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嶼城。
於野走在街道上。
遠處的大海與山城的景色一如從前,便是街角的樹木與花草也彷如初次見到的樣子,唯獨沒有了曾經的同伴,只剩下他一個人寂寞獨行。
於野伸手撫摸著唇上的短須,深邃的眼光中閃過一抹悵然之色。
他的臉上罩著易容的狐面,模樣化作一位留著短須的中年人。不僅如此,他的築基修為也變成了鍊氣九層。
重返南嶼城,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不過,借用靈公門的傳送陣之時,他並未隱瞞去向。於天師雖然膽小怕事,卻非見利忘義之輩。而結交一位煉器高人,終歸是占了便宜。
於野想到此處,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班靈,便是於天師的師兄,他的戒子竟然收納著三十多張雷火符,二十多張風遁符,十餘枚傳音信簡,還有一套陣旗與三把品相不俗的飛劍。依照行情估價,足以價值一兩千塊靈石。
此時此刻,想必於天師正在肉疼不已。
於野閒逛了片刻,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了下來。
油漆斑駁的酒樓,樹木掩映的院門,花草點綴的小院,依山錯落的客房,正是當年居住的雲嶺客棧。
於野步入酒樓,找掌柜的要了間客房。恰逢午時,他又點了酒菜,一個人坐在廳堂的角落裡自斟自飲。而飲了兩杯酒之後,他已沒了吃喝的興致。
靈公門之行雖有收穫,卻也讓他憤憤難平。
從於天師口中得知,他竟然成了仙門紛爭的罪魁禍首。據說五國仙門高手齊聚雲川峰,也是因他而起。
而十多年來,他一直困在孤島之上,又遠離蘄州,如何挑起仙門紛爭?
這不是顛倒黑白,是非不分嗎!
究竟是誰在害他?
廳堂擺放著七八張桌子,十多位食客中有凡人也有修士。鄰桌坐著三位男子,在推杯換盞大聲說笑。其中一人打量著於野,忽然向他舉手致意——
「道友,幸會!」
是個壯實的陌生男子,鍊氣九層的修為,留著絡腮鬍須,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於野愕然道:「有何指教?」
「哈哈!」
男子爽朗一笑,道:「與其獨飲,不如共樂!」
他的兩位同伴也在招手示意,看樣子同為散修,有著鍊氣七八層的修為。
這是邀他過去飲酒。
於野點了點頭,起身走了過去。
一番謙讓過後,他與三位男子重新坐定。
為首之人叫嚴西,他的兩個同伴分別叫索超與晉元,均為雲國的散修。於野自稱於寶山,來自衛國的散修。
幾杯酒下肚,彼此漸漸熟絡。從交談得知,三位散修並非老友,也是初次相識,約定前往海邊遊覽風景。
「於道友,何不同行?」
先是邀請飲酒,如今又邀結伴同行,不待於野回應,嚴旬又神秘笑道:「無需多說,你我午後出城!」
索超與晉元則是曖昧一笑,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
於野暗暗好奇,便也沒有拒絕。
吃飽喝足之後,嚴旬丟下一錠銀子,然後四人離開了酒樓,說說笑笑奔著城外走去。
嚴旬為人大方,性情豪爽,又熟知城中的各處景觀,一路之上便聽他侃侃而談——
「那是城主與供奉的府邸,位於山城之巔,氣勢非凡,俯瞰四方;山間的觀海古亭,已矗立千年之久。山下的飯莊擅長烹製海鮮,城門酒肆很是有名……」
於野雖然是舊地重遊,卻對南嶼城所知甚少。不想結識了嚴旬之後,竟然從他口中獲知了一些訊息。譬如城中不僅有築基供奉,而且常年駐守著天雲門弟子,等等。
出了城之後,循著大道往南而行。
南嶼城的風景遠近聞名,即使天氣炎熱,途中也能見到三三兩兩的遊人,或是駕車、或是縱馬,或是結伴步行,皆短衣輕紗而神態悠閒。
二三十里之後,四人來到一座茅草搭建的涼亭之中。
草亭位於山崗之上,遠近四方盡收眼底。但見山水輝映,海天壯麗,飛鳥盤旋,漁舟蕩漾,優美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歇息之際,嚴旬舉手示意道:「數里之外的海灣,名為金蟾磯。再去二三十里,便為朱鳥石所在!」
索超與晉元換了個眼色,彼此會心一笑——
「幸虧嚴兄帶路!」
「卻不知傳說真假,還請嚴兄多多指教啊!」
於野獨自走到草亭旁邊的山崗上,一邊留意著著三位同伴的對話,一邊抱著膀子默然遠眺。
當年前往海邊的朱鳥石,走的是另外一條路,所以他並不知道金蟾磯的具體所在,不想前方的海灣便是他此行要找的地方。
不過,嚴旬與索超、晉元似乎言有所指——
「呵呵,傳說不假。當年天雲門在此地找到海外寶物的下落,卻遭到雲川門弟子的橫行搶奪。天雲門的高人奮起還擊,最終大獲全勝,卻遺失了寶物。據悉,寶物不是就地掩埋,便是落在雲川門弟子的手中,於是各方尋找至今……」
「各方已前往雲川門追討寶物……」
「你我身為散修,豈敢得罪雲川門,不妨在寶物遺失之地尋找,或有機緣也未可知!」
「哈哈,正是此理!」
於野終於明白了三位同伴的用意。
有關海外寶物的傳說,早已世人皆知。當年海邊的那場伏擊之戰,同樣傳遍了五國仙門。於是有人前往雲川門,也有人來到南嶼城,都是為了找尋寶物的下落,歸根究底離不開一個「利」字。
不過,找到海外修士下落的乃是雲川門的郜登。反倒是雲川門設伏偷襲,致使郜登與眾多弟子遇難。即便墨筱與冷塵逃出重圍,最終也傷重不治而雙雙死在孤島之上。
這才短短的十多年啊,真相便消失了?
