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義提著一隻大包袱,走向正武堂。
「司馬公子早!」
守門人連忙熱情地迎了出來,把司馬義請進去。
正武堂是整個安昌縣最有名的武館,歷年出過很多武秀才,甚至還出過好幾位武舉人。
無數想要通過習武,考取武秀才的學子,都擠破頭想進入正武堂。
但名額有限,普通人哪怕削尖了腦袋,也無法進入正武堂學習。
至於正武堂高額的學費,更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司馬義的堂兄司馬洪,早些年考上了武秀才,如今在正武堂擔任教習,兼副堂主,同時為考武舉做準備。
「四哥!」
「哈哈!十四弟你來了!」
司馬洪三十來歲的樣子,兩人平時在族內眾兄弟之中就比較親近。
「看你春風滿面的樣子,肯定給我帶來好消息了!」
司馬洪搓著臉上的絡腮鬍子,熱情地問道。
「嘿嘿!我昨晚在黑市里,還真搞到了一株品相不錯的人參,起碼也有20多年藥齡了。」
司馬義說著,將背上的包袱取下解開,裡面有一大包藥丸,還有一株人參。
「這株人參還真不錯!」
「我已經感覺到任督充盈發脹,等我把這株人參服下,應該就可以開闢氣海丹田了。」
司馬洪說到這裡,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滄桑感。
自己三3歲學站樁,5歲學拳腳,8歲學刀劍,12歲精通八門武藝。
14歲考上武秀才,成為安昌縣最有天賦的少年。
18歲以武入道,感應到天地靈氣,達到練氣一層,成為一名修仙者。
之後又蹉跎十年,才堪堪修到鍊氣二層。
這麼多年下來,習武之難,修道之難,其中消耗的大量財富且不說,所受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天下習武之人,誰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修得正果,成仙入道。
只要修煉到練氣四層,就有機會參加武舉考試。
一旦成功中舉,便踏上另一片廣闊天地,遠遠不是眼前小小的武館能比的,能得到的各種資源也是成倍增長。
「任督充盈,你快要突破到練氣三層了?」
司馬義有些驚訝,老四這次提升得太快了。
「嗯,還得多虧了你幫我找來的這些藥丸,價格便宜,功效又很不錯。」
這世上誰都知道習武修道有前途,但真正能踏上這條路的,少之又少。
無他,大部分人連飯都吃不上,哪來的資源修煉!
司馬洪做為司馬家嫡系子弟,正武堂副堂主,也沒有那麼多財力和資源。
如培元固本丸這種10兩銀子一粒的藥丸,一個月也只能吃兩粒。
幸虧司馬義幫他找來一批價格便宜的大力丸。
算起來一石才幾百兩銀子,他自己吃掉一些,再加價轉手賣掉一部分。
這樣還能賺回來幾百兩銀子,等於自己吃的部分沒有花錢。
「十四,能不能告訴我,你這些藥丸從哪裡買來的?」
司馬洪有些好奇地問道,他以前從未見過這種藥丸,似乎只有這個十四弟掌握了渠道。
「停!收起你那顆貪婪之心。」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司馬義當即義正辭嚴地拒絕了堂兄的要求。
「現在這樣就很好,何必殺雞取卵呢?」
「哎哎!我就是好奇問一下,你至於這麼一板一眼地嗎?」
「我司馬洪看起來像是壞人嗎?」
司馬洪指著自己那張被絡腮鬍子蓋住的臉叫屈。
「挺像的,至少以你這副尊容,出門很容易嚇到小孩。」
「我堂堂七尺男兒,外表這些細枝末節,無需在意,男人有實力就足夠了。」
司馬洪對於自己的外表,渾不在意。
「我說小義,你真不打算習武,然後走武舉路線?」
「不去,我要成為一代名醫,濟世救人!」
司馬義從小就立志要成為名醫,要為天下人解除疾病之苦。
「學醫是救不了世人的,白白浪費了你大好天賦!」
司馬洪說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要知道,族中長輩器重你,是因為你的天賦最好。」
「你幹嘛就這麼犟呢!」
司馬洪還想要繼續勸說,家中長輩給他下過任務的。
「習武沒意思,我要成為一代名醫。」
「反正族中有你們這麼多人習武做官,又不差我一個。」
雖然大家一直說他天賦好,但司馬義對習武之道,就是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一修煉就犯困。
「你知道嗎?我上次聽我爹提起,他說以你的天賦,將來有很大機率築基,成為築基修士。」
「那可是築基強者,咱們司馬家族祖上十八代,也才出了一位築基老祖。」
「帶領家族發揚光大的重任,全都著落在你身上了。」
司馬義從小就聽過很多這樣的說辭,小時候也曾激動過,也認真修煉過。
但他從來沒在自己身上發現什麼天賦,只覺得修煉很無趣,進展也很慢。
