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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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房內。

  一片烏黑。

  於野坐在榻上。

  他沒有吐納調息,而是睜著雙眼默默出神。

  先前蛟毒發作,在符家灣待了十日。之後,一路南行,倒也順利。為了打聽消息,便來到了坤水鎮。誰想初到此地,接連遇到意外。

  一個是蘄州修士的出沒。

  火燒北齊山,殺了南山,蘄州一方死傷慘重,短時日內,應該難有作為。誰想數千里外的坤水岸邊,蘄州修士依然在胡作非為。

  另外一個,便是在酒肆里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雖然轉眼跟丟了,卻讓他詫異不已。

  當時沒有看錯,正是那個耍錢的老者。他曾經先後出現在聚寶客棧、辰陵山、北齊山,行蹤極為詭秘,如今又出現在坤水鎮的丹峰客棧,他究竟是何方高人?

  於野搖了搖頭,抬手一揮。

  面前多了一沓符籙,足有五六十張,乃是殺了南山與一個鍊氣修士所得。其中有三四十張離火符,十餘張御風符,五張降龍符,還有三張土遁符與一張金甲符。

  於野的心念一動,手上又多了三張符籙,分別是離火符、降龍符,與破甲符。北齊山的玄武閣一戰,他的符籙已消耗殆盡。便是賴以保命的破甲符,也僅僅剩下了最後一張。

  本以為離開北齊山之後,便已遠離了拼殺,自然也用不到符籙,而如今他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重整鬥志。

  強敵,依然存在。

  渡海遠行之前,隨時都將發生各種意外。

  於野將所有的符籙放在一起,從中拿起金甲符與土遁符。

  這兩種符籙,為南山所有。金甲符,應該與天龍盾相仿,或許威力更勝一籌;土遁符,可遁入地下深處,類似於破甲符,只是兩者的用處有所不同。

  土遁?

  《天地九遁》中,便有土遁之術。由降龍符、破甲符,聯想到困禁之術與隱身遁法,可見各種符籙皆源於更為高深的法門,只是便於低階修士的使用,這才有了符籙的存在。照此推測,修為高深者不用藉助符籙,便可揮手之間施展出禁制天地、困殺萬物的大神通。

  於野將符籙收起來,拿出一塊靈石,正要吐納調息,又攤開手掌。

  隨著真氣運轉,神識驅使,靈石緩緩離開手掌,懸空往前飄去。他趁勢掐動手印,祭出一道法訣。靈石的去勢一頓,靜靜在懸在數尺之外,彷如光影停滯,天地就此沉寂。而僅僅幾個喘息的工夫,靈石忽然抖動著搖搖欲墜。

  於野伸手虛抓,靈石隔空飛回。

  而他剛剛抓住靈石,心頭一跳。

  一股寒意突如其來,並瞬間穿透房頂橫掠而過。

  神識?

  是鍊氣修士的神識,有人在暗中搜查客棧?。

  而神識並不強大,甚至比他還要略遜一籌。

  是誰?

  於野收起靈石,抓起斗笠罩在頭上,輕輕打開了房門,閃身來到客棧的院子裡。

  已是夜半時分,四下里寂靜無人。

  於野飛身躍上了房頂。

  月光之下,遠近一片夜色朦朧。卻見數十丈外,隱約有道人影一閃即逝。

  於野踏著房頂的脊瓦凌空躥起,隨後追了過去。

  轉瞬離開了客棧,越過兩個小巷與一片空地,前方出現一個樹木環繞的院落。

  於野無聲無息的來到近前,順著一株大樹爬了上去。大樹枝葉繁茂,倒是便於藏身。他悄悄隱入其中,然後透過枝葉的縫隙往下張望。

  院子裡坐落著幾間高大的石屋。坐北朝南的正屋,門扇虛掩,亮著燈光,還有人在悄聲對話——

  「蘄州修士重返天丹峰,見人便殺。去年倖存的道門弟子,多半未能倖免。我二人已逃亡數日,最終借著水遁躲過一劫……」

  「據說,兩位築基高人將北齊山的大火與南山之死,歸咎於大澤道門,各自帶著鍊氣高手逐一登門報復。紫霞山、西雲山、赤烏峰、龍鱗峰,已相繼被大火滅門,倖存的弟子死傷殆盡,我天丹峰、南齊山與玄黃山,亦將步其後塵……」

