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卑鄙

  古原城。

  陣法籠罩。

  九芝與奎炎、邛山，已返回城中。

  於野依然留在城外，獨自面對蓋義妖尊。不過，雙方已落在地上，相互打量著彼此，並且改為傳音對話。殷施與另外兩位妖將，則是在百丈之外等候。

  「狄欒如何禍亂妖域，與本尊如實道來。」

  「多年之前，於某殺了一位見月城的妖修，名為艾陽，見他身份可疑，遂施展搜魂之術，意外獲悉他來自仙域，與四位同門肩負使命而前往各地。奈何此人自爆元神，搜魂有所缺失。後來方知昆吾山的道乾祖師派出的弟子共有六人，為首者乃是葉全子，又名葉全，前往魔域，曲風、艾陽，前往妖域，古年與沐葉、汪嗣前往鬼域。直至我在鬼域殺了古年，方才確認各人的下落。」

  「曲風……哼，本尊豈能聽信你一面之詞？」

  於野拋出兩塊玉牌，被蓋義一把抓住。他稍作查看，兩眼中殺氣一閃。

  「本人誤入仙域，只想藉機查明昆吾山的企圖，結果遭到靈山弟子的追殺，被迫逃入魔域，又為葉全子所算計。此人無意泄露了玄機，便是蓄意挑起妖域與魔域、鬼域之爭，使得各方自顧不暇，以便他趁亂找到開啟星門之法。」

  「曲風……曾經提起此事，開啟星門之後，道乾答應本尊同往星域……」

  「據葉全子所說，目前尚未找到星門，亦無開啟之法，曲風他豈敢輕易許諾？而葉全子乃是曲風的師叔，狄欒魔尊的親信，正是他指使見月城侵擾妖域，又設計了銀灣對決，挑起妖尊前輩與各城不和。為此我殺了葉全子，奈何道乾派出的弟子仍有兩人在暗中作亂。我想妖尊前輩的登門問罪，十之八九與曲風有關……」

  「且不管曲風如何，你是否來自凡域？」

  「是！」

  「幽冥之門位於何處？」

  「幽冥之門，位於靈野城地界，已毀於九寶、九寶之手，因而彼此結仇多年。本人已難以返回凡域，唯有投效妖域。」

  「你一凡域修士，怎會成為妖修？」

  「兼修之術，非我獨創，狄欒便擅長此道，難道妖尊前輩不知？」

  「狄欒擅長兼修之術？」

  「於某曾經等到一篇殘缺的功法，便來自魔域的千雲峰。」

  「信口雌黃！」

  一枚玉簡飛向蓋義。

  「天罡經？為何僅有幾段口訣，傳你功法之人何在，如何確認與狄欒有關……」

  「傳我功法之人，乃是凡域修士，早已身隕道消。有關狄欒與千雲峰，為他親口告知。本人急於找尋缺失的功法，曾潛入千雲峰，卻功虧一簣，差點未能逃出魔域。」

  「那麼又該如何找到缺失的功法呢？」

  「前輩與狄欒交情匪淺，何不求他予以成全？」

  「交情……」

  蓋義臉色變幻，當他再次看向於野，眼光中竟然多了些許讚賞之意。

  「本尊知曉你的來歷，你卻全無隱瞞！」

  他拂袖一甩御風而起，又道：「本尊被曲風騙了上百年，斷然饒他不得。還有狄欒，哼！」

  於野舉手相送。

  「近日不得離開古原城，隨時候命！」

  蓋義丟下一句吩咐，帶著殷施三人飛遁遠去……

  片刻之後，山谷中僅剩下於野一個人。

  他眺望著遠處的群山，明媚的天光，咧嘴微微一笑，轉而離地飛起。

  有曲風、赤離、天絕子、平陽子等人的存在，他休想隱瞞身份。既然如此，不妨坦然承認。而他所說的真話之中，也摻雜了幾句謊言。唯有真真假假，方能騙過蓋義。不想他隨口扯謊的本事，已是如此嫻熟。

  之所以禍水東引，便是針鋒相對。魔域與仙域已不擇手段，又何妨他卑鄙一回呢。修為境界或有高低，人性的齷齪卻是與生俱來。

  嗯，是他於野學壞了，還是他本性如此？

  而蓋義離去之前，吩咐他隨時候命。幽冥仙域，或將風雲再起……

  人影一閃，穿過陣法來到城內。

  於野舒展雙袖，踏空而立，嘴角含笑，神態睥睨。

  沒有流血，也未死人，僅憑口舌之功，便保住了古原城，他這位城主足以自傲！

  卻無人相迎，沒有歡呼聲，城門前倒是人群聚集，喊聲不斷，還有三人在地上滾成一團，拳腳交加、苦戰正酣？

  「老子的妖叉，還我……」

  「憑本事搶來的寶物，不還……」

  「砰、砰……」

  「有膽收起法寶……」

  「有寶物不用，那是傻子……」

  竟是九芝與奎炎、邛山在混戰一團，他修為高強，卻赤手空拳，難敵鐵叉的勢大力沉，上去便要搶奪，一張銀色的絲網當頭罩下。奎炎與邛山趁機圍攻，竟被他飛起撲倒在地，三人瞬間滾成一堆，只管拳打腳踢、相互撕咬，場面煞是驚心動魄……

