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重返天柱

  臨淮鎮。

  一個數十戶人家的小鎮子。

  往北百里,便是天柱山一道門戶所在,臨沃。另外三道門戶,則是宜梁、廣牧與蒲澤。

  這日的午後時分,小鎮來了一位中年男子,鬍鬚稀疏,相貌尋常,散修的裝扮。

  鎮子有家酒肆,把守臨沃的仙門弟子常來此處飲酒消遣。

  酒肆門前,恰好有兩位弟子在飲酒。

  已是八月,秋高氣爽。曬著暖陽,飲著老酒,再來一盆肉湯,最為愜意不過。

  中年男子奔著酒肆走去。

  酒肆門外僅有一張桌子,屋內擺放著桌凳、鍋灶、酒罈等物很是雜亂,還有一對中年夫婦在忙碌。

  中年男子要了一壇酒,站在門前舉酒暢飲。眨眼之間,一壇酒見底。他吐著酒氣放下酒罈,摸出一把靈石扔在桌上,然後轉身便走,不忘招呼道:「掌柜的結帳——」

  「咦?」

  尚在吃喝的兩位仙門弟子驚訝一聲。

  一壇酒而已,竟拿出十幾塊靈石結帳,天機門的長老也沒有這般大方。

  「道友,請留步!」

  兩人換了一個眼神,起身追趕。

  中年男子已停下腳步。

  「有何指教?」

  「道友,這是去往何處呀?」

  兩位仙門弟子也是中年模樣,金丹五六層的修為,皆舉止幹練、神色精明。

  「前往天柱山,拜訪天絕子前輩!」

  中年男子拱手作答,又左右張望,很是謹慎的模樣。

  「哦?」

  「呵呵!」

  兩位弟子走了過來,一個神色狐疑,一個面露譏笑。

  「我二人便是臨沃的弟子!」

  「不管何方客人前往天柱山,都要自報家門,道明原委,再由我等甄別之後酌情放行!」

  「哎呀,果然是天機門的道友,奈何此事重大……」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糾結道:「我還是前往天柱山,當面拜見天絕子前輩為好!」

  「哼,不說清楚,你休想靠近臨沃半步!」

  「此人絕非善類,召集同門師兄……」

  一位仙門弟子臉色轉冷,另外一人則是摸出玉簡便要傳信召集人手。

  「罷了、罷了!」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傳音道:「我乃家族散修,在外遊歷多年,前日抓獲一人,他聲稱知曉於野的下落,我唯恐走漏風聲,便將他囚禁起來,請天絕子前輩親自發落!」

  「一派胡言!」

  「尋常之輩怎會知曉於野的下落,你不會是另有所圖吧?」

  兩位仙門弟子不肯相信中年男子所說。

  中年男子有些惱怒,拂袖一甩,道:「我所抓之人,便在數里之外,既然兩位不肯信我,天柱山不去也罷!」

  他轉身要走。

  兩位仙門弟子稍作遲疑,道——

  「人在何處?」

  「眼見為實!」

  「哼,隨我來——」

  中年男子直奔鎮外走去。

  三五里遠處,是片茂密的林子。林子之間,有一條數丈深的河溝。

  兩位仙門弟子跟著走到溝邊,伸頭探望。溝底果然趴著一人,周身束縛著禁制,卻如死了般的毫無動靜。

  既然來了,且看個究竟。

  兩位仙門弟子倒也謹慎,站在溝邊伸手虛抓,便要將溝底之人抓上來,卻忽然身形一僵,雙雙一頭栽了下去。

  溝底之人翻身而起,一手抓住一人的腦袋,遂即五指用力,兩個仙門弟子頓時昏死不醒。

  中年男子打出禁制封住四周,以免泄露行蹤。

  林間又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贊道:「於兄弟出手,斷無落空的道理!」

  「僥倖!」

  於兄弟,便是於野。他的兩位同伴,賴冕與詹坤。

  三人離開飛雲峰之後,來到了臨淮鎮。再往前去,乃是天柱山地界。賴冕提議,抓兩個天機門弟子打聽消息,若是弄清楚鐵杉等人的下落,便也不用冒險前往天柱山。於野認為此計可行,便由賴冕與詹坤設伏,他去尋找獵物,結果騙來兩位天機門弟子。

  於野與詹坤跳下河溝。

  河溝深達兩三丈,足以遮掩行蹤。

  「啪——」

  一聲脆響,腦漿迸裂,賴冕所抓的一位仙門弟子,竟被抓碎了腦殼,隨之一道金光飛出肉身,再次被他伸手一把捏碎。而他依然盤膝坐著,右手抓著一人,雙目微閉,像是在凝神思索。片刻之後,他再次如法炮製,身旁又多了一具死屍。