  「但凡道門弟子,無論老幼,也不管修為,一個都不放過……」

  「此番的報復之狠,來勢之凶,著實難以想像,這是要將我大澤道門連根拔起、斬盡殺絕啊……」

  「兩位師兄稍安勿躁……」

  「依我之見,你二人便不該前往北齊山,誰料卻放火燒山,殺了築基高人,人家豈肯罷休……」

  「這個……大師兄所言有理,此事從長計議……」

  於野躲在院外的大樹上,雖然相隔二三十丈,也不敢動用神識,卻還是能夠大致聽到屋內的動靜。

  石屋內,應該有四男一女,均為天丹峰弟子,卻年紀修為各異。其中的兩人,昨日見過。另外一男一女,算是故人。另有一位年長的男子,以大師兄自居。

  從五人的對話中得知,大澤道門正在遭受著又一場災難。

  本以為北齊山之行能夠逼迫蘄州修士改弦更張、或者有所收斂,卻不想招來如此瘋狂的報復。

  於野有些內疚,暗暗搖了搖頭,

  死了那麼多人,皆與他於野有關。而他非但未能拯救大澤,反而使得蘄州修士更加肆無忌憚。

  正當他自責之際,心頭又是一凜。

  兩道強大的神識忽然穿過樹叢,死死罩在他的身上。與此同時,兩道人影掠過房舍直奔這邊而來。石屋裡的五人已有察覺,相繼衝到院子裡,卻被劍光攔住去路,各自抽出利器抵擋。

  於野恍然大悟。

  此前渡河之時,蘄州修士之所以放走了兩個道門弟子,並非追趕不及,而是欲擒故縱,只為今晚聚而殲之。

  於野尚在擔憂幾個道門弟子的安危,樹下突然飛出兩道劍光。他臉色微變,飛身躥起,人在半空,「啪」的祭出最後一張破甲符。

  只顧盯著院子裡的動靜,卻忘了院外的兇險。前後共有四位鍊氣修士,兩人對付道門弟子,另外兩人專門沖他而來。

  而他人在半空,已隱去身形。

  兩道劍光偷襲不成,在夜空中橫掃盤旋,濃密的樹冠「噼里啪啦」折斷,殘枝碎葉繽紛而落。

  樹下果然站著兩個男子,一邊凝神戒備、一邊抬頭仰望。忽然光芒閃爍,兩人猛的僵在原地,繼而「噗噗」兩聲,各自眉心炸開血洞,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於野偷襲得手,搶了納物戒子,收了無主的飛劍,直接穿牆而過。

  卻見屋內衝出來的五人已倒下兩位,正是此前渡河所遇的兩個中年男子,雖然身手不凡,卻難擋飛劍之利。另外三人急於逃脫,卻被盤旋的劍光困在原地。不遠之外站著兩人,正是在北齊山見過的蘄州修士,一左一右驅使著飛劍,勢必要將三位道門弟子置於死地。

  於野的破甲符威力尚存,急急沖了過去。他隱身衝到一位蘄州修士的背後,抬手祭出一張降龍符,屈指彈出一道七殺劍氣。「噗」的血光一閃,對方已撲倒在地。

  「啊——」

  與此瞬間,響起一聲慘叫。那位年長的道門弟子,已倒在血泊之中。另外一男一女驚慌失措之下,抵擋不住劍光的強襲,「砰」的飛了出去,雙雙摔在地上口吐鮮血。

  蘄州修士並未趁機殺人,而是左右張望,神情戒備,卻為時已晚。他身形一僵,腦袋「噗」的炸開血洞,兀自瞪著雙眼,難以置信般的撲倒在地。

  破甲符的隱身,降龍符的禁制,再有致命的七殺劍氣,可謂招招絕殺、鬼神難敵!

  於野殺人之後,依然不忘搶奪納物戒子。而破甲符的法力已然耗盡,他也隨之緩緩現出身影。

  一男一女,可謂是死裡逃生,各自匆匆起身,來不及悲傷,也顧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跡,均是微微一怔。

  幾丈外,站著一個農家少年,身著粗布短衣,一頂斗笠遮住了月光。卻並非陌生之人,一個多月前曾於北齊山相逢。而此時猶如彼時,他依然神情冷淡,只顧忙著查看死屍,撿取地上的飛劍。

  一男一女出聲道——

  「你……」

  「於野,又是你……」

  「嗯,幸會!」

  於野無奈的點了點頭,道:「兩位道友,告辭!」

  重逢之時,便是告辭之時。他不願與兩位道門弟子打交道,轉身便要離去,卻又腳下一頓,竟然愣在原地。

  年輕男女換了個眼色,忙道——

  「於兄弟救助之情,我兄妹二人定當銘記!」

  「於野,此前多有冒犯之處,青青與你賠禮……」

  卻聽於野猛然喝道——

  「快走……」

  兄妹二人面面相覷,不明究竟。

  忽見一道光芒從天而降,便好似流星飛墜,卻又快如閃電,帶著凌厲的殺氣直奔院子裡的三人急襲而來。

  兄妹二人猛然驚醒。

  那並非流星,亦非閃電,而是築基高人的飛劍,並且到了頭頂之上,根本抵擋不住、也無從躲避。

  正當此時,光芒大作,一塊數丈方圓的金甲霍然閃現,堪堪擋住了襲來的劍光。

  「轟——」

  光芒奪目,巨響轟鳴。攻守力道反噬之下,院牆「呼啦」崩塌半邊,高大的石屋也「砰」的掀飛了屋頂。

  兄妹二人尚在目瞪口呆,忽然被人抓起手臂,一股詭異的法力瞬即籠罩全身,接著猛的沉入地下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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