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收斂一點了。」
宋星歌下線離開，感受著指尖的餘溫，陳牧舟悻悻撇嘴。
「看來，她還不知道從列軍的變故。」
「她的心理狀態，確實也支撐不了她背負太多了……」
他嘀咕著，想起了宋星歌的樹洞情緒。
「在從列軍的信息傳開前，或許該讓她多用幾次樹洞。」
「談完了？」
這時，司零察覺到『拉人』服務中斷，小跑大跳著趕了回來。
「嗯。」
陳牧舟點了點頭，又客氣的補充道，「談完了，謝謝。」
這『客氣』中，自然包含了他對司零誤判和先入為主的歉意。
有了軍座大人的提點，他才知道自己的誤判有多離譜。
司零是有很多異常，但對於一個昏迷不醒七年的女孩來說，一切都是那麼的合理。
陳牧舟想起她第一次進入夢界的時候。
小跑著，蹚行著，大跳著，她的每一個行為，都只是在感受運動的美好。
擼鐵，也不過是對康復的渴望。
她的好奇是真的好奇，沒有任何附加目的，一個困於軀殼七年的靈魂，突然進入一個新奇的世界，有活生生的人可以交流，有模擬的真實感官，她那壓抑了七年的溝通欲望，才會顯得過於迫切與熱情。
只可惜，陳牧舟一直理解錯了這份熱情。
至於她對美食的理解與渴望，七年昏迷不醒，不渴望才見鬼了。
他突然想起在一樓大廳里，莊園小夥伴和司零交流美食時的情形。
幾乎所有人，在吃到司零送來的北地美食後，都紛紛表示好吃，仿佛是童年的味道。
成功學大師石松點出了『童年味道』的關鍵：
這是農牧業工業化的正常現象，產量提升會自然影響一些口感，比如平價西紅柿不夠酸甜多汁了，平價雞肉越來越柴了，
當然，像沈小羊這種208w並沒有其他小夥伴們這種感慨，人家不吃平價東西。
然而這場只是關於美食的閒談，在了解到司零現在的處境後，陳牧舟有了不同的感受，甚至是震撼。
對一個普通人來說，童年味道顯然有些記憶偏差，甚至帶著主觀上的美好濾鏡。
但司零卻拿出一份完美的答卷，擊碎了所有人的主觀濾鏡，喚醒了所有人的童年回憶，精準的沒有偏差。
這是被一個渴望美食的靈魂，銘記了七年的分量。
天知道在沒有夢界之前，她是怎樣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憶思索，熬過這七年的。
她被權柄選中，不是沒有道理。
「夏夏，你得了什麼病？」
想了這麼多，陳牧舟決定開門見山，把話說開，至少把雙方的信任完善起來。
「你……你知道了？宋軍座告訴你的？」
簡夏一怔，隨即莞爾：「也不意外，我跟南方軍有些淵源。」
「對於這點，我是服氣的，你淵源真多。」
陳牧舟肯定的點點頭。
簡家是蒼曦帝國內的力量一極，是一個涵蓋礦業、重工、軍事等領域的巨無霸。
西北軍簡家，其實是一種約定俗成的低調說法，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簡家的西北軍。
災變前，簡家鎮守神州西北，威名遠播，防的是西北方向的外國軍隊，
災變後，西洲大陸巨獸湧現，那個國度將防禦中心轉西，簡家騰出手來，勢力南擴至蒼嶺以北，占據蒼曦帝國的半壁江山。
簡夏是西北軍前軍座簡光北的大女兒，七年前一次意外事故，簡光北身死，十七歲的簡夏亦被重創，但幸運的撿回了一條命。
小她兩歲的妹妹簡冬由於沒有在場，躲過一劫，接過了簡家的大旗，開始譜寫自己的傳奇。
曾經的簡氏雙驕，後來的帝國雙璧，簡冬迅速的成長了起來。
「所以……你現在是植物人？」
認真聽完簡夏的娓娓道來，陳牧舟消化了一會，這才問道。
「或許吧。」