時間一長,他對於修煉的興趣越來越少。
「咱們今天不談修煉,你幫我弄幾份武秀才考試的保薦信,我一個朋友要用。」
「這是姓名與戶籍。」
司馬義將二狗子的戶籍名冊遞給司馬洪。
「行,這事簡單,你坐在這裡等一會,我去去就來。」
司馬洪說著,將戶籍塞進懷裡,抱著那一大包藥丸離開了。
走到演武場邊上,這裡有一名教習正在指點學員。
司馬洪衝著那名教習招了一下手,那人便興沖沖地向他跑來。
「司馬堂主,有什麼事嗎?」
這名教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竟然是二狗子的堂兄張有良。
張有良考上秀才之後,便托關係留在正武堂當教習,能賺點錢,還能繼續學習。
「張有良,大力丸到貨了,這次要多少?」
「我最近手頭有點緊,家裡的地租還沒收上來,能不能賒欠幾個月?」
別看張有良平時在二狗子面前威風八面,動輒打罵,此刻卻低眉順眼,跟個小媳婦似的。
「行!賒給你100粒,合10兩銀子。」
司馬義倒是爽快人,大手一揮就數了100粒藥丸給張有良。
這個藥丸從二狗子手裡買過來,再倒賣一次,價格就翻了一倍。
繞了一大圈買主竟然還是他堂兄。
「謝謝啊!」
張有良欣喜地接過100粒大力丸,連連道謝。
「先別急著謝,幫我寫一份保薦信。」
「沒問題,幫誰寫?」
對於副堂主的吩咐,張有良拍著胸膛保證,不但會照做,還會做得很漂亮。
「哦,我也沒注意是誰。」
司馬翻出戶籍名冊看了一眼。
「三岔子鎮,張二苟……」
「張二苟?」
張有良聽到二狗子的大名,此刻差點沒跳起來。
「好像和你一個地方的,跟你還是本家,你們認識嗎?」
司馬洪也看出來了,有些好奇地問道。
「見過幾次,不太熟。」
張有良沒有說出與二狗子之間的關係,總不能說這人從小被我欺負大的吧。
同時他的心中也七上八下,不知道二狗子怎麼就攀上司馬家族的關係了。
不過,司馬副堂主開口了,他縱使心中有一百個不情願,也必須寫得漂漂亮亮的。
當即,張有良提筆就寫,片刻功夫,一份保薦信就寫好了,再在落款處寫上自己的大名,蓋上私人印章。
「多謝!」
司馬洪接過保薦信,吹乾墨跡,收進懷裡,道一聲謝轉身就走了。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今後堂主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開口。」
張有良衝著司馬義堂主的背影揮手,臉上卻沒有一絲喜悅的樣子。
司馬義沒等待多久,一盞茶還沒喝完,司馬洪已經拿著三份保薦信回來……
…………
才隔了一天,二狗子又出現在縣學政衙門。
這次他有備而來,手裡各種材料俱已齊全。
司馬義原本要和他一起來的,但兩人剛準備出門,回春堂來了一位危重病人。
救人要緊,只能讓二狗子先來,他晚點再過來。
「站住!」
還是那個門子,剔著牙,斜眼打量二狗子,準備把他轟走。
這小子太沒眼力勁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個種地的土包子還妄想考武秀才。
老子在學政門口守了幾十年,也不敢生出這種念頭!
但這次二狗子有司馬義壯膽,可就自信多了,看到門房又來阻攔,沒有太在意。
他前後一共送了二十多次銀兩,仍然沒能把這條狗養熟,見到他還是要呲牙。
反正這就是一條永遠餵不熟的看門狗。
老子今天不餵你了!
「我進衙門報考,你還要阻攔嗎?」
扔下一句話,懶得再理會門房,徑直往裡走去。
「好!」
門房狠狠地退到一邊,他倒要看看,這個土包子如何在一夜之間就能搞到三份保薦信。
等一下如果拿不出保薦信,嘿嘿……
門房跟在二狗子身後默不作聲,也不幫他領路。
學政衙門並不大,二狗子來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了,從大門走進去,直奔正中的大堂走去。
大堂之內,那名外號叫做程歪嘴的書吏,還在打盹。
書吏也許剛做了一個美夢,此刻被人打擾,心中甚為惱怒。
斜眼打量了一下二狗子,也不理會他,自顧自走到臉盆架邊,擰了一塊濕毛巾慢慢地擦臉。
擦完臉又慢條斯理地整理頭髮,鬍鬚,甚至還對著鏡子抹了幾下眉毛。
看得出來,這其貌不揚的書吏,平時還是很注意儀容儀表的。
二狗子卻只能像一塊木頭般杵在那裡傻等。
終於等到書吏洗漱完畢,二狗子連忙搶上前去,從懷裡掏出三份保薦信,想要報名。
「去去去!」
書吏大聲喝斥,很不耐煩地把二狗子推到一邊。
「沒長眼的土包子!」
「你沒看到本大爺忙了一整天,連口茶水都沒來得及喝嗎?」
二狗子終究沒有司馬義那種底氣,只能老老實實退到一邊。
看著書吏慢條斯理地洗刷茶壺,取出茶葉泡了一壺茶,慢慢品飲。
好幾次他想上前報名,都被書吏用眼神瞪了回來。
一旁跟進來的門子暗自得意。
土包子,進了衙門捨不得錢財打點,還想辦事!
