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垂天之羽

  雷淵。

  天灰濛濛的，兩座山體聳立於海中，一連串的鐵塔連綿不斷，宛如一根根山坡上的竹筍。

  「轟隆！」

  一道雷霆落下，劈中一座鐵塔。

  塔頂的銅球滴溜溜的直轉，藍紫色的雷電不停的流轉，鐵塔上傳來炙熱的氣息，帶著一股濃濃的鐵燒味。

  雷元子正縮在一座石頭坑中，腳下是積蓄了雨水的泥坑。

  身旁正是同為金丹修士的堂兄雷鎮子。

  兩人曾一同為追回『雷符』，可惜，卻讓李素毀掉了傳承之物，回來之後，兩人都被族內重重責罰，派來山巔看護這些鐵塔。

  「堂哥！」

  等雷鳴消退之後，雷元子開口說道。

  「總算消停了，我耳朵都快聾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去？」

  堂哥雷鎮子瞥了他一眼。

  說起這件事，他也比較無辜，畢竟，將雷符抵押出去的是雷元子，他頂多算是一個『救援不力』的責任。

  可誰讓李素在他的逼迫下毀掉了雷符呢？

  他與堂弟還認出了雷符中飄出一物，似乎還有一些不知道的隱秘存在。

  這麼一來，兩人自然罪加一等，被判處來此守塔百年。

  每日，這風來雷去，頭上是浩瀚雷霆，聞得是刺鼻氣味，一不小心被雷劈中，不死也得是個重傷。

  所以，雷淵守塔的懲罰，在族內也是令人聞風喪膽。

  這樣的生活，他們要過一百年，都拜自己這個堂弟所賜！

  要知道，他雷鎮子在以前，可是族內的元嬰種子。

  現如今，他不過是一個過了今日，也許就沒有明天的守塔人了。

  看著堂哥出了水坑，雷元子也跟了出來，說道：「我將換回來的丹藥送給了雷鬼大人，如今，雷鬼大人尋回了祖傳的元磁山，已經接任了族內的長老之位了，為何他就不願松一鬆手救我一次呢？」

  「論起來，他還是咱們祖父一輩呢！」

  「禁言。」

  雷鎮子實在受不了這個堂弟了。

  先前，已經被他坑過一次了，這一次他竟然公開腹誹『新任族長』？

  是嫌刑期太長了是嗎？

  「……」

  雷元子閉上嘴，可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不服，認為自己沒錯。

  「唉！」

  雷鎮子嘆了一口氣，用木槌敲打著鐵塔，側耳傾聽著鐵塔迴響。

  這些引雷的鐵塔，雨大雷劈了萬年，自然不可能一個沒壞，每日都需要人一一檢查，聽其有沒有產生裂痕內傷，然後再由族內統一修繕更換。

  這樣的懲罰枯燥無味，但也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族內迎回聖山，自然要調整大陣，然後全力吸收雷霆，出產靈物輔助族人修煉，你我二人本就是罪人，如今多為族人服務一分，以後回去的也順理成章……」

  聽著族兄這麼『高風亮節』，雷元子心中一下不爽了。

  『哼，早就說了，不上報雷符驚變之事，可你卻偏偏要上報，導致我也一起被重罰了，若是僅僅是一件『古物』，恐怕還沒有這麼嚴重的責罰！』

  雷元子心中不由怨毒了起來，看向族兄的眼神一下陰鬱了。

  「轟隆！」

  一陣雷鳴之後。

  「等等，我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忽的，雷元子被雷鳴之聲驚醒，然後對心中念頭升起一股寒意。

  「難道我真是個心思怨毒之人？」

  雷元子不由被自己的自省嚇了一跳。

  『明明堂兄是來助我，才被我牽扯進這件事，然後一起被責罰的，該是我對不起他才對，最可恨的應該是雷鬼，這個老東西……』

  『若不是雷鬼暗示我等出門的修士尋找延壽丹藥，以供他藉助延壽的丹藥討好族內那兩個壽元將近的老不死！』

  『我怎麼可能把雷符抵押出去呢？』

  『如今，雷鬼藉助我奉上的丹藥，討好了族內兩個老不死的元嬰，然後一舉登上了族長之位後，卻把我拋棄到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該死，該死，都是他這個族長該死！」

