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問道

  光芒閃爍之後,山洞中走出兩人。

  於野,背著雙手,眉梢斜挑,神色如常。

  公羊,已封住了身上的劍傷,並更換了服飾,曾經虛弱的神情已大為改觀。

  以山里人說法,這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又是化神妖將與一城之主,自有驕橫霸道的氣勢,而此時的他卻垂頭喪氣的模樣。

  相隔不遠,十餘丈外另有一個山洞。

  尚未走近,洞裡突然衝出一人,急聲道:「於野,我家城主何在?」

  是赤離。

  公羊頓時臉色一變,怒聲吼道:「老子便在此處,你竟敢背後捅刀子……」

  「不、不!」

  赤離似乎又驚又喜,擺手道:「當時形勢所迫,屬下也有苦衷,如若不然,豈能救你性命!」

  「哦,你竟然救了老子?」

  公羊瞪起雙眼。

  「哎呀,回頭再說不遲!」

  赤離仿佛滿腹的苦衷,衝著於野躬身一禮,道:「多謝於頭領手下留情,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什麼大恩大德?」

  「不是於頭領饒了城主一命?」

  「他……哼!」

  公羊有苦難言,悶哼了一聲,御風而起,身形搖晃。

  「哎喲,城主小心!」

  赤離急忙追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飛出了山谷。

  此時,山洞中又走出幾人,分別是齊槐與朵彩、蛇衛、奉差。

  逃出重圍之後,齊槐追上了於野。此次遠征魔域,各方傷亡慘重,在返回木英城之前,亟待就此合計一番。此外,有關於野的來歷也讓他擔憂不已,他不願重蹈公羊的覆轍。果不其然,短短的兩日之後,囂張跋扈的公羊已變得俯首帖耳,可見這位於頭領的手段之歹毒!

  「各城傷亡慘重,唯獨我木英城毫髮無損。而妖王為人多疑,倘若他追究起來,難以自圓其說,於野……」

  齊槐欲言又止。

  於野拱了拱手,抬腳走入山洞中。

  洞內另有八人安然端坐,正是冠義、應齡、班凌等燕州的修士,如今終於能夠拋頭露面,各自的興奮之情可想而知。

  「這是我在仙域的八位道友,受我牽連而流落妖域,但求一方棲身之地,足矣!」

  於野如此分說道。

  事已至此,不得不繼續編織謊言。

  冠義等人微微頷首,以示身份屬實。此前他與道友們已自稱來自仙域,如今雙方的說辭一致。

  「此番遠征魔域大敗,過不在你我,而在妖王!」

  於野伸手示意,眾人圍坐一起。

  齊槐聽他語出驚人,愕然道:「此番戰敗,豈能歸咎於淳于妖王?」

  「嘿!」

  於野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伸手撫平衣擺,嘴角掛著冷笑,道:「凡俗有句話,事以密成,語以泄敗。半年之前,妖王便聲稱攻打魔域,如此大張旗鼓,又如何瞞得過見月城的羌齊?」

  齊槐點了點頭,道:「羌齊乃是魔域的魔王,絕非等閒之輩!」

  魔域與妖域相仿,也有魔將、魔王、魔尊的修為境界之分。

  「朵彩頭領,你是否記得城外那位魔修高人?」

  於野看向朵彩。

  「唉,豈敢有忘!」

  朵彩嘆息一聲,道:「那人曾經混入豐都城,恰與你我同桌飲食。誰想他竟是魔修中人,真是可恨!」

  於野搖了搖頭,道:「當時他已露出破綻!」

  「哦?」

  「我初見他時,他神色躲閃。他讓座之時,又稱呼你為頭領。而他一介凡人,怎會看出你的修為?」

  「是啊,而你……」

  「我雖有猜疑,卻無真憑實據!」

  於野不是沒有憑據,而是被朵彩糾纏而錯過了追查的時機。如今的後知後覺,無非痛定思痛。

  「那人知曉我攻打魔域的具體時日,妖域豈有不敗的道理,只可惜傷亡慘重,九城元氣大傷!」

  朵彩身為妖修頭領,倒是在為妖域著想。

  於野繼續說道:「齊城主,倘若淳于妖王追究下來,你不妨告知此事,魔修手段多變,著實令人防不勝防!」

  「你不僅兼顧了妖王的顏面,並將戰敗之過歸咎於魔域。不愧為仙域修士,論精明世故、為人圓滑,我等不及也!」

  齊槐感慨了一聲,道:「我這便走一趟豐都!!」

  這位城主雖然膽小怕事,關鍵時刻卻沉穩不亂。

  他又交代了幾句,起身離去……

  ……

  木英谷。

  二月的山谷,依然滿目荒涼,而風中多了絲暖意,草地、樹枝也添了點點的春色。

  山坡的石亭中,佇立著一位年輕男子。

  其臉頰稜角分明,眉目湛然,再加上一身灰色的長袍,束扎凌亂的髮髻,儼然一位凡俗中的年輕後生。

  看著年輕罷了,實則一百五十多歲,已遠遠超出了凡俗的壽元,而他仍被冤家仇敵稱為小子。他也習以為常,修至元嬰、化神的高手,哪一個不是活了數百、上千年,他這點年紀著實不值一提。

  而聞道有先後,問道者卻無老幼之分!