簡夏的小高達動了動角，她補充道，「可我對外界完全沒有感知，我感覺不到我的身體，也感受不到外界的觸摸，聽不到外面的動靜……」
「我只知道我還活著，還好我過目不忘，有很多記憶值得回味，只是周圍漆黑黑的，就像待在一個黑箱子裡……」
「信息黑箱？」
「對，時間過得非常慢，不，我甚至沒有了時間的概念，我懷疑我都永恆不死，活了億萬年了……」
簡夏點點頭，「可我又死不了，除了不斷回憶，我也開始不斷思考，想像著做一些事情，你知道嗎，我編了好多故事呢，就是那種長篇小說，好幾萬本呢……」
「你要聽麼，我可以一字不落的複述出來。」
「……」
「我還在腦子裡設計東西呢，想著等我醒來，就把它們造出來。」
高達不好意思的歪了下腦袋，「那時我甚至也構思過夢界這種東西，不巧和你們撞車了，後來……協議找到了我。」
「讓你選無知帷幕還是認知引擎的那個？」
「對，它說我記憶力特別強，對信息特別敏感。」
「……」
陳牧舟挑了下眉。
「於是我選了認知引擎……」
簡夏說道，「藉助權柄的力量，我通過手腕上的生命體徵檢測儀連接上了外面的世界。」
「攝像頭、傳感器成了我的感知器官，機械臂、智能機械，成了我肢體的延伸，我迅速吸收著信息流里的一切，直到那時，我才知道，繁盛爆發了……」
「但後來，我玩膩了……看了太多，了解太多，我反而覺得沒意思了，甚至覺得自己不是人了……」
「我應該屬於繁盛界……」
「直到夢界的邊境接入了網際網路，我立即就意識到，我的同伴終於來了……」
「……」
陳牧舟嘴角動了動，他苦笑道，「原來你當時是這種心思，你當時侵入進來時，差點把我嚇尿了。」
「我那麼禮貌，你們都不理我。」
簡夏嘆了口氣，「當時我也難過死了。」
「還好，茸姐姐找到我，開導了我許多，還給了我很多積分……」
「果然是茸啊。」
陳牧舟點點頭，雖然有些理解的偏差，他還是將一切都串了起來。
只是要修正一個事實，茸並不是覺得司零太弱，而說她不重要，是因為茸已經打點、處理好了司零的事情。
茸『果然是那個賣給簡夏積分的『姐姐』，
可他覺得，簡夏今年24了，茸的本體可是個未出生的孩子，難道簡夏感覺茸比她大？
他不理解，但接受。
茸畢竟有著成熟的心智，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得足夠靠近她，才能把這一切串起來，搞清楚。
又跟簡夏聊了一會，陳牧舟也小小的交了下底，將雙方的信任提升了一檔。
如此一來，對接下來的部署，他可以放開一些了。
約定了一些事情後，陳牧舟告別簡夏，下線休息去了。
「我以後在二層不用來回切皮膚了！」
簡夏也說得暢快了，她花了一千積分，切回了本尊的樣子，快步走到健身房，嘿咻嘿咻的擼起鐵來。
康復訓練不能停，萬一哪天醒了呢？
「簡小姐，我們可以聊聊麼？」
就在簡夏的小身板汗流浹背的時候，一個氣質出塵的娉婷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側。
「我叫晏瑩，是夢界權柄的所有者。」
「你……」
簡夏注意到來人，似想起什麼，突然驚喜道，「你就是那個幸運的銀杏？天呢，我終於見到本尊了！」
「為什麼這麼說？」
晏瑩淡淡問道。
她想起『協議』來找她的時候 ，也說她非常幸運，但她當初以為那只是一句客套。
似乎還有隱情？
「協議沒告訴你嗎？」
簡夏不答反問，見晏瑩搖頭，她微微一笑，「協議也沒跟我說為什麼……」
「只是它提了一嘴，你是千餘枚權柄里，最幸運的那個。」
「你撿了天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