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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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府中。

  一人一塔,相默無聲。

  九冥塔,能夠隨意變化大小,此時它僅有尺余高,靜靜杵在地上,看著雖然尋常,卻環繞著一層淡淡的五彩光芒,並且散發著強大莫名的氣機。

  於野,坐在一旁。

  他端詳著魔塔,眉宇之間透著沉凝之色。

  九冥塔第六重的天地之中,多了一位女子。那是朵彩,得益於濃郁的妖氣,她的傷勢已漸漸痊癒,修煉進境也有所提升。

  青蘿與大蛟,也回到了魔塔之中。

  青蘿倒是無妨,她在重天幻境之中開鑿了洞府,無論是閉關修煉,還是四處閒逛,遠比御靈戒更為自由自在。不過,自從經歷了昆天谷之戰,她似乎變得鬱鬱寡歡。而女兒家的心思難以捉摸,且求她安然無恙、歡快如初。

  大蛟,已回到了第八重的水星天。可見它躺在冰原之上,龍頸與後背缺失了大片的龍甲,另有一頭銀色的蛟龍,便是小蛟,在守護陪伴,彼此神態親昵。

  為了殺出重圍,大蛟為玄夜所傷。

  而那個玄夜鬼尊,已被囚禁在魔塔之中。他並不孤單,因為他有三位同伴,蓋義、道乾與興安子。

  禹天竟然要他放人?

  於野默然良久,伸出手指擠出幾滴精血,順勢打出法訣,鮮艷的精血瞬間化作一道道符文在他面前閃爍。

  因為辛追傳承的緣故,他雖然能夠操控九冥塔,卻總覺著少了幾分順暢,或者少了幾分神魂相通的自如。眼下不得不處置他所囚禁的幾位強敵,他忽然想要將魔塔重新祭煉一遍。

  一是不甘,再一個,他不願放虎歸山。

  閃爍的精血符文緩緩飛入魔塔,隨之五彩光芒大作。緊接著小巧的石塔離地飛起,整個洞府已籠罩在森然的威勢之下。

  於野再次打出幾道法訣。

  他施展的乃是祭煉翻天鼎的法門,不知能否奏效。卻見石塔尚未落地,忽然消失。他禁不住微微一怔,急忙凝神內視。

  氣海之中,有一團凝如實質的光芒,乃是辛追與狄欒的法力修為,一時難以吸納,也是怕爆體而亡,被他強行壓制封存,便如當年的傳承冥珠,留待以後慢慢吸納煉化。

  而那團光芒之下,竟然多了一尊石塔,極為小巧玲瓏,卻五彩環繞、氣機渾然,正是他的九冥魔塔。

  咦,此塔竟然能夠收入體內?

  魔塔之中,另有天地。重重洞天有別,內外乾坤迥然。

  於野錯愕之餘,又是心念一動。隨著光芒閃爍,一尊尺余大小的石塔倏然回到眼前,並緩緩落在地上。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心頭的鬱悶亦仿佛緩解了幾分。

  一次無意中的嘗試,得到一次意外的收穫。

  祭煉之後的魔塔,與神魂多了一分牽連,操縱驅使之下,也更加的隨心所欲。

  於野又靜坐了片刻,閃身失去了蹤影。下一刻,他已出現在一片幽暗寒冷的天地之中。

  與初到此地不同,與當年狄欒的處境也大不一樣,他雖然置身於重天幻境之中,卻不再為禁制所困,法力神通暢通無礙,並且能夠來去隨意。

  唉,早知如此,便該搶先一步祭煉魔塔。只要殺人滅口,何必理會禹天的要挾……

  此時,荒涼的石丘之間,一道人影在尋覓徘徊。

  蓋義。

  已尋覓了許久,遲遲找不見出路,也難以施展法力神通,所幸身邊帶著妖石,尚且能夠支撐下去,卻不知還要撐到何年何月。

  好像有人到來?

  蓋義抽出一把妖刀,伏下身子。而他尚在凝神觀望,又猛然抬頭。

  半空之中,一道人影飄然而落。

  「道乾?」

  蓋義大吃一驚,又道:「不是道乾,他已被我擊退……」

  一位年輕男子落在三丈之外,背著雙手,微微點頭,神情相貌再也熟悉不過。

  「於野?」

  蓋義兩眼圓睜,舉起妖刀。

  此前,他意外遇到仙域的道乾,獲悉彼此的遭遇,也算是同病相憐,卻難免提起舊事。他回想起曲風的算計,忍不住惱羞成怒,與對方大打出手。而沒有修為神通的加持,道乾抵擋不住他的強悍,最終落荒而逃。誰想他苦苦尋覓之時,又一位仇敵突然現身。