  →

  眾多的圍觀者弄不清究竟，也不敢插手，便是屈志、文桂、沐千里等人也是不知所措，只有奎星、奎月在一旁大呼小叫。

  「於兄弟！」

  終於有人發現於野，姬聖與辛九、朵彩迎了過來，仁戌等妖修舉手致意，齊聲大喊——

  「於城主！」

  於野已是興致索然，臉上的笑意也沒了，逕自落在城門前。

  三人仍在廝打、拼命，根本沒有理會他的到來。

  「住手！」

  於野忍不住叱呵一聲。

  邛山倒是聽話，搶先脫身；奎炎撕咬一番，這才翻滾著跳到一旁。兩個傢伙均是衣衫破碎、鼻青臉腫，很是狼狽，卻猶自殺氣不減而滿臉的兇相。

  九芝尚未起身，又被絲網困住，「撲通」摔倒在地，便聽他吼道：「爾等不是群毆，便是偷襲暗算，卑鄙無恥的東西……」

  於野忽然覺著麵皮發熱，擺了擺手。

  邛山急忙收起鎖蛟網。

  九芝豈肯罷休，「嗷嗷」吼叫反撲。

  於野「啪」地撩起衣擺，左腳頓地，青石板「喀嚓」震裂，隨之周身光芒一閃，沉凝的威勢霍然爆發。他就勢凌空躍起，抬起右腳往前踢去。

  「砰——」

  九芝頓時凶性大發，轉身撲來，卻被一腳踢中肩頭，竟然站立不穩，連連後退十多步。看他衣衫破碎，也是鼻青臉腫，更添幾分狼狽，羞怒交加道：「焉敢欺我……」

  「妖王前輩！」

  於野飄然落地，撣了撣衣袖，道：「為人者，當言而有信，不然，後果自負！」

  言罷，他背起雙手，循著街道信步往前。

  九芝不由得臉色一僵，似有忌憚，急忙追了幾步，道：「你答應過我，豈容反悔……」

  「哈哈！」

  奎炎放肆一笑，大搖大擺隨後而行。

  圍觀的眾人神情各異，驚詫者有之，欣喜者有之，敬佩者有之，憤怒者也有之。

  文桂與郭軒、盛懷子、沐千里、姬靈、樊奇等燕州修士聚在一起，各自的臉上露出鬱悶之色。卻見邛山走了過來，道：「各位忙碌多日，甚是辛苦，今日老狐做東，且去暢飲幾杯。」他拉著眾人便走，兩個女子也趁機跟了過去。

  屈志卻是不敢懈怠，帶著奎星、奎月、仁戌等人繼續守城，又吩咐其他的妖修各司其職，使得混亂一時的街道漸漸恢復了原有的秩序。

  羌齊與居右佇立街口，看著於野遠去的背影，忙碌的妖修，以及仍然陌生的妖城，不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慨與疑惑。

  半個時辰之前，尚且烏雲壓境，誰想轉眼之間，已然是雲開霧散。不僅妖尊率眾離去，便是失蹤多年的妖王也突然現身。那是煉虛高人啊，竟然對於野附耳聽命，這三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羌前輩，居兄！」

  一旁的姬聖倒是神色如常，含笑道：「於野畢竟是妖城之主，他或與妖尊達成妥協也未可知。你我乃是外人，且靜觀其變！」

  羌齊微微一愕，道：「所言何意，於野他……」

  姬聖卻搖了搖頭，笑道：「呵呵，前輩傷勢未愈，不宜勞神，請回府歇息！」

  羌齊與居右換了個眼神，各自帶著滿腹疑惑往回走去……

  片刻之後，城東的一處山崖落下四道人影。

  此處乃是城主的洞府。

  於野尚未走入洞府，又轉過身來。

  奎炎與邛山左右退開，依然神色戒備。

  九芝卻「撲通」坐在門前，恨恨道：「我幫你騙了妖尊，解了圍城之險，而你口口聲稱言而有信，卻為何反悔？」

  「我何曾反悔？」

  「放了九寶！」

  他一路追來，並糾纏不休，只為逼著於野放人。

  「嘿！」

  於野禁不住咧嘴一樂，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蓋義妖尊興師問罪的藉口，便是九寶、九芝。困境的癥結所在，也是兩位妖王。苦於無計可施，他只得召出翻天鼎中的九寶，誰想那個傢伙暴躁異常，哪怕是鎖了命魂，也不肯低頭屈服。迫不得已，他又嘗試著召出九芝，結果兄弟倆一個性子，竟然強行逃出地牢。他惱怒之下，索性與奎炎、老狐聯手，雙方狠狠拼了一番拳腳，當時打得昏天黑地。他趁機祭出鎖魂之術，並且許下承諾，只要九芝幫他騙過妖尊，便饒了九寶的性命，否則地牢將成為兩位妖王的葬身之地。

  九芝沒想到於野如此強悍，他占不到便宜，權衡一番之後，最終雙方達成約定。不過蓋義妖尊剛剛退去，他便急著救人，一時難以得逞，竟然糾纏不放。

  「我答應放了九寶，決不食言。我還答應帶你前往魔域、星域，尋找星域星門。而在此之前，你務必聽從差遣！」

  「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