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飛穿上新衣新鞋,感覺自己走都不會路了,不知道該邁哪一條腿,手又該如何擺放,總是走成順拐。
一身嶄新的衣服,走在路上吸引了無數的目光,今天他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
一般佃戶都要到結婚的時候,才有可能湊出一整套新衣服,這一路上被不少人誤認為新郎官。
每走一段路,都會蹲下來拂去鞋面上的灰塵,整理一下衣服上的皺褶。
對於這具肉身的蕭飛而言,應該是他長這麼大,頭一次穿上新衣新鞋。
肉身記憶已經融入自己靈魂中,成為現在蕭飛的一部分,影響他的思維習慣。
腳穿在布鞋子裡面真舒服,整隻腳都被包裹其中,每個地方都被保護得很好,不磨腳,踩在石子上一點也不咯腳。
正當蕭飛吹著口哨回到流民營地時,見到營地外面停著三匹高頭大馬。
一名腰挎長刀的壯漢守在旁邊,見到蕭飛走近,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
「站住!」
蕭飛不知對方為什麼要叫住自己,直覺上覺得不是什麼好事,這種人物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真有好事也不會輪到自己。
乾脆假裝不知道,繼續往前走去。
這名壯漢卻並沒有放棄,一個箭步就竄到蕭飛身前,攔住了去路。
「你聾了嗎?叫你站住!」
壯漢大喝一聲,雙目瞪著蕭飛,手已經按到刀柄上。
「這位爺,不知有何吩咐?」
「叫你站住就站住,哪來的廢話!」
壯漢不耐煩地在蕭飛屁股上踹了一腳。
「在這裡等著!一會若能被朱公子選中,那是你的福份,你就偷著樂吧!」
蕭飛忍不住心中腹誹,如果真有好事,哪能輪到我?
不過他卻也不敢反抗,只能唯唯諾諾,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這個壯漢一看就是練家子,那一身的腱子肉,還有剛才一個箭步竄到自己身前的速度,絕對不好惹。
好漢不吃眼前虧,先虛以委蛇,等下看看情況再說。
壯漢說的朱公子,蕭飛猜測,應該就是青陽鎮首富朱家的公子朱常。
他以前在青陽鎮遠遠地見過一眼朱常出遊。
當時有十幾名家僕前呼後擁,前方兩名惡僕開道,中間一群鶯鶯燕燕環繞左右,後面跟一群挑擔子的下人,裡面裝滿各種美食,隨用隨取。
掉在地上的食物碎屑還引來不少流民乞丐爭搶。
蕭飛在流民營地外面只等了一小會,又有一群人從營地里走出,當先一人,正是朱家公子朱常。
身後還跟著幾名壯漢,還有二十幾個流民。
蕭飛一目看去,這二十多個流民都是營地有名有姓的人物,這些人都是類似於李大耳朵那樣的惡棍角色。
眼前這二十多個人物在流民營地里人人都避著走,可謂是惡貫滿盈。
其中幾個眼睛充滿血絲的,如馬猴子,斜眼三,史大壯等人,則是因為經常食用同類血肉的緣故。
流民營地里沒有糧食來源,有一部分人就把主意打到身邊同類的身上,先是撿屍體,後來膽子越來越大,經常抓一些婦女小孩。
所以營地里其他人餓得皮包骨頭,這一群人卻精神煥發,身體健壯。
難道這麼朱常今天突然正能量爆發,要來一次為民除害?
但為民除害幹嘛要帶上自己?他雖然從來不做好人好事,但也不幹壞事,從來沒禍害過別人。
蕭飛沒有猜測多久,一名壯漢走到眾人面前,大聲喝道:
「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我聽好了!今天能被朱公子選中,那是你們的祖墳冒青煙。」
「我跟你們說,就是咱們朱家在縣城的主家之中出了一位絕世天才。」
「已經被仙師看中,收為座下弟子!」
壯漢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有點得意地看著眾人驚愕的表情。
那可是傳說中的仙師啊!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驚掉了下巴。
一眾流民確實如他所料,一個個神情激動,臉頰潮紅。
這個世界有很多關於仙師的傳說,聽說仙師能夠長生不老,一個個飛天遁地,移山填海,無所不能,談笑間千里之外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他們今天居然有機會見到傳說中的仙人弟子,誰能不激動?