  而他正要揮刀砍去,又微微一愕。

  「你為何無恙?」

  魔塔之中,禁制詭異,蒙氣瀰漫,莫說天地隔絕,修為難繼,便是神識也難以及遠。而那位仇家竟然御風而來,他顯然修為無恙。

  「我乃此間的主人,不為結界所困。」

  「哼,本尊不信!」

  蓋義哼了一聲,殺氣不減。

  「信與不信,你不妨一試!」

  三丈之外,於野舉起右手,掐動法訣,蓄勢待發。

  蓋義神色遲疑,道:「你待如何?」

  一位曾經的屬下,不僅成了與他匹敵的對手,而且將他困在魔塔之中,此時他再也不敢有所大意。否則,也許他將永遠難見天日。

  「妖域,僅有一位至尊,便是於某,而非你蓋義。想要活命,你唯有歸順於某!」

  「歸順於你……哈哈!」

  蓋義像是沒聽清楚,而稍稍錯愕,禁不住獰笑了一聲,道:「你不過是僥倖修至合體境界,豈敢讓本尊歸順於你,大言不慚……」

  他話語聲未落,眼前人影消失,僅有他孤零零杵在原地,還有無邊的黑暗與寒冷籠罩四方。

  「咦,怎麼走了?」

  蓋義詫異道,急忙又喊——

  「你且放了本尊,從此往後,妖域不再與你為敵,於野……於野……」

  任他如何呼喊,再無回應。

  此時,另外一處荒涼之地,三道人影在抬頭張望。

  遠處似有喊聲傳來,卻因禁制與蒙氣的阻擋而聽不清楚。那個熟悉的人名,竟隱隱約約、揮之不去。

  「是蓋義?」

  「他來了?」

  「哼,他敢現身,你我將他拿下,脫困不難……」

  聽出喊聲的是玄夜,與他竊竊私語的乃是道乾與興安子。他困入魔塔之後,便被兩位祖師發現了蹤跡。當三位好友尋至一處,頓時膽氣大漲,本想回頭對付蓋義,不料又聽到另外一人的大名。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

  玄夜舉手示意,道乾與興安子擺出迎戰的陣勢。

  卻見一位年輕男子踏空而立,靜靜懸在數丈之外,居高臨下道:「於某與禹天達成約定,帶著各位前往星崖渡。而唯有歸順者,方能走出此地。」

  來的正是於野。

  他低頭一瞥,昂首又道:「何去何從,悉聽尊便!」

  玄夜與道乾、興安子面面相覷,神色各異。

  「哼,本尊憑什麼歸順於你?」

  「你與禹天仙尊達成約定,前往星崖渡開啟星門?」

  「而歸順之說,未免荒唐,即便禹天在此,對於我等也是禮敬三分,何況你……」

  玄夜,身為至尊,自有驕橫的氣勢。道乾,面露狐疑之色,他顯然不信於野所說。而興安子乃是靈山祖師,心高氣傲,從來不肯服人,更何況歸順一位冤家仇敵。

  突然一道人影飛了起來。

  是興安子,沒有任何徵兆,他已被禁制束縛,凌空飛向於野。

  玄夜與道乾大驚失色,各自揮舞著一把短劍,便要上前相助,而尚未挪動腳步,已雙雙困在原地。

  只見於野伸手擠出幾滴精血,直接打入興安子的眉心,然後又飛起一腳,將他「砰」的一聲踢了出去。而興安子「撲通」落地的瞬間,道乾已身不由己飛起,被他如法炮製了一遍,繼而也狼狽摔在地上。

  玄夜惱怒道:「於野,你敢施展鎖魂之術,本尊與你拼了……」

  「鎖魂之術,與鬼修無用!」

  「哦?」

  「發下血誓,認我為主!」

  「玄夜寧求一死……」

  於野拂袖一甩,玄夜離地飛起,他指端吞吐著駭人的劍氣,而他的話語聲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玄夜,你若命喪此地,你的精血命魂、法力修為,以及你的鬼域傳承,將被魔塔吸納殆盡。一如當年的狄欒,魂飛魄散亦是妄想。你若執迷不悟,於某成全你……」

  「不、不……」

  玄夜嚇得連連搖頭。

  鬼域至尊,又如何,當他沒有輪迴,沒有魂飛魄散,成為遊魂野鬼也是妄想,面對遠遠超出死亡的恐懼,他已經有了一個清醒理智的抉擇。

  片刻之後,玄夜與道乾、興安子相繼消失。

  於野獨自遊蕩在黑暗的虛無之中,轉而穿過重天,遠遠看望著纏綿的兩頭蛟龍,靜坐冥思的青蘿,閉關修煉的朵彩,繼而又來到九天星樞。

  他坐在閃爍的星雲之上,默默注視著重天變化,星辰盤旋……

  三日後。

  天絕谷漸漸熱鬧起來。

  不僅山谷中吵吵嚷嚷,洞府所在的山崖上也多了一群修士,乃是文桂、華岳、方修子、沐千里、姬靈等人,以及苦元、谷算子等靈山修士,還有遠道趕來的九芝、九寶與奎星、奎月等妖族的兄弟。

  於野的諭令已傳遍各地,妖域、魔域與鬼域、仙域罷戰言和。眾人不敢抗命,卻怕他遭遇不測,於是紛紛尋來,只為當面相見而求一個心安。

  九芝與九寶尚在攻打鬼域,當即遣散了妖修,帶著奎星、奎月橫穿仙域,直接尋至天絕谷。奎炎見到自家的兄弟,自然是歡喜不已,遂將天絕谷的規矩拋在腦後,拉著邛山與幾個傢伙大吃大喝。

  文桂與華岳、方修子等人不敢放肆,拜見了歸元子,陪著他守在洞府前,詢問著相關的事由,等待著於野現身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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