二狗子得到司馬義的承諾,這次是不打算再送銀子了。
有那些錢送人,還不如自己多買幾個肉包子吃。
這名書吏果然是不送銀子就堅決不辦事,二狗子看到他喝了三壺茶水,去了五次茅房,洗了六次手……
二狗子心中打定了主意,乾脆也不著急了,他就在這等,司馬義來了再說。
他這麼不著急地等待,反倒把書吏搞得有點急了,裝樣子也很累的。
好在,兩人終於不用再等了。
只見外面走來一名青年,此人氣宇軒昂,進門之後還沒說話,就已經把書吏嚇得一哆嗦。
「司馬公子!」
「你老怎麼親自來了,有什麼事你讓下人過來吩咐一聲就行了。」
書吏連忙起身迎到門口,熱情得只差搖尾巴了。
來者正是司馬義,他沒打算給對方好臉色。
這個程歪嘴不過是攀上他們司馬的關係,才謀得這份差使。
「聽說你這裡不送銀子就不能辦事?」
「甚至送了銀子也不能辦事?」
程歪嘴尷尬地陪笑道:「哪是別人,你要是有什麼事,只管讓下人過來吩咐一聲,保管為你辦得妥妥貼貼。」
「哼!我可沒那麼大的面子。」
「程歪嘴,你收人那幾兩銀子不過是多逛一次青樓,打賞裡面的粉頭。
你有沒有想過,這幾兩銀子可能是普通百姓的全都家產,沒了這幾兩銀子,他們就有可能活不下去?」
程歪嘴被司馬義一頓痛斥,全程拱手陪笑。
「公子教訓得有理,以後一定痛改前非,實實在在做事。」
程歪嘴態度極為誠懇,反正他混了這麼多年,早就油了,知錯就改,改完過幾天再犯就是了。
身在衙門中混,不收錢怎麼可能辦事。
壞了規矩,所有人都容他不得,就算司馬家也罩不住。
司馬家這位公子不曉世事,過於天真,當面應付過去就行了。
司馬義看到程歪嘴在他面前認真檢討,決定痛改前非,誓要與腐敗行為劃清界限,也只能暫且作罷。
「那你還愣著幹啥?給人家辦事呀!」
司馬義指著一直站在旁邊看戲的二狗子說道。
程歪嘴這才知道,原來是得罪了這尊神,引來司馬公子一頓痛斥。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起來一個普通莊稼漢,竟然能跟司馬家攀上關係。
想當年,自己為了攀上司馬家的關係,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還娶了整個司馬家最丑的女人為妻,才謀得今天這份差事。
有司馬義出面,報考這種小事,自然沒有任何懸念,不過是半刻鐘的功夫,便已經辦好。
「哈哈哈……張兄弟一表人才,年少有為,是我看走眼了!」
程歪嘴態度轉變得太快,拉著二狗子的手,顯得極為親近。
「張兄弟以後有時間,儘管來找老哥我喝茶聊天,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在程歪嘴的眼神示意下,那名門子已經準備好一包銀子,將以前收的銀兩全都還了回來。
「以後張兄弟高中了,還請多多關照!」
片刻過後,二狗子和司馬義從學政衙門裡走出來,書辦和門子親自送到門外。
「公子慢走」
「張兄弟,以後有時間過來一起喝茶吃酒。」
兩人滿面笑容目送二狗子和司馬義的身影遠去,這才返回衙門。
二狗子跟在司馬義身後,這一刻才了解到,司馬義背後的家族,竟然如此強大。
以前一直只以為是那種不怎麼懂事的富家公子哥,家裡有點錢,但不會太多那種。
「司馬義……司馬公子,多謝了!」
二狗子突然覺得,自己直呼其名,會不會太冒犯了。
「你還是稱呼我司馬義就行,什麼公子的,聽不習慣。」
「其實我平時也不喜歡跟衙門裡的人打交道,只要跟他們混到一起,我早晚也會變成他們那個樣子。」
「對上諂媚,曲意承奉,對下則露出各種醜惡嘴臉。」
「你別看程歪嘴今天說得好聽,他最多只能老實兩三天,然後又是老樣子。」
「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他們那個樣子,想想就覺得噁心,跟躺在蛆蟲堆里有什麼區別。」
對於司馬義說的這些話,二狗子對衙門裡的事不太清楚,只能聽得半懂不懂。
司馬義也許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心中想法,繼續自言自語地說著。
「我開藥店,治病救人,不用跟他們打交道,自己賺錢自己花,所賺的每一分錢都乾乾淨淨,自己的錢,花起來心中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