。一旦靈脈受損,大陣失去根基,後果不堪設想……」
「住口!」
宮吉揮手打斷道。
靈脈受損的後果,皆一清二楚,尚無對策之前,說出來只能是徒添慌亂。
他看向宮吉、宮安,擔憂道:「師伯、師兄……」
「本想拖延半年,強敵便會退去,誰想不過短短的兩個月,厄運再次降臨。」
「唉,我宮氏合該有此一劫。」
「且罷,宮氏、宮安,你二人據陣死守,便由老夫對付奚上,哪怕同歸於盡,也不容他染指陽泉宮……」
「師伯,不可!」
「我代師伯禦敵……」
「師兄,此事因我而起……」
「宮氏離不開師弟,你陪同師伯封死陽泉宮……」
宮氏一族,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身為族老的宮吉,為了保全族人的性命,這是要以身赴難。而宮士與宮安急忙阻攔,並爭搶著捨身禦敵。
「唉!」
宮吉嘆息一聲,道:「事已至此,那位恩人尚在閉關,我宮氏雖然無力報恩,卻該知會一聲。」
「恩人?」
闔族覆滅在即,尚有一位恩人躲在洞府中閉關。那位恩人正是於野,如今大禍臨頭,如實告知,乃情義之舉。
宮士點了點頭,轉身便走,揮手道:「師伯與師兄在此堅守,我前去告知於前輩,讓他設法逃出陽泉山,我宮氏絕非忘恩負義之輩!」
「宮士……」
「師弟……」
宮吉與宮安未及阻攔,人已遠去。叔侄倆相視無語,臉上卻露出悲憤與不舍之色。
顯而易見,宮士前去尋找於野,只為找個藉口禦敵,一旦他離開陽泉宮,必死無疑……
片刻之後,
宮士已抵達一洞府門前。
門前守著一個女子,急忙起身相迎。
「師祖!」
「於前輩是否出關?」
「雲兒不知……」
宮雲唯恐有人驚擾於前輩閉關,她一直守在門前護法。
宮士無暇多說,上前叩打洞門。
「砰、砰——」
叩門的聲響穿過禁制,頓時打破了一方寂靜。
而山洞內空無一人,僅有地上的一尊石塔,在閃爍著五彩光芒。
「砰、砰——」
叩門聲再起,並傳來一陣急促的話語聲——
「於前輩,宮士有事稟報……」
與此同時,環繞石塔的光芒猛然一閃,地上多了一道人影,是位年輕男子,衣著服飾一如從前,而周身卻散發出大乘真仙才有的威勢,卻又倏然減弱下來,轉瞬僅剩下合道九層的境界。
正是於野。
或許被迫現身,收功急切,他惱怒般看著洞門,兩眼閃過一道凌厲的血光。當他漸漸恢復常態,口鼻中突然噴出一股污血。他慌忙擦拭一把,兩手的血跡觸目驚心。不僅於此,一股狂躁之機在氣海中翻騰,使他神魂難以自持,只想咆哮吼叫著大殺四方。
怎會這樣?
於野看著滿手的血跡,驚愕難耐。
吞噬了十餘枚血丹,持續閉關兩個多月,堪堪將他的合道五層修為提升至大乘兩層境界,而他尚未徹底煉化血丹之力,揣摩參悟全新的境界,便突然受到驚擾而不得不收功出關。
如此倒也罷了,為何口鼻流星、心浮氣躁、神魂難安?
「山農……」
於野禁不住低吼一聲。
與此瞬間,他面前的魔塔之中傳來一位老者的話語聲——
「此乃血魂之煞……」
「血魂之煞?」
「血煞與魂煞來自精血,你吞服多枚血丹,未能一一煉化,難免遭到反噬……」
「老東西,你為何瞞我?」
「血丹禁忌,為眾所周知,你又沒問,我何須多言……」
「你……血魂之煞如何破解?」
「只需慢慢煉化,倒也無妨……」
「砰、砰——」
叩門聲又一次響起,宮士的呼喚聲更為急切。
「於前輩,宮士有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