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山莊前,陣法籠罩。
這是沐千里與仙門高人聯手打造的陣法,專門用來對付一位惡人。
惡人便是於野,幾個月來他先後掃蕩各地的城池、家族、仙門,順他者生、逆他者亡,一時人心惶惶而談之色變。玲瓏山莊也是久負盛名的一方存在,必然難逃於野的毒手,沐千里只得未雨綢繆,加強戒備的同時,邀請仙門高人前來相助。
不出所料,惡人登門了。
玲瓏山莊是有備無患,及時開啟陣法迎敵。而困在陣法中的惡人,竟然不是於野?
便在沐千里錯愕之際,百丈之外光芒一閃,倏然冒出一人。其迎風而立,嘴角微翹,面帶譏笑,冷冷打量著下方的陣法以及山莊的眾人。
「果然是他!」
沐千里驚呼一聲。
與畫影圖形中的於野一模一樣,而且如此的年輕。
他請來的四位仙門高人倒是臨危不亂,劍光齊出,沉聲喝道:「布陣——」
天同門劍陣的威力極為不凡,便是化神高人也要忌憚三分。
而眾人尚未展開攻勢,百丈外的於野忽然消失。接著身形一閃,他已出現在三丈之外,兩道兩道詭異的光芒奪目而出,隨之響起一聲叱呵:「困——」
沐千里與四位仙門修士未及應變,已籠罩在一黑一白兩道光芒之中,霎時神色恍惚,身形僵硬。
與之剎那,龍影盤旋,劍氣嘶鳴,閃電咆哮。
「砰、砰、砰」連聲震響,三道人影倒飛而去;「噗」的血光迸濺,一人肉身崩潰栽下半空。
一道黑色魔影籠罩沐千里,隨之一只手掌抓住他的頭頂要穴。緊接著十餘頭噬荊貂激射而出,一陣瘋狂的吞噬撕咬,堅固的陣法「轟」地崩潰,黑臉男子脫困而出,高舉著一尊金鼎直奔落敗的仙門修士撲去。
眨眼之間,一道元神落入金鼎之中,餘下三人也是護體法力崩潰,嚇得再也不敢施展劍陣而亡命逃竄。
「爹——」
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喊聲突如其來。
賴冕已收起金鼎,轉身撲向玲瓏山莊的弟子。
於野踏空而立,一手召回星矢,一手抓著沐千里,便要毀去他的護體法力,就此結果他的性命。
山莊卻衝出一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踏著飛劍狂撲而來,幾位家族弟子竟然攔她不住。
賴冕恰好首當其衝,揮袖橫掃而去。
「欣兒,不可……」
沐千里被禁制束縛動彈不得,目眥欲裂、慘聲大叫。
於野的神色一動,出聲道:「賴兄,生擒那女子!」
賴冕的袍袖一卷,已將女子抓在手中。他手上稍稍用力,對方「哎呀」一聲昏死過去。
在場的家族弟子有心救人,又無能為力,一個個大驚失色、不知所措。
「欣兒……」
「住口!」
於野鬆開手掌,又一把抓住沐千里的胸口,五指散發出一縷縷黑氣,將他整個人死死束縛。沐千里又驚又怒,掙扎道:「放了我女兒……」
「你有女兒?」
「正是!」
「你一個老不死的,竟娶妻生女?」
「不然我山莊與清心寡欲的仙門何異?」
「哼,我今日便將你的山莊一把火燒了!」
「且慢,我發誓不再與你為敵,再奉上五萬塊靈石,只求我家欣兒活命!」
「呵,舐犢情深啊!」
「父女之情,人性使然!」
「哦……」
於野稍作斟酌,猛然將沐千里扔了出去,又順勢甩了甩手,絲絲縷縷的黑氣已消失無蹤。
嘗試了幾次天魔禁,再加持天禁術與縱目神瞳,臨陣之時已難逢對手,卻依然對付不了化神高人!
鍊氣者,或許能夠誅殺築基之士。而築基難以戰勝金丹,便如元嬰難以戰勝化神。境界的差異,乃是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而燕州僅有六位化神高人,難得同時出現,即使打不過,也總逃得過!
