臠宮。
果然又是滿滿一桌大餐。
李凌寒這次沒有陪同,安排陳牧舟入座後,她便轉身離開,那幾位女僕也被她帶走了。
陳牧舟不在乎這些,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
司霧中間來了一趟,端來滿滿一大盤涼拌地衣。
「嘿嘿嘿,陳牧舟,你吃,可好吃了!」
她說著,目光灼灼期待半天,見陳牧舟沒有動那盤菜的意思,『咕兒』一聲,失望的竄走。
吃得差不多了,隨著一陣香風襲來,司臠拉開一把椅子坐在陳牧舟身側。
「……」
陳牧舟一激靈,司臠走路竟然像貓一樣,沒一點動靜,想起司臠樸素的小紅鞋,他也就是釋然了。
不過在他看來,以司臠的女王氣場,噠噠噠的高跟鞋才是絕殺。
他啃著一塊排骨,煞有介事的靠在椅背上,不動聲色的朝司臠看去。
她現在是司臠經典純享版,沒有獸耳,沒有尾巴,一如初見。
司臠側坐著,只賞給他一個背影,烏髮盤花髻,兩條龍鬚垂落耳畔,露出一截粉白的天鵝頸。
「……」
陳牧舟一時無言,他竟感到了深深的冷暴力。
他放下肉排,起身繞到司臠對面,抽了把椅子坐了下來,直勾勾的看了過去。
司臠正蹙眉思索著什麼,對上陳牧舟的視線,她眸光一轉,像是小聲嘀咕了句什麼,便又背過身去。
「小臠臠,你在等認知庫什麼東西?」
陳牧舟一怔,把他剛才沒聽清的那句話照自己的理解複述出來。
司臠身形一僵,不肯回頭。
陳牧舟見狀,想起身再繞過去,這時,他注意到,司臠額角的一條龍鬚俏皮的從耳畔彎垂下來,
很長的一條龍鬚,落在她好看的肩頸線上,搖搖欲墜。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將那條龍鬚勾在指尖,撥弄了幾下。
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司臠石化了,她屏住了呼吸,後頸的碎發似乎有些炸毛。
「?」
陳牧舟好奇的觀察著,不知道司臠究竟在想什麼,尬等了幾分鐘,他突然察覺到司臠的身形搖晃起來。
在她從椅子上跌落之前,他一把將她接在懷裡。
「……」
注意到司臠面無血色,瞳孔渙散,整個人軟在懷中,陳牧舟吃了一驚。
抬手確認了一下她的鼻息,他人傻了——司臠剛才屏住呼吸,竟然把自己憋死了!!
想起司霧說她不敢見他的話,他面色愕然,一臉不可置信。
他把司臠嚇死了?
這怎麼可能!
伸手確定了頸動脈還有脈搏後,陳牧舟鬆了口氣。
他想到另一個解釋:司臠通過自主憋氣,把自己憋厥過去了。
陳牧舟也算開了眼。
生理性呼吸的存在,讓人類根本無法屏息憋死自己,但司臠輕易實現了這一壯舉。
這也變相說明,司臠對植物性生理也有著逆天的控制力。
「離譜。」
手指捏住司臠精緻的鼻頭,陳牧舟俯身,正準備含住柔軟的唇瓣開始人工呼吸,司臠就醒轉過來。
[認知庫已導出最優解!]
[行走體再啟動。]
司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鳳眸中高光重聚,她正要做什麼,下一刻,她的目光迎上陳牧舟的大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俏臉上的平靜崩碎在一片錯愕中。
「……」
陳牧舟感覺懷中的司臠又陷入石化中,而且她嘴巴明明沒動,卻好像發出了聲音。
又是『認知庫』什麼的……
[初始條件已變更,再運算,加速運算中……]
再次看向司臠緊抿的紅唇,陳牧舟可以確定,自己剛剛不是幻聽。
他好像聽到了司臠的心聲。
「她也是位同行?學編程的?」
陳牧舟心裡嘀咕著,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司臠。
[公子微表情入庫,公子心率、體溫、呼吸頻率監測並導入,正在匹配行為模因……]
[警告,覆層過熱。]
「……」
陳牧舟勾起嘴角。
這也太有意思了。
他感覺自己成了司臠的面向對象,不知道她在算什麼,但十分固執。
陳牧舟決定看看司臠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藥。
[認知庫重啟,數據丟失。]
[參數再捕捉,情景預演準備中……]
[加速,加速!]