  『還有那兩個老不死的……』

  『祖先，為何要在雷符中留下後手，又為何不告訴我們這些後人，反而讓我雷元子錯失了這樣的絕世機緣啊？』

  『他們統統該死啊！』

  雷元子雙眸泛起一絲黑氣。

  心口不知名之地，一頭魔猿仰天怒吼，咆哮之音引動魔氣，與陣法下的魔氣應和，竟然讓雷元子心智扭曲，不知不覺將全族人恨上了。

  不過，一直勤勤懇懇檢查鐵塔的雷鎮子，完全沒有注意到堂弟已經心思變幻了，只以為他像以前一樣偷懶耍滑呢！

  雷淵之下，陣引雷池。

  雷族的四個元嬰修士一起在場，圍著一座修復的雷池嘖嘖稱奇。

  「終於修復了！」

  「是啊！」

  雷池經過兩年的雷電積蓄，如今，一丈見方的池中三分之一溢滿。

  淡藍色的『雷劫液』正平靜的盛在池中，隨著天空一座座漆黑的鐵塔被劈中，銀白色的雷電順著銅線湧入山體之中。

  整座山體本來就是一座巨大的磁體，雖然萬年之前被靈界大能破山取石，取出了元磁山這麼一塊元磁之力濃郁的心核，但是銅線上的雷電順著元磁山體流淌之後，狂暴的雷電之力也逐漸被漆黑山體祛除，流淌到雷淵之底的只有純淨的五行雷霆之力。

  這些純淨的五行雷霆之力，隨著銅線連結上了元磁山。

  漂浮在山體之中，雷池上的元磁山，在通電了之後，激發了暗黃色光芒，而後五色光彩一閃，化作了銀色了汞狀液，宛如銀液一般的滴露，而後一滴一滴的將雷池盛滿。

  原來，大名鼎鼎的雷劫液正是這麼來的！

  若是讓李素和辛如音看見了，恐怕一眼就能看出這布置，乃是上古靈界大能藉助元磁之力，洗鍊了雷霆之中的狂暴力量，然後藉助元磁山馴化了其中的五行靈機，繼而成為了一種類似五行靈果的靈材。

  凡人修仙界有三寶樹，一則便是五行靈果樹！

  韓立後期便會得到一株五行果樹。

  其說是樹，不如說是一種靈脈，與靈氣自生的『靈眼之泉』、『靈眼之石』、『靈眼之樹』類似，乃是一種可以天然調和五行之氣的奇異靈植。

  也難怪，五行靈樹出產的『五行靈果』，乃是修士夢寐以求的修煉資源呢！

  顯然，雷族的這位大能，堪破了五行靈樹調和五行之力的能力，借用陣法以元磁之力滌盪了天雷燥郁之氣，借用元磁山和雷池調和五行雷力化作了修行資源。

  李素自己剛剛打造的『龍魚血煉場』，比起這位大能手筆簡直是不堪入目。

  「可惜……」

  雷雲看著雷池搖頭。

  「這麼多資源，不知又可讓多少兒郎進階，現在全都要用來鎮壓地下的魔族了！」

  「唉，咱們以前借的，現在總是要還了！」

  雷河安慰著這位自己的老夥計，哪怕吃了延壽丹藥也沒幾年好活的了。

  「是啊，尋回的雷池之後，我雷族還可興盛萬年。」

  雷星在一旁沉默不語。

  自從與雷鬼爭奪族長之位失利後，他便一直少言寡語降低自身存在感。

  以他的年齡，恐怕也爭不過雷鬼真人。

  未來，誰說的請呢？

  「話說，千年之前的族長丟了元磁山，族內至今怎麼也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

  雷星看見兩位宿老看向自己岔開話題問。

  雷河愣了一下，然後苦笑著說：「如今，元磁山既然尋回來了，我們也就不隱瞞此事了……」

  「哦？」

  雷星神情一震。

  「還有隱情？」

  「不錯，這事也不光彩，而且也不太確信。」雷河搖頭說道：「當日，族長帶著元磁山，以及數位元嬰族人，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我等宣揚族長乃是援助火族而死……」