  於野打量著寂靜的山谷,心緒也隨之舒緩、安寧。

  木英谷,換了值守的妖修。許是人手不足,或敷衍了事,木英城竟然派來一位年老的妖士與四位老實巴交的漢子。五人倒是隨遇而安,不僅在谷口開墾田地,種植粟米、菜蔬,而且豢養了幾頭山羊,過起了山里人的日子。

  山坡上卻多了八間洞府。

  冠義、應齡、班凌、袁寶等人既然有了身份,倒也不必躲躲藏藏,於是分別開鑿了洞府,算是有了棲身之所。

  而妖修為魔氣所禁制,仙門修士來到妖域也是如此,不僅修為神通吃虧,比拼筋骨、力氣更非妖修的對手。於野索性傳授了妖修功法,如今冠義等人都在忙著修煉。

  此外,齊槐已從豐都城返回。

  據他所說,妖王、王衛與各城的城主倒是無恙,而眾多妖修僅有兩百多人生還,唯獨木英城毫髮無損,也因此引來各方的質疑。齊槐便搬出於野的說辭,將魔城慘敗歸咎於魔修的狡詐。淳于獲悉魔修潛入豐都城打探消息,遂全城搜捕可疑之人,雖然最終一無所獲,卻幫著齊槐擺脫了嫌疑。而妖域九城元氣大傷,各自修生養息。卻不知這段安靜的日子能夠持續多久,數年、還是數十年?

  於野慢步走出亭子。

  淳于妖王挑起的妖魔之爭,與他這個頭領無關。諸般棘手之事,暫且有了著落。他也該閉關修煉,繼續淬鍊境界、提升修為……

  ……

  「砰、砰——」

  「於野,城主召見……」

  洞外傳來喊聲。

  朵彩?

  那女子依然性情如火!!

  而此次閉關了多久……齊槐為何召見?

  於野從靜坐中睜開雙眼。

  三個月!

  吞服了一枚還魂果,持續不斷地修煉了三個月,並且耗去了上千塊靈石,修為終於順利踏入元嬰七層的初期境界。

  而未及感悟全新的境界,參悟相關的神通法術,短暫的閉關便被強行打斷。齊槐尚有蛇衛、奉差可供差遣,為何又要召喚他與朵彩?

  於野拂袖抖去身上的靈石碎屑,撤去了洞府的禁制。

  洞外不僅站著朵彩,還有冠義、應齡、班凌等八位燕州的修士。

  於野眼光掠過眾人,微微皺眉,轉而看向木英城的方向,卻未見有何異常。

  「城主召見,不敢耽擱——」

  朵彩催促道。

  冠義、應齡也連連點頭,擺出趕路的架勢。各自不愧為仙道高人,經過一段時日的修煉,已相繼呈現出妖修的威勢,至少已難以看破真實的來歷。

  「幹什麼?」

  於野站著未動,出聲質疑。

  「齊槐城主召見啊,承蒙他收留關照,適逢木英城有難,我等理當助上一臂之力!!」

  冠義理所當然道。

  「誰讓你擅作主張?」

  於野質問一聲,道:「不得於某許可,任何人不得插手妖域事務與妖魔之爭。各位道友,都聽見了沒有?」

  他話語不急不緩,神情平靜淡然,而眼光所到之處,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勢。

  應齡與班凌像是幡然醒悟,道:「於頭領所言甚是!」

  冠義臉色一僵,尷尬道:「我等並非耳聾之輩,當然聽見了,而留在此處,你若不歸……」

  他想擺脫掌控,又怕遭到拋棄。

  而沒有妖城的庇護,縱使精明的赤離也難以在妖域立足。如今跟著於野雖有鎖魂之苦,卻修煉無憂、前途有望,他著實不願遭遇變故,不免為此多出幾分心思。

  於野揮袖一甩。

  冠義等八人沒有躲避,盡數被他收入御靈戒。

  他嘴角露出一抹冷峭的笑意,與朵彩飛出了山谷。

  對待蛇衛、奉差,或公羊,他一概放任不管,以免遭到反噬。而隨身帶著八位老奸巨猾的燕州修士,不得不施加一點手段。他雖有容人之量,卻不容有人給他添亂。

  不消片刻,抵達木英城。

  卻見齊槐與蛇衛、奉差已在城門前等候。

  於野與朵彩落下身形,舉手見禮。

  「齊城主,有何吩咐?」

  「並非我召集兩位前來,乃是淳于妖王發出諭令,召集九城前往豐都救援!」

  「救援??」

  「見月城遇襲之後,羌齊不肯罷休,帶人攻打豐都城報仇,據說有備而來陣勢強大。淳于妖王唯恐有失,急召各城前去救援!」

  齊槐匆匆道明緣由,便要率領四位頭領動身。

  於野卻將他攔住,提醒道:「豐都城堅不可摧,料也無妨,木英城卻人手短缺,何不留下蛇衛、奉差以防不測?」

  「這個……且罷!」

  齊槐稍作斟酌,點頭答應。

  蛇衛與奉差不敢大意,即刻吩咐關閉城門、開啟陣法。

  齊槐則是帶著於野、朵彩,直奔豐都城的方向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