「據各方推測,寶物或許埋在海邊的三十里方圓之內。我已在此地尋覓數年之久,怎奈人單力薄,如今有了三位相助,必將事半功倍!」
嚴旬興致勃勃道,又悄聲叮囑:「來到此地的遊客甚多,其中不乏尋寶者與喬裝易容的仙門弟子,各位多加小心!」
片刻之後,四人接著趕路。
穿過山林,越過小溪,又是三五里過去,前方出現一片海灣。
海灣足有十餘里,像是一張巨大的彎弓嵌入海岸之中。抬眼所見,碧浪白沙、樹木成蔭、海鳥盤旋,另有一番優美的海天風光。
四人循著海岸繼續往南。
於野好像是游性大發,也不免向嚴旬討教幾句——
「嚴兄,此地為何叫作金蟾磯?」
「呵呵,各位有所不知,那海灣看似碧波如鏡,水下卻是礁石林立,隨潮漲而沒、潮落而出,形同金蟾出水,故而得名!!」
「何時漲潮落潮??」
「每日朝升夕落,場面甚為壯觀。」
「朱鳥石位於何處?」
「東南二十里外,便是……」
繞過了海灣,又去三五里,途中遊客漸多。不僅如此,海灘上、叢林間竟然出現一個個土坑,還有凡俗的壯漢拿著鋤頭在四處尋覓。
「呵呵,聽說此間藏有寶物,凡俗山民也聞風而來,指望找到金銀珠寶,發一筆橫財!」
「粗鄙之徒,焉敢有非分之想!」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碌碌之輩,命數使然!」
「你我何嘗不是如此?」
「於道友,此言差矣!!」
「是啊,你我修仙之人,豈能與凡夫俗子相提並論……」
遠離海灣之後,轉向東南而行。
黃昏降臨時分,終於抵達海邊。
卻見海邊也是坑坑窪窪,碎石遍地。許是天色已晚,遠近無人,惟見海浪翻卷,濤聲陣陣。
嚴旬走到一個土坑前停了下來,感慨道:「十二年前,此地曾血流成河、傷亡無算!」
索超與晉元微微瞠目,又錯愕不解。
「朱鳥石何在?」
「聽說此地有塊大石,通體赤紅,形同朱雀,乃是一處景觀……」
「呵呵,朱鳥石如何抵擋法寶之威,早已化作齏粉而不復存在!」
不僅那塊赤紅色的巨石沒了,便是近處的礁石也蕩然無存,而四周的景象沒有變化,這正是當年的遇險之地。
於野靜靜的站在海灘上,面對著熟悉的所在,暗暗嘆息一聲,轉向看向天邊的晚霞。
索超與晉元已是摩拳擦掌,道:「嚴兄,你我如何找尋寶物?」
「呵呵!」
嚴旬沒有答話,詭秘一笑。
與此同時,兩道人影由遠而近,皆腳踏劍光掠地疾行,顯然兩位築基的高人。
索超與晉元臉色大變,失聲道:「嚴兄……」
而兩人話音未落,已「砰、砰」倒飛出去,接著又是兩道劍光穿過腰腹,瞬間變成一對死屍摔在地上。
「嚴師兄!!」
兩位築基修士殺了索超、晉元之後,與嚴旬打了聲招呼。
嚴旬卻是左右張望,驚訝道:「咦,逃了一個?」
叫作於寶山的中年修士明明站在海邊看落日,此時卻已無影無蹤。
「逃走何人,莫非有詐?」
「嚴師兄是否查明他的來歷……」
「呸,管他是誰,寧殺錯,勿放過!」
嚴旬悻悻啐道。
他與兩位同伴撿取了遺物,又一把火將索超與晉元燒成灰燼。
三人未作耽擱,轉身消失在暮色之中。
一陣海風吹來,海灘上的灰燼飄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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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這章寫了一半又刪了,今天重新寫的,不好意思解釋了,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