陳牧舟樂了,
他這才意識到,司臠神情冰冷,鳳眸掛霜,一副睥睨眾生的女王樣,但內心卻慌得一批。
這反差,讓他想起了仲裁機關對她的關鍵詞評價。
陳牧舟直觀的感覺到了臠式社恐。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是,他分明是在欣賞司臠的表里不一,
但看著看著,他的官能、靈魂、體內的激素、潛意識似乎同時協作起來,匯聚成一種原始而本能的衝動。
一種強烈的渴望,在指使他吻住她的紅唇,抽開她的衣帶,徹底的將她占有。
[警告,監測到公子進入預繁衍狀態!虛假繁衍概率97.7%……]
什麼鬼?
虛假繁衍??
陳牧舟目瞪口呆,注意到司臠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牴觸與無助,他用力咬唇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理智告訴他,司臠身上一定有什麼古怪,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他莫名有一種迫切與她共沉淪的宿命感。
有楚霜染和魅魔的先例,他認為這並不是無端猜測。
至少XP被刻意針對了。
他記得第一次在酒店見到她時,就有種把她衣服撕開的衝動。
但又不僅僅是被針對那麼簡單,
當司臠臉上的閃過抗拒、牴觸的神情時,陳牧舟心底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甚至有些萬念俱灰。
這很怪,又說不清道不明。
[怎麼辦?若公子提出繁衍需求,妾身該怎麼拒絕?]
「……」
陳牧舟一怔,他發現司臠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她一邊警惕的觀察著他,一邊等待著認知庫的反饋。
他抬手在司臠的臉蛋上捏了捏,又軟又彈,像塊嫩豆腐。
他就想看看,等不到認知庫的反饋,司臠打算怎麼辦。
[警告!行走體收到繁衍請求!]
陳牧舟又拉了拉司臠的小手。
[副本繁衍資料載入中,檢測到相關性記憶隔離存檔,正在調閱。]
[是主徒同調事故,極度危險!]
[咬他!]
「……」
陳牧舟沒想到司臠內心戲這麼豐富,『咬他』是什麼鬼?!
察覺到司臠紅唇翕動,還真有咬他的意圖,他先發制人,捏住了司臠的下巴。
[警告!危險!極度危險!放棄行走體,解離,立即解離!!]
「不行,小臠臠,不能解離!」
雖然不知道『解離』是什麼效果,但只從字面意思看,顯然不是什麼好事,他直接開口阻止道。
「公子,你……」
[啊,公子他……]
司臠一怔,像意識到了什麼,複雜的神色在俏臉上蔓延起來。
待她臉色重新冷冽起來,陳牧舟已然失去了偷聽她心聲的資格。
「總算是讓你開口了。」
陳牧舟無奈的捏了捏司臠的鼻頭,這會兒正是司臠內心戲最精彩的時候,斷開得實在可惜。
「小臠臠,該聽的我都聽到了,能聊聊麼?」
他嘆了口氣,「能理理我麼?」
「公子……請你自重。」
司臠冷聲說著,起身掙脫了桎梏,整理了一下衣衫,將衣帶收緊。
「行,我自重。」
陳牧舟靠上椅背,順手拿起杯飲品喝了兩口,做好了徹底撂了的準備。
「既然如此,小臠臠,我就順著你的話往下講吧。」
「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你都知道了,包括羊咩咩,你應該也猜到了……」
「你心裡對我有一堆意見,理都理不清,所以你搞冷戰,冷暴力我……」
「無非就是想讓我知道,我們玩完了……」
「我估計你比我還了解我,所以你該知道,我是茸的眷屬,天然與你為敵。」
「你把我擄到月都來,讓我看這看那,問我意見,再讓我看那個從司,無非是覺得我還有點用……」
「公子,不是這樣的!」
也許是飲品中有酒精的成分,陳牧舟正說得盡興,司臠突然出言打斷道。
「那是哪樣?」
「是公子先討厭妾身的。」
「呃……」
陳牧舟啞然,隨即老臉一紅。
絕殺。