  於野站在一旁,微微瞠目。

  詹坤好像已司空見慣,悄聲分說道:「賴兄的搜魂術極為霸道,但凡為他搜魂者,不死也成了廢物!」

  搜魂術,並非高明的神通,《幽冥寶鑑》與《陰陽術》中,便有搜魂的法門,而於野從未嘗試。此法不僅霸道,而且極為陰損。

  「呼——」

  賴冕緩了口氣,睜開雙眼。

  看來搜魂術頗為消耗心神。

  他定了定神,道:「這兩位弟子值守臨沃,已多年未曾外出,雖然熟知你於野的傳聞,卻並不知曉飛雲峰滅門一事。」

  於野默然片刻,道:「還是由我走一趟天柱山吧!」

  詹坤點了點頭,無奈道:「於兄弟擅長易容術,又曾為天機門弟子,此去或也無妨,卻要合計一番。」

  三人燒了死屍,離開河溝,消失在林子深處……

  ……

  半個時辰之後,另外一處山林間走出一人。

  是位中年男子,相貌略有變化,換了一身仙門服飾,腰間繫著令牌,金丹六層的修為。

  鄭復?

  於野看著腰間的令牌,默記著鄭復的生平與性情喜好。

  鄭復乃是一位值守臨沃的天機門弟子,賴冕將其殺了之後,又將搜魂所知悉數相告,以免他這位冒名頂替者露出破綻。

  即便如此,於野也未敢強闖臨沃門戶,而是遠遠避開,然後一路飛遁而去。

  嗯,結嬰之後,神識可達五百里之遠,諸般法術神通也隨著修為的提升而水漲船高。

  七殺劍訣,第三式大成;劍氣化陣,已漸漸摸出門道;縱目神瞳的威力初顯,倘若加持天禁術的惑字訣,足以對付任何一位元嬰修士。化身術、天龍盾、易容術、藏龍術等等法門也相應有所提升;神龍遁法更是快如風影而一遁三百里。

  臨沃門戶,已被甩在身後,再去兩三百里,便是天柱山。

  遠近未見異常,於野踏劍而起。

  天近傍晚時分,前方雄峰聳立、氣象非凡。

  於野收起劍光,往下落去。

  天柱山有兩道山門,一前一後。他避開了前山,選擇了後山的山門。據他所知,此處乃是低階弟子進出之地,戒備略顯寬鬆。

  果不其然,把守山門的弟子查看了他的令牌便揮手放行。

  穿過了山門,便是後山,峰高林密,天光漸漸昏暗下來。

  於野走到一處石亭中,左右張望。雖然曾為天機門弟子,卻從未來過後山,如今兩眼陌生,不知該往何處去。

  找人詢問一二?

  未見其他弟子打此經過。

  於野在亭中逗留片刻,循著石徑信步往前。

  百餘丈過後,忽有一道人影迎面走來。是個年輕男子,鍊氣九層的修為。

  「站住!」

  「前輩,有何吩咐?」

  「這個……去吧!」

  年輕弟子滿臉困惑的告辭離去。

  於野聳聳肩頭,繼續尋覓而行。

  仙門中人竟然不知仙門路徑,未免有些荒唐。倘若問路,必然露出破綻。

  走過一段石徑,又是一片林子。

  天黑了,夜色降臨。

  四周山壁峭立,腳下依然難辨去向。

  施展遁法,穿山而去?

  於野尚在遲疑,之前遇見的鍊氣弟子又健步如飛般的原路返回。

  「前輩!」

  於野微微頷首,便要讓出去路。

  鍊氣弟子卻停了下來,好奇道:「前輩莫非是去千機峰??」

  「嗯……」

  於野敷衍一聲,又不禁心頭一動。

  他衝著鍊氣弟子上下打量,問道:「小輩,你如何知曉??」

  「這條山道通往千機峰,往日裡少有人走,弟子斗膽猜測一二,果然不出所料!」

  鍊氣弟子二十多歲的樣子,能言善道,整個人透著機靈。

  於野略作沉吟,道:「哦,我在外多年,已許久未曾踏足後山,你能否帶路呢?」

  「弟子榮幸之至也!」

  鍊氣弟子答應一聲,帶頭往前走去。

  於野隨後而行,手中多了兩枚圖簡。

  一枚圖簡來自蘄州南嶼城金蟾磯的洞穴,乃是海外修士的遺物,上面繪製著山水圖形,標註著九重山、千機峰與天機門、百草堂的字樣。多年來早已忘記此物,而鍊氣弟子的一句「千機峰」頓時讓他想起了曾經的往事。

  另外一枚圖簡,便是如今的天柱山輿圖,而其中並未標註九重山、千機峰,或百草堂,是疏忽所致,還是刻意隱藏著什麼?

  「前輩在外多年,是否在忙著追殺於野?」

  鍊氣弟子一邊帶路,一邊嘴巴不停。

  「你也知道於野??」

  「那人乃是我天機門逆徒,早已天下盡知!」

  「你是否知曉飛雲峰?」

  「飛雲峰?未曾聽說!」

  「又是否知曉九重山?」

  「前輩在考教弟子呢,九重山乃是後山的一處山名,千機峰便在九重山之上。」

  「百草堂??」

  「晚輩便是百草堂弟子,專職看守千機峰。」

  「為何擅離職守?」

  「千機峰已空置多年,無需看守呀?前輩,您……」

  「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