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趴在地上,喘了很久,終於掙扎著站起身。
現在渾身劇痛,肋骨好像也斷了。
摸了摸袷衣,幸好那隻黃皮葫蘆還在。
打開蓋子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水,感覺身上稍微好受了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每次喝了葫蘆里的水之後,身上就有力氣。
手裡有這隻神秘的葫蘆,只要熬過眼前難關,將來飛黃騰達,當上地主老財不是夢。
只是眼前這一關,究竟要怎麼熬過去?
站在一片雪地之中,天地間黑沉沉一片,又該何去何從?
大伯一家子的心思,他用膝蓋也能想得到。
把它扔到雪地里,就是要置他於死地。
不說沒吃沒喝,現在滴水成冰,沒地方遮風擋雪,就算凍也凍死了。
每年冬天,路邊都會有很多凍死的乞丐,他並不比乞丐更扛凍。
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一身的傷。
幾乎是必死!
大伯一家子打的如意好算盤,不想擔上打死親侄的名聲。
把二狗子推到外面凍死,到時候假裝掉兩滴眼淚,再隨便挖個坑埋了,就算完美解決。
給大伯家當了8年的狗,現在又要像條狗一樣死去。
如今唯一的生路,是山上種的那一小片稻穀。
在那裡至少能有東西吃,還能撿點柴燒一堆火取暖。
做出決定後,二狗子就著雪夜裡的微弱光芒,沿著小溪往山上蹣跚走去。
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頭暈眼花,沒走幾步,一頭栽倒在地。
感覺全身劇痛,特別是胸口肋骨,不知道是不是斷了,氣都喘不上來。
躺在雪地里渾身無力,真想就這樣一躺了之。
不過,他最後還是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往前走去,他不想死。
就這樣,走走停停,沒走幾步就摔一跤。
每次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就摸著黃皮葫蘆,幻想著自己將來擁有百畝良田,住大瓦房,穿厚厚的棉襖,頓頓吃大肥肉,用蜂蜜水漱口……
然後喝一大口葫蘆里的水,感覺身上又充滿了力量。
天亮時分,二狗子憑著對未來的美好嚮往,終於爬到山上。
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里,生長著一片茂盛的禾苗,顯得極不協調。
此時禾苗已經抽穗灌漿,壓得稻穗低沉。
二狗子從稻穗上捋下幾粒穀子,連殼一起放進嘴裡細細咀嚼。
尚未完全成熟的稻穀,嚼起來有點暴漿,還帶著一絲清香甘甜。
雖然穀殼有點粗糙,颳得喉嚨生痛,但比起豬食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接連生嚼了十幾根稻穗,肚子裡有了食,身體漸漸有了點力氣。
強忍住想要停下來休息的衝動,他又在雪地中清理出一片空地,從稻穗上扯了些生稻穀撒下去。
用葫蘆里的水全都澆了一遍。
之前種的這一些稻穀,吃不了幾天,必須儘快種更多的稻穀下去。
幸虧現在下大雪,又正是過年的時候,沒人到山上來,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吃的問題暫時解決了,但這天寒地凍的,也很難扛下去。
幸虧他常年在山上打柴,對這裡的地形極為熟悉,離這裡不遠就有一個能避風的地方。
這是一個兩面被巨石圍起來的石頭窩子,能擋住大半寒風。
在周邊撿了一小堆柴,挑出一些容易起火的乾草干樹葉,揉搓了一陣,堆成小堆。
然後從袷衣里掏出兩塊手指大的石頭。
這種石頭呈暗紅色,被大家稱為火石,相互敲擊就會產生火花,可用於引火。
附近的一座荒山上就有很多這種石頭,附近的人都用這種火石引火。
二狗子雙手各持一塊火石相互敲擊,從火石上濺射出一點點火花。
連續敲擊了幾十下,火花終於引燃樹葉。
燒起一堆小火,把凍僵的手腳湊到火邊烤熱,烤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這一刻,他感覺這個石頭窩子也不錯,比住在大伯家還要舒服。
坐在火堆邊上,此刻才有時間揭開袷衣,檢查身上的傷勢。
臉被打得像豬頭一樣腫起,全身處處都是淤青的痕跡。
受傷最重的位置是肋骨,一碰就痛,呼吸也痛,也不知道有沒有骨折。
不過暫時除了痛,好像也沒有其他特別危險的症狀。
聽人說如果肋骨斷了扎到心肺,人很快就會死。
自己的傷應該還沒嚴重到那一步。
坐在火堆邊,將那些摘掉稻穗的稻草,全部拿到火邊烤乾,烤軟。
然後把這些稻草靠蓋在身上當被子,就是數量少了點。
才剛烤暖和點,肚子又開始餓得咕咕叫了。
真是愁人,這個肚子一點也不爭氣,每天都要吃兩頓飯。
聽說有些牛馬,每天光幹活,不用吃草料。
還聽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神仙,他們也不用吃飯。
自己要是有神仙這種本事就好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
不對,自己要是有神仙的本事,還餓什麼肚子,頓頓都要吃肉,喝蜂蜜水,用金碗金筷子,再娶10個媳婦,生一堆娃。
到時候黃老財見了,也得流口水。
在二狗子有限的見識里,最富裕的人就是黃老財了。
比黃老財更富裕的神仙生活,他實在難以想像出來。
聽說縣太爺就是一個神仙人物,神通廣大,能憑空變化出白米飯,豬肉,雞蛋,魚,美酒……
想入非非到這裡,又拿起葫蘆狠狠喝了一大口水。
手上的黃皮葫蘆這麼神奇,也許就是神仙的寶物。
晚飯他又去摘了幾串稻穗,直接放進火堆燒烤。
稻穀在火堆里烤熟之後,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裡面的米粒爆開,變成一朵朵潔白的米花,芳香四溢。
爆這種米花只能用小火,而且講究一個眼疾手快。
手拿兩根樹枝,在米花爆開的第一時間,就將其撈出來。
否則米花在火里很快就會燒糊,變成黑碳,不好吃還在其次,主要是浪費不起。
烤了一串稻穂,一粒也沒燒壞,吹乾淨裡面的灰,一把扔進嘴裡。
「好香!」
米花在嘴裡嘎嘎吱嘎吱,又香又脆,比大伯家的豬肉好吃十倍。
可惜,現在糧食不多,晚餐只吃了四根稻穂,便沒敢再多吃。
這個冬天還有很長時間要熬,還要留一些種子。
沒吃飽,再多喝些水騙騙肚子就行了,他又不是地主老財,吃那麼多浪費糧食。
這一晚,他靠在火堆邊,懷抱一把稻草,勉強睡了一夜。
好幾次剛睡著,火堆卻熄滅了,很快就把他凍醒,加點柴火繼續睡。
就這樣一會睡一會醒,終於熬到天蒙蒙亮。
伸了一個懶腰,發現身上的傷好像沒那麼疼了。
特別是胸口的位置,感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