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楊小友,又出海去啊。」
「修煉物資不夠了,吳老可有事?」
這吳老是這座山峰修為最高,年齡最大的修士,據說已經活了兩百多歲了,也沒有什麼結丹的心思,對這座山峰居住的其他築基修士很是照顧。
便是楊開,也承蒙他關照,得了不少好處,易珏也曾想過打他的主意,只是暫時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罷了。
「楊道友啊,聽吳老嘮叨兩句,你的資質不差,心性又好,有機會還是多交一些朋友,修仙不是打打殺殺,修仙是人情世故啊。」
「沒有朋友的扶持,散修的路太難了啊,太難了啊。」
說得是言辭懇切,說得是吳老一生的教訓。
易珏自然知道散修的艱難,也知道這種落單的散修,最是容易被人殺人奪寶,比如楊開嘛。
不過易珏此時以楊開的面貌示人,自然也就要認真的扮演好楊開這個角色。
「吳老,小子醒得了。」
說完轉身便是準備離開,這架勢擺明了就是心裡極有主見,「我知道你說的對,但是我還是決定按我的想法去走。」
吳老也是面色一滯,很顯然這話楊開雖然沒說出來,但是人老成精的吳老又是如何不知道這舉止的意思,終究還是不忍良才凋零,嘆了口氣道,
「楊小子,前兩日極陰島魔道賊子已然伏誅,那極陰祖師乃是元嬰高人,其門下結丹尚有五六位,必然不會幹休。」
「雖說有星宮撐腰,這段時日必定會有極陰島妖魔在海上狩獵,你若出海,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易珏一愣,隨即停住了腳步,轉身向吳老拱手,行了一禮。
「小子孟浪,謝吳老金玉良言。」
吳老也是嘆了口氣,
「星宮雖然勢大,但是正魔兩道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加之我們這些散修,又豈會真正被星宮放在眼裡。」
「尾星島,尾星島,不就是處於末尾的意思嘛。」
易珏則是安慰了兩句便是準備離開,誰知吳老許是許久未曾遇見熟人,又許是大限將至,硬要拉著易珏去下棋。
易珏眼下也是無事,也是想找機會與老人獨處,於是便半推半就之下,去了老人的洞府。
都在一座山峰之上,這裡高低林立著不少洞府,易珏的洞府在半山腰上,不高也不低,老吳的洞府卻是在山腳。
在下山的途中,老吳告訴易珏,這幾日他都在外面等著,看到有修士出門便會攔住,也算是為自己祈福了。
「老頭子我的洞府有些簡陋,莫要嫌棄。」
一座很古樸的洞府,洞府內的陳設都是透著滿滿的歲月的痕跡,旁邊有一處石桌,桌子上畫著棋盤,縱橫十七道,不少地方都有了凹坑。
棋子卻是光滑透亮,顯然是時常有棋友前來。
「來來來,嘗嘗這毛尖,峰頂新出的呢,今年老頭子我一個人就采了二十兩,快嘗嘗。」
易珏往嘴裡喝了一口,神色不由的一動,識海中的控心蓮也是綻放出華光。
不過易珏裝作一無所覺的樣子,又嘗了一口。
「謝吳老,此茶口感獨特,小子很喜歡。」
老吳徑直取出一個茶罐,約有二量,慷慨的送給了易珏。
兩人開始對弈,易珏棋藝之上的造詣,可以說是沒有,他的所有時間都花在了修煉與修仙百藝之上,未曾有一刻閒暇。
不過基本的規則他還是知道的,而知道了規則,剩下的無非就是多練習罷了,若想精進便找幾本棋譜研究一下定式,而後多加練習。
而且易珏來此,也不是為了下棋,果不其然,還沒下幾步呢,吳老便出聲了。
「人老了啊,就喜歡沒事嘮叨兩句。」
「楊小子,可有興趣聽一個故事,一個將死之人的故事。」
「我出生自一個小島,島上沒什麼靈氣,甚至沒有修仙者願意駐紮。」
「島上沒有修仙者,卻有海盜。」
「很不幸,我家裡就遭遇了海盜。」
「你知道一個母親,是怎麼拉扯十三個孩子長大嘛?」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的母親很快就累死了,是的,活活累死的。」
「在我們十三個兄弟姐妹餓死了四個以後,我遇見了我的師傅。」
「我問他,修仙者那麼厲害,為什麼不早點兒來救我們一家。」
「他沒說話,只帶走了我。」
「我那個時候才明白,原來他並不是來救我們的,只是救我一個。」
「我的天資不錯,加之勤奮刻苦,不敢有一絲懈怠,很快就築基功成。」
「但是我再也沒有回那個小漁村一次,我害怕聽到他們的消息,我假裝遺忘那一切,把宗門當做自己的家。」
「我以為,只要我在宗門足夠刻苦,這裡就是我的歸宿。」
「直到那一場比武,我為了得到師傅的認可,為了那一瓶增進修為的丹藥,打傷了師傅的孩子。」
「然後,我被迫離開了宗門,成了散修。」
「我沒有家了。」
易珏聽到這裡,假裝昏昏欲睡,又強打起精神。
老人繼續說。
「所以,我選擇了回小漁村看看。」
說到這裡,老人笑了,笑的很諷刺,很淒涼。
「那裡已經沒有人了,成了魔窟。」
「就在我到的前兩年,一位魔修去了那裡,殺了所有人練功,小漁村覆滅了。」
「我不知道我的兄弟姐妹們在我離開後有沒有存活,因為那都不重要了,現在肯定是無一存活了。」
「我崩潰了,與那魔修大戰了三天,將他殺了。」
「而我,也中了他的邪法,一身精氣神衰落了七成。」
「你知道什麼叫天無絕人之路嘛?」
說著老人笑了起來,笑的是那麼的淒涼,又是那麼的癲狂。
「那魔修之所以殺了所有人,就是為了修煉那邪法,蒼天有眼,反而死在了我的手裡。」
「可恨,可恨老夫我,成了他邪法修成後,唯一被害的人。」
「你知道,衰老的滋味嗎?」
「你知道半夜風濕的滋味嗎?那深入骨髓的麻癢,折磨的人一宿一宿的睡不著。」
「而我,在這樣的折磨中,過了三十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