「就你們這種流民,平時能被仙師正眼瞧上一眼,都是莫大的福分。」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在給你們一個為仙師效力的機會,一旦被仙師看中,未來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就看你們能否好好把握機會了。」
這位黑臉壯漢長得五大三粗,卻特別能說,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通激勵的話,說得口沫橫飛。
蕭飛身旁的其他流民早已聽得面紅耳赤,恨不得現在就去為朱常赴湯蹈火表忠心。
別說是幫仙師弟子做事,就算讓他們為仙師弟子舔腳氣,舔痔瘡,他們也覺得是自己沾了仙氣,占了大便宜。
這些人雖然兇惡,卻終究都只是一些沒見識的佃戶出身。
蕭飛開始也激動了一小把,很快就冷靜下來。
雙方非親非故的,真有好事,絕對不會便宜他們這些流民,反而心中升起一層警惕。
黑臉壯漢還想繼續發揮自己的好口才,卻見朱常擺擺手打斷了他。
「走吧!玉公子還在等著我呢!」
他口中的玉公子,正是縣城朱家那位被仙師看中收為弟子的朱玉。
一行人沒再停留,便離開了流民營地,往黑石山方向行去。
蕭飛其實很想溜走,心裡一百個不情願,只是被幾名壯漢看得緊,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
先走一步看一步,找到合適機會再脫身逃走。
這一次被朱常挑選的流民都是身強體健之人,行進速度很快,只用了一個時辰就趕到黑石山下。
這裡早就有一行人等候,這一行十五六人,個個精壯,身上穿著皮甲,腰佩刀劍。
為首的卻是一名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的俊美少年,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
翩翩少年身著白衣,立於一群精壯漢子之中頗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玉公子,人已經找來了,你看看,怎麼樣?」
朱常此刻一臉諂媚地走到俊美少年面前邀功。
這位俊美少年便是縣城朱家的朱玉,就算平時朱常見了也要行下人之禮,現在朱玉被仙師看中,身份地位就更加懸殊了。
朱玉臉帶嫌棄地瞟了眾流民一眼,唯獨在蕭飛身上停了一剎那,因為他這一身新衣服,在眾多破衣爛衫中太過扎眼。
「還行吧,時間不早了,出發!」
一行人在朱玉的帶領下,向黑石山上爬去。
蕭飛這已經是第二次來黑石山,上次來時餓得頭暈眼花,每爬上一塊大石,都要累得直喘氣。
這次卻不一樣了,他身輕體健,走在山石之上,如履平地,顯得極為輕鬆。
馬猴子等人為了能在仙師面前表現好一點,使出吃奶的勁,走起路也是腳下生風,一點也不比蕭飛慢。
蕭飛現在也算是看出來了,朱常之所以會選中自己,是因為自己跟這些惡棍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吃飽了飯,身體壯實走路有力氣。
若是讓營地里那些面有菜色,皮包骨頭的流民,哪怕是用鞕子抽,他們也走不快。
漸漸地,他們一行人已經爬到黑石山的山腰位置。
「聽說黑石山頂住著妖獸!我們還要往上嗎?」
馬猴子等人現在有點畏懼,腳下不禁放慢了速度。
其餘幾名惡棍也有點害怕,腳下都放慢了速度。
「一般慫貨,我們這麼多人呢,手裡還帶著刀子,怕什麼妖獸。」
史大壯揮舞了一下手裡的殺豬刀,故意把嗓門提高,希望仙師能聽見他的忠心。
只是前方的朱玉似乎沒什麼反應,抬頭看了一眼快要墜落下去的太陽。
「今日天色已晚,就地休息一晚,養足精神,明早再出發。」
隨即一行人在山腰上找了一個地勢相對平坦之處宿營,幾名壯漢給大家分了食物。
蕭飛拿起手裡一塊大餅子咬了一口,應該是雜糧製作,裡面不知道摻了什麼野菜,吃起來還帶著一股很濃的藥香味。
一些野菜本來就是藥材,帶有藥香也不奇怪。
只是朱家這樣的大戶,就連家裡牲口也吃精料,沒必要特意為了這些流民,特意去找些野菜給他們吃吧?
抬頭看了一下周邊,馬猴子等一眾惡棍正雙手捧著餅子大口吞吃,這玩意比人肉好吃多了,今天總算可以換換口味。
稍遠處,隨行而來的壯漢則有酒有肉,吃的主食也是白面饅頭。
一旁的史大壯三兩口吃完自己那份,見蕭飛拿著餅子只咬了一口,還在那裡猶豫,伸手一把就將蕭飛手裡的雜糧餅子奪過。
「怎麼,不合你胃口?我替你吃。」
史大壯抓起蕭飛的餅子大口地往嘴裡塞,生怕別人與他爭搶。
「搶什麼搶!餅子多的事,人人有份!」
一名壯漢打開一隻大布包,又給每人分了一個。
「你怎麼不吃?」
壯漢見蕭飛接過餅子還是沒有吃,有些不悅地問道。
「我現在還不餓,留著慢慢吃。」
壯漢瞪了蕭飛一眼,沒有多說,就轉身離開了。
史大壯人高馬大,飯量也大,連吃了三個餅子之後,仍然沒飽,不敢去問壯漢討要餅子吃,眼睛滴溜溜的亂轉,見到蕭飛手裡沒有吃的餅子。
蕭飛瞟了他一眼,裝作沒看見,任由史大壯把自己手裡的餅子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