賴冕丟開他所抓的女子。
沐千里已恢復自如,一把搶過欣兒。見他女兒無恙,老懷甚慰,遂交由弟子帶回山莊,然後舉手行禮,感慨道:「多謝兩位道友不殺之恩,請入莊小憩片刻!」
於野咧嘴一笑,道:「沐莊主,請——」
……
玲瓏山莊。
花團錦簇的庭院中,於野與賴冕居中而坐,沐千里陪坐一旁,雙手奉上一個納物戒子,又讓弟子送來美酒乾果,不敢有半點怠慢。
賴冕接過戒子,查看了靈石數目,然後抓起一杯酒,恨恨一飲而盡。
於野則是打量著精緻的庭院,與神情尷尬的沐千里,以及四周惶惶無措而又倍感屈辱的山莊弟子,含笑道:「沐莊主與天同門關係匪淺,如今一位長老被殺,你卻向仇家低頭認輸,便不怕天同門找你麻煩?」
「呵呵!」
沐千里坐在一旁,苦笑了一聲,道:「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我總要保住這一大家子的性命啊,何況……」他稍作斟酌,又道:「於道友曾經說過;與人為善,卻難得善果。你既然來到我玲瓏山莊,你我之間為何不能結下一樁善緣呢!」
「沐莊主倒是豁達!」
「呵呵,不過……」
「有話但講無妨?」
「於道友從合浦、蒼梧、日南各郡一路殺來,自然是所向披靡而威名遠揚。不過,據我所知,天同、天府等各家仙門欲聯手圍剿,只怕……」
這個沐千里雖然世故圓滑,卻維護家人,看重親情,並非大奸大惡之輩。
「嗯,我自有計較!」
於野點了點頭,道:「也請沐莊主轉告各方,不要聽從幾大仙門的蠱惑與擺布,便不會招來殺身之禍。我此番並非在尋釁報復,更非挑戰九方十八郡,而是藉此正告天下,我的仇家只有天絕子,是他殘害同道,挑動仙門爭鬥,又屢次加害於我,我與他勢不兩立!」
「哦?」
沐千里遲疑道:「我卻聽說你搶奪天機門的神器,欺騙師長,殺害同門,證據確鑿……」
只要於野是天機門的弟子,他休想洗脫欺師滅祖的罪名。燕州仙道聯手對付他,便占據了公理道義。
「哼!」
於野早有所料般的哼了一聲,反問道:「沐莊主應該知道神器的主人吧?」
「當然知道,神機子道隕之後,神器流落各家……」
「而沐莊主消息靈通,又是否知道神機子的傳人呢?」
「這個……」
「於某,便是神機子的魔修傳人,天絕子與幾位化神門主均為見證者。既然我是神器的主人,那麼又何來搶奪天機門神器之說?所謂的欺騙師長、殺害同門的罪名,更是無稽之談!」
「是否屬實……」
「句句屬實,否則天打雷劈!」
「如今的魔門之主,乃是赤離……」
「赤離叔侄吃裡扒外,篡奪魔門。這筆帳,有得算!!」
「哦……明白了!!」
沐千里恍然大悟,正色道:「沐某雖然不敢得罪各大仙門,卻要將有關真相告知天下!」
「有沐莊主的仗義執言,於某便不枉此行!」
於野拂袖起身,拱手致意:「告辭——」
便於此時,庭院的花叢中冒出一位年輕女子,容貌甚是秀美,卻神色惶惶。
於野回頭一瞥,抬腳走了過去。
沐千里急忙起身喊道:「欣兒,不敢無禮!」
沐欣兒已嚇得臉色蒼白,連連後退。
在她的眼裡,於野是元嬰高人,也是心狠手辣的強敵,更是一個足以毀掉玲瓏山莊的大惡人。
於野只得停下腳步,摸出一枚戒子遞給了沐千里,示意道:「此前驚嚇了令嬡,略作補償吧!」
「哎呀,元嬰法寶、功法典籍,如此貴重……」
沐千里接過戒子,很是難以置信。
於野又看向沐欣兒,淡淡笑道:「這世間的真假善惡,並非如你所見!」言罷,他抬腳虛踏幾步,人已到了半空之中。
沐千裡帶著山莊弟子舉手相送。
沐欣兒躲在花架下,悄悄抬眼張望。
一位惡人,又成了魔修傳人,雖然相貌年輕,卻又故作高深,他究竟是真是假,是好、還是壞……
於野御風而行。
有人追了上來,手裡依然抓著酒壺。
「賴兄,我記得你滴酒不沾,緣何這段日子性情大變??」
「我,依然故我。自從賴泰遇難之後,我便戒了酒。」
「咦,你怎能學我說話呢?而賴泰遇難,與你戒酒何干?」
「若非我前往燕州飲酒誤事,扶餘島豈能毀於一旦!」
「哦,如今又為何開戒?」
「這幾個月來,賴某彷如回到當年。」
「回到當年你肆意劫掠,大殺四方?」
「嗯,痛快!!」
「哼,你已到手二十餘萬塊靈石,當然痛快!」
無論善惡,均有心結。賴冕的心結,便是將賴泰之死歸咎於他飲酒誤事。當他憋屈了數十年之後,再次縱橫四方。當彪悍與野性漸漸回歸,他也再次找到了曾經的快意時光!
於野故意讓他敲詐靈石,算是一種補償與安撫。他不想在昏死之時遭到算計,更不願青蘿陷入險境!
便如所說,今日不枉此行。
藉助沐千里之口,有關真相必然傳遍天下。只要各地的郡城、家族不再與他為敵,他便可放手對付六大仙門。
不,天相門與天梁門已表達了善意,魔門遠在九幽谷,暫且不足為慮。
他要對付乃是天絕子的天機門,華岳的天同門,以及皇卓的天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