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路一路離開居民區,穿過港口,沒入曦河。
陳牧舟先看了一眼沉船的內容物,發現裡面是一些從列軍的行李和設備後,又果斷爬上對岸。
抵達那片監控區域時,蔓延速度驟然加快——石灰下的血跡額外提供了不少養分。
「是我想多了,軍座大人並沒有什麼特權……」
「看樣子,帝國軍這是要在從列軍的屍體上建糧倉了……」
「她知道這邊的情況麼?」
陳牧舟自語著睜開眼睛。
「帝國的純潔麼……那是哪一種純潔?」
「帝國內部起碼有兩枚權柄……這些權柄又各有使徒,所以……特麼的到底是哪一種純潔呢?」
陳牧舟百思不得其解。
於是他在腦內搭出一副複雜的多米諾骨牌,逐一審視著每一個節點,試圖找出哪一次輕微的觸動,可以誘發蝴蝶效應。
沒準可以……撬動帝國的鐵壁。
他切斷菌路,閉眼進入六號夢界,激活控制台沙盤,直接調出司零莊園二樓的畫面。
他承諾過,沒有司零的允許,他是不會進入這裡的,
所以他選擇從外面觀看。
「咦??!!」
然而入眼的畫面,直接讓陳牧舟傻了眼。
洋房裡沒有高達的身影,只有一個一身運動裝的女孩正在洋房二樓的健身房裡瘋狂舉鐵。
女孩容貌清麗,皮膚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她細胳膊細腿的,看起來弱不禁風,
這與她正在做的事情形成驚人反差。
「呃……這竟然是她的真身!」
陳牧舟查看後台後,嘴角一抽。
司零是真有錢,切皮膚是一次性的,每改一次就要一千積分,就像他吃木耳一樣。
司零在兩套皮膚之間切換花掉的積分,就足夠讓人驚掉下巴。
更驚人的是,她竟然是個女孩?!
他腦中迅速閃過高達形象,書房裡的啞鈴和鐵餅,還有四處打聽消息的厚臉皮……一時難以接受。
他一直以為司零是個心機深沉的男人,帶著迷之目的瘋狂搜集隔離帶的情報;
結合帝國軍南下的現實,她的所作所為,像極了一個打入敵人內部的間諜。
所以,哪怕看到了對方的真容,陳牧舟也沒有掉以輕心,
一個女孩子在一樓瘋狂的送美食,套近乎,卻又藏在二樓的私密空間裡,瘋狂擼鐵,這明顯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暗中憋大招,所圖甚大……
她自稱『小夏』,一定是某種刻意為之的誤導,他也是這麼幹的。
畢竟,誰會在夢裡擼鐵呢?
這得是多麼堅定的意志,多麼可怕的毅力?
「那她所要達成目標肯定不得了。」
陳牧舟脊背一涼,一陣抓耳撓腮,因為他眼下還需要她的幫助,必須跟她接觸。
「這可咋整……」
他檢查了一下控制台參數,確定司零不知道一號夢界以外的夢界存在,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還好拉墨槿入夢的時候,沒給她透底。」
「怪不得她敢切回原皮呢。」
「那我也得裝作不知道才行。」
陳牧舟說著,就看著司零擼完鐵,又到一旁的跑步機奔跑起來。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注意到司零跑步時,俏臉上竟露出甜笑,似乎很享受的樣子,他更是不住咋舌。
他想起地球上的某些成功學雞湯,
說什麼底層人沉迷多巴胺、奶頭樂,享樂主義,而上層人追求內啡肽,通過經歷痛苦來獲取精神滿足,自律、上進、苦行,有計劃性的應對各種挑戰……
他以前是不信的,只當段子,但司零的行為,讓他信了幾分:
自始至終,都有一面光幕跟著她,上面的畫面快速閃過,仿佛全世界都在她眼皮底下,無所遁形。
「運動時還在辦正事,太可怕了!」
陳牧舟一激靈,司主的含金量果然不是蓋的。
「找到她了!」
這時,畫面里的司零輕呼一聲,關掉跑步機,揮手將身側的光幕移到面前。
陳牧舟也拉近了沙盤鏡頭,軍座大人的倩影在光幕上一閃即逝。
司零關掉了光幕,迅速切回高達皮膚,一卡一卡的大跳著往莊園一樓跑去。
「難道這大跳有什麼玄機?」
陳牧舟鬼使神差的試著做了幾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體會,只有小時候蹦蹦跳跳的那種歡脫。
控制台沙盤畫面上,司零正在焦急的尋人,向其他人打聽他的消息。
陳牧舟沒有立即出現,他故意磨蹭了一會,才切了過去。
「牛頓先生,我找到宋軍座的下落了。」司零左顧右盼,待陳牧舟出現的第一時間就靠了過來。
「她現在情況怎麼樣?」陳牧舟心急火燎的問道。
「跟我來。」
司零又把陳牧舟帶到莊園二樓,回到了那間書房。
她展開了光幕。
光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車間,視角來自車間內的閉路電視。
在車間一角,宋星歌正站在一張桌前,拿著一個熨斗熨衣服。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秀髮裹在一塊三角頭巾里,幹練又樸素。
而車間裡,有無數和宋星歌打扮類似的女工站在同樣的桌前,幹著同樣的事情。
「攝像頭的地點在永安西郊的第七織造局……」
司零解釋道,「這是皇家禁衛軍的產業,是……一家監獄工廠。」
「!」
陳牧舟一怔,「……她進去踩縫紉機了?!」
畫面上,宋星歌正在與一件襯衣的某道褶皺較勁,她費了老鼻子勁,終於戰勝了那條褶皺,心滿意足的拿起那件襯衣欣賞起來。
「……」
陳牧舟汗顏。
對一個強迫症晚期患者來說,這監獄或許才是她真正的福地。
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至少不是他擔心的那種結果。
「那我小……宋星河在哪呢?」
陳牧舟稍稍安心,又轉頭問道。
「在附近的熔鑄車間打鐵,那裡也是禁衛軍的產業。」
司零將畫面同步調了出來。
一個小黑人在一個高大的熔爐下,汗流浹背的清理爐渣。
「噗……」
陳牧舟差點沒做好表情管理,他強行平復一番,這才問道,「這些監獄工廠的人員數據能查查嘛?」
「我試試。」司零點點頭。
陳牧舟稍稍鬆了口氣,接下來就要看看這姐弟倆要蹬多久縫紉機了。
那將是留給他做點什麼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