他自一開始就是帶著惡意與司臠接觸的,大量布局也是衝著坑司臠去的,他甚至直接用羊咩咩對司臠出過手。
在司臠眼中,他應該是個無惡不赦的混蛋才對。
但……紅衣女王那張風華絕代的俏臉上,分明氤氳起了說不出的委屈。
陳牧舟怔愣著,權衡著,
此時此刻,細數過去的樁樁件件顯然沒什麼意義,立場不同,掰扯不出什麼對錯。
「小臠臠,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我不討厭你。」
陳牧舟決定快刀斬亂麻,「你呢?你討厭我嗎?」
「妾身從未討厭過公子。」
司臠肯定應道,「只是……」
「只是什麼?」
陳牧舟心裡一咯噔。
「虛假的繁衍,是對生命的褻瀆。」
「?!」
陳牧舟感覺自己冷不丁的被晃了一道,他不解問道,「到底啥是虛假的繁衍啊?」
於是他得到了司臠一本正經的解答。
「……」
陳牧舟一言難盡。
旋即悵然嘆息一聲。
他有點明白司臠的腦迴路了,她沒有撒謊,她確實沒有討厭過他,因為她壓根沒有善惡觀,她衡量事物的標準只有強弱。
強的就是對的,優質的就是好的。
她在意的事情,反倒都在善惡之外,
比如,他對她的態度,再比如,虛假的繁衍。
有些事情,換作旁人看來,可能是細枝末節般不重要的東西。
可她就是很在意。
還很固執。
明白了這些,陳牧舟也算有的放矢了。
「小臠臠,你說虛假的繁衍,是對遺傳因子和能量的無意義浪費,但我覺得這不是理由……」
他指著滿滿一桌菜,笑道,「你張羅的這一桌菜,吃不完,不也是浪費?」
「不一樣。」
司臠搖頭,鳳眸瞥到桌上那一大盤地衣,微微一愕。
「沒什麼不一樣。」
陳牧舟咧嘴一笑,湊到司臠身邊,「繁衍是虛假的,但快樂是真的。」
「沒有快樂,只有痛苦。」
司臠似想起什麼,眸光一暗,鄭重其事的搖了搖頭。
「……」
陳牧舟愕然,司臠說得,好像她經歷過什麼痛苦似的。
這怎麼可能?!
「公子,妾身證明給你看。」
就在陳牧舟怔愣之際,司臠突然牽起陳牧舟的手,帶著他走出殿外。
不多時,一隻灰色巨鳥不知道從哪片覆層飛來,落於兩人身前。
司臠帶陳牧舟乘上巨鳥,一路往南飛去。
「小臠臠,你這……這玩意還能證明?」
「能的,公子。」
司臠認真點頭。
「呃……」
陳牧舟愕然,他感覺自己一時失去了腦補能力。
巨鳥拐了個彎,陳牧舟覺得它飛向了大臠帝國方向。
很快,他便感覺地面上的景致熟悉起來,他看到了蔓延大片的菟絲花海,在這片翠綠的東側,是一片範圍稍小一些的臠覆層。
巨鳥飛向無人涉足的覆層深處,減速,降落,沒入覆層,只將他和司臠兩人留在覆層之外。
[構建。]
隨著司臠拋出一道旨令,覆層開始涌動堆疊,一個熟悉的建築肉眼可見的從覆層上生長出來。
「臠宮!」
陳牧舟感覺自己轉瞬間又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大廳中。
這是對月都臠宮殿一比一復刻,起碼是對大殿的一比一復刻,而且,他真心覺得,這座血肉宮殿,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臠宮。
一切都由血肉構建而成,帶著一種野性的美感。
司臠拉著陳牧舟的手,走向宮殿深處,他這才知道,在這座大殿的後方,還有一間同樣華麗的寢宮。
寢宮地面上,厚厚的鋪著平整的覆層,就像是一層地面,上面竟然顯現著『蛇』、『鳥』、『獸』摻雜的紋樣,看起來很是高大上。
而在地毯正中,是一張巨大的床帷,他同樣由血肉構建,儘管它精美無比,巧奪天工,但陳牧舟懷疑它就是一塊隆起的覆層。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座血肉寢宮中,他並沒有聞到任何腥腐的氣息,空氣清新,甚至還帶著和司臠身上一樣好聞的香氣。
「公子,妾身現在證明給你看……」
不容陳牧舟多看,司臠已經拉著他,走到了床帷之前。
「……」
陳牧舟不用腦補,就知道司臠要做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