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也沒有想到,魂女心中擠壓的恨意,竟已達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捨棄道途、自絕經脈,也要阻其成佛之路。
可越是如此,親眼見得魂女的慘狀之後,空悟法師便愈發愧疚難當,久久也無法平復下來,禪心的裂痕也越來越深,再也難以保持通明之境。
如此狀態,別說是繼續靜心修行了,只怕隨時都有心魔入侵的風險。
早年的記憶悄然浮現腦海,空悟法師再也按捺不住,連忙上前攙扶住魂女柔弱的身軀,語氣滿是愧疚的開口道:
「我承認,當年決心遁入空門,是小僧對不起你,但你為何要如此痴傻?你這麼做,值得嗎.?」
這一刻,成佛成仙都是浮雲!
所有清規戒律早被拋之腦後!
向來苦修禪理、不問世事的空悟,終於首次直面本心!
望著近在咫尺的俊逸容顏,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祁若彤,眼底不由閃過一絲明亮。
許是彌留之際有所感觸,她忍不住伸出芊芊玉指,輕柔的拂過那熟悉的臉頰,語氣略帶惆悵的呢喃:
「你還是以前的你啊,從來就沒有變過分毫,縱使你騙得了世人,卻騙不了自己!當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從你遁入空門那一刻開始,早就已經破了戒,還談何成佛?」
「況且披荊斬棘、叩問仙途是一生,率性而為、無拘無束也是一生,值不值,真的重要嗎.?」
說話間,魂女嘴角勾起一絲莫名笑意。
有悽苦,有釋懷,也有欣慰。
曾經求而不得的那縷溫存,也將其心中積攢多年的怨恨悄然融化。
原來,她所求的從來就不是什麼長生仙途,即便後來遁入鬼道化身魂女,也不過是為了能夠離心上人更近一步。
只可惜為了這個答案,她苦熬了數百年光陰,但卻始終一如既往、無怨無悔!
這一刻,廂房內的氣氛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看起來心如蛇蠍的冥魂叱女,竟也有這般真情流露之時,背後更是隱藏了如此多不為人知的心酸苦楚。
數百年如一日,這需要多大的毅力?
即便是慕容璇瀅和孔雀公主,心中也有些感同身受,暗中更是敬佩不已。
就連一旁的秦天心中也暗自驚訝不已,顯然也被魂女的執著所震撼。→
論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其實他曾經有數次機會,可以將冥魂叱女斬殺當場,但看在空悟法師的面子上,終究還是選擇了手下留情。
如今再回首往事,也不由得暗自慶幸。
唯獨那始終沉默的素婉儀,卻是忍不住微微怔神,美眸悄然閃過一絲明悟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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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番言論,對於本就心神紊亂的空悟來說,更是字字珠璣、直入肺腑!
這一刻,他隱隱有種直覺,好似錯過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更有一番
莫名痛惜之感襲上心頭!
望著懷中佳人那副柔弱的模樣,再想起對方所經歷的諸多磨難,他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深深的愧疚:
「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言語之間,空悟法師不由暗自焦急,連忙取出大量佛門聖藥,顯然是準備盡全力挽回佳人性命,完全一副方寸大亂的模樣。
然而見此狀況,慕容璇瀅等人卻是齊刷刷翻了個白眼,最終還是秦天好心提醒道:
「咳咳~!以祁道友如今的凡人之軀,大師若以佛門聖藥餵之,恐怕立刻就要爆體而亡!」
果然,此言一出,空悟法師頓時嚇了一大跳,竟是變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什麼?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望著心上人呆愣的模樣,魂女嘴角也不由泛起一絲苦笑,但那眼眸卻是變得愈發柔和。
見此情形,秦天也只能緩步上前,揮袖取出了一枚尋常療傷丹藥,將之以真元震碎混入靈泉水之中,隨即語氣凝重的開口解釋道:
「以祁道友如今的狀態,由於元嬰潰散、生機流逝嚴重,根本就無法承受高品階靈丹的藥力,只能以低階靈丹配合上好靈泉水蘊養經脈,達到緩慢恢復傷勢的目的,如此或許還有兩百年壽元可活!」
說到此處,秦天便不再多言,但那意思卻很明顯了。
聞聽此言,空悟法師不由臉色蒼白,眼底的愧疚也越發濃郁,直接當場愣在了原地。
反倒是那祁若彤頗為淡定,想必早就坦然接受了一切。
見此狀況,眾人不由暗自嘆息,索性默契十足的退出廂房,準備給這對苦命鴛鴦提供難得獨處的機會。
然而就在此時,卻見那空悟法師驟然抬頭,眼底閃過一絲堅定之色,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
「好~!既然此生負你,那小僧便索性還俗伴你餘生,倘若成佛非要做到無情無義,那這佛,我趙知榆不成也罷~!」
此言一出,頓時全場皆驚!
所有人的臉上皆寫滿了震撼!
若非親眼目睹,誰能相信堂堂轉世佛陀,紅蓮寺最有天賦的高僧,居然會為了一名鬼道女子決心還俗?
這事情要是傳揚出去,是怕立刻就能引起滔天喧譁!估計明空方丈非要被氣到吐血不可!
這一刻,那慧弘和尚手中的木魚,直接哐當一聲掉落在地,忍不住悽厲哀嚎出聲:
「大師兄,你冷靜一點,不要衝動啊!你要是走了,以後誰給我抄經書啊.?」
而那原本已經看淡生死的祁若彤,早已是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臉上也滿是深深的不可置信。
待得反應了過來之後,其眼底悄然閃過一抹明亮之色,但還是倔強的開口勸解道:
「哼~!你這負心和尚,休得在此口舌如簧,還是好好追尋你的成佛大道去吧,我祁若彤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