  「其實，族長死的很是荒唐！」雷雲補充道：「臨死之前，其實有幾位族人傳信回來，說族長半路遇上一頭妖獸，這頭妖獸的血脈極為純正，乃是上古大名鼎鼎的凶獸雷鵬異種。」

  「此獸與我等雷族太過契合，於是族長便也心生妄念。」

  「本來是準備支援一下火族，順便打擊一下星宮的族人，便開始捕獵這頭上古雷鵬……」

  聽著族老們這番解釋，雷星也頓覺目瞪口呆。

  本來在族內被宣揚的『偉光正』的族長，竟然是如此的放浪形骸且荒誕不堪？

  「可是這，除非這雷鵬乃是化神，不然族長絕無死亡之險啊！」

  雷星有些搞不懂了。

  擁有完整元磁山和雷池的族長，怎麼也算是半個化神戰力啊？

  甚至，若是站住地利，化神都打不下來！

  怎麼可能全軍覆沒呢？

  「唉！」

  雷河嘆了一口氣。

  「我等也是萬分驚奇……」

  「只有一位族人傳訊了追捕『雷鵬』之事，後面的事情乃是我們多年搜尋，拼湊出來的一些可能發生過的事！」

  「嗯，兩位請講！」

  雷星眼皮一跳，準備先聽一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除了正要成功『獵殺』雷鵬的傳訊之外，我等知曉也是從圍觀者口中得知，這位圍觀的築基修士的所言是：他見著一群前輩圍堵一頭藍色鷹形妖獸，而鷹形妖獸被一座山形法寶重創……」

  「最後，鷹形妖獸幾乎重傷垂死，一聲聲悽慘的哀鳴之後落入海中，正當那群前輩收起山峰法寶，準備將雷鵬捕捉上來之時……」

  「天空一陣漆黑，靈氣開始暴動，海面不斷翻騰……」

  雷河嘆了一口氣，臉上閃過了恐懼，道：「天上垂下了一張羽翼，不，不應該說是天上，而是空間縫隙之中，探出了一根羽毛……」

  「然後呢？」

  雷星忍不住追問。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宿老一臉頹唐的說道。

  「然後，我們一族引以為傲的力量，元磁山和雷池直接被打崩了，族長和長老也被那根垂天之羽，輕輕碰了一下之後化作飛灰了！」

  「化作飛灰了？」雷星張了嘴，不敢置信道：「就一根羽毛？」

  「不錯，就是一根羽毛……」

  雷族兩位宿老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

  任誰也沒辦法開口，說自家的上任族長，被一根羽毛戳死了？

  「這、這、這……」

  哪怕是雷星這種心有城府之人，面對這個答案時也目瞪口呆。

  適應了半晌之後，雷星這才開口道：「難道是和祖宗一般的靈界修士？」

  「我等起初也是這般認為的，都覺得族長是惹到上界修士，然後被人隔空丟了根一羽毛弄死了……」

  「唉，後來，我二人搜魂那位築基修士，那位修士當日見過那般景象之後，就被恐怖的光芒閃瞎了那雙眼睛，不過倒是記憶中給我二人留下了不少印象片段。」

  「結合這位築基修士的記憶，我二人橫斷天空的翅膀，乃是一種恐怖的上古靈禽……」

  「怎麼可能？人界之中……」雷星不敢置信，就被宿老打斷。

  「不，不是人界！」

  「這頭妖獸乃是隔著人界的空間屏障，在界外稍稍的扇了一下自己的翅膀，然後一根羽毛刺破了人界的空間後，才讓築基修士看到了那般黑色裂痕，其實是妖獸翅膀打碎了人界的空間……」

  「這是何等巨獸？」

  雷星也是知曉飛升之事的，自然知曉界外是什麼？

  無邊的混沌海，靈界修士肉身難過，居然有妖獸在界外，用翅膀扇了一下人界的空間，然後一羽毛把族長干滅了？

  「唉，我二人查遍族內典籍，得知這種妖獸乃是『游天鯤鵬』！」

  「這乃是天地妖靈的一種，哪怕是靈界也極為罕見，老祖也不能直纓其鋒的存在……」

  「據典籍記載，這種妖靈誕生於天地之處，乃是從上古混沌之中誕生的生靈，一根羽毛、一滴血、一塊鱗片，煉製出的寶物都屬於難得的珍惜靈寶！」

  雷星自然也知曉什麼是靈寶？

  要知道，族內雷池與元磁山合一，藉助雷淵地形才能發揮靈寶之力。

  據說，靈界的冰魄仙子，在虛天殿中留下一件靈寶虛天鼎，乃是靈界之中比較常見的靈寶，而這都讓火族之人一直守護在虛天殿，才沒讓如饑似渴的人界修士那麼輕鬆取走寶鼎。

  這麼一根羽毛就能煉成靈寶，自己族長死的還真不冤枉。

  雷星心頭不由升起了這麼一股念頭。

  與此同時，其內心隱秘之處，居然誕生了一頭人臉魔猿，不斷撕咬著他那顆不甘平凡的內心。

  『力量啊！』

  『這是如此的美妙！』

  『為何我要困居於此，為何我要臣服雷鬼？』

  『我雷星，應該飛升，應該成仙啊，應該成為游天鯤鵬一樣的存在，而不是如同千年之前的族長一般如同笑話一樣的死掉！』

  『元磁山，雷池，雷族……』

  『你們都是我的羈絆和束縛，我要砸碎這一切束縛的鎖鏈！』

  雷星心頭不由冒出了一個讓他悚然的念頭。

  可是，雷星細細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沾染魔氣，也沒有任何人用手段改變了他的心智。

  「這難道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

  就在雷星陷入了自我懷疑之時，藏在他心中的『魔心猿』睜眼。

  「唉，沒想到，度雷劫的時候，我竟然被劈死了，不得不用『魔猿重生法』，這雷族的雷淵還真是一處好地方，多年下來雷族人雖然沒有被魔氣吞噬，但是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一些泄露的魔氣，這一絲魔氣雖然平時不顯眼，可我魔心猿分身如此輕鬆便侵入了多人的心中，不僅僅是他們擁有內心的漏洞，也是因為他們身上一絲魔氣為引子……」

  「看來，雷族的料還是挺多的，沒想到竟然讓我聽到了雷族的千年秘聞！」

  魔心猿分身繼承了李素的記憶，但是也存在一絲絲自己的性格。

  「游天鯤鵬是韓立後來遇到的那隻嗎？」

  對比了一下原著，天瀾聖獸告訴韓立，游天鯤鵬和羅睺獸是死敵。

  現在看來，千年之前，游天鯤鵬就被吸引到了人界附近。

  不知為何出手，一羽滅了雷族，然後把元磁山崩飛了。

  之後，才有了星宮之人發現元磁山。

  雷族為了收回聖山元磁山，才放出帶缺陷的元磁功法，誘導著天星雙聖修煉後被困。

  只不過，雷族最後的運氣不太好，天星雙聖一直支撐到了幾百年之後。

  雷族應該是全滅在了魔氣暴動之下！

  元磁山也沒有收回，被韓立納入了囊中，被修成了元磁神光，作為了最後的絕唱。

  「這一次，天星雙聖因為正體的緣故，所以誘導六道極聖來攻而同歸於盡，然後藉機假死來了個金蟬脫殼退走外海，而雷族全族而出迎回了聖山元磁山，藉助元磁山之力感應到了封印鬆動，然後希望消耗幾百年的繼續繼續鎮壓……」

  魔心猿分身此時雖然沒有形體，但是可以寄居在他人的心中。

  除非對方心智極高，能夠完全降服『心猿』。

  否則，魔心猿極難被殺死！

  倒也符合『魔』名。

  「正體讓金蟾把我丟在此處，一是讓我藉此地修士的心魔重生，二是為了謀奪雷族這一處基業嗎？」

  「七彩鹿選擇了一位『天命之女』！」

  「而我，則承擔起培養反派的任務，雷元子和雷星都有可以借用的心靈漏洞，而雷嫣然便是雷族內鬥之後順勢推上位的傀儡主角嗎？」

  魔心猿在思索了一番，便覺得這是正體謀劃。

  「桀桀桀，這麼陰毒又完美的計劃都能想出來，不愧是我那陰險又殘忍的虛偽正體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