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張家壩村就熱鬧了起來。一大早嗩吶鑼鼓的響聲傳遍各個角落，不時還傳來陣陣鞭炮聲。
老娘和嫩娘，妹妹他們一大早就去幫忙了，還帶上了家裡的碗筷和座椅。兒子女兒也跑去看熱鬧。
張鐵牛沒有過早去，他泡了壺茶，拿著個小本子寫寫畫畫。這大半年在指導員的教導下，大部分字兒他都會寫了。
作為一個軍官，他比士兵們知道的多一些。估計等這次休假回去，部隊就要出去打仗了。而且這次的對手不再是土匪山賊，而是裝備精良的洋人。
這次指定是血戰，戰場上發生什麼事兒都不奇怪。他要把家裡的事情安排一下，萬一自己回不來，也不至於讓家裡亂了套。
像自己這樣的軍官陣亡了，撫恤金就有幾百兩。加上自己這大半年存下的軍餉，也夠一家人活下去了。聽說沈大人還在籌劃要贍養烈士的父母和子女，要是到時能執行就更好了。
二牛明年就十七了，也該成家了。找個本分勤快的媳婦兒就行。二牛性子還是太弱，娘家太強的媳婦怕他降不住。
可惜自己當兵時間太短，也沒存下多少銀子。家裡還是那幾畝地，不然也該給他置辦點家產的。
小妹過兩年也要說人家了，自家妹子雖然沒什麼手藝，人長得還不錯的，性子也還好。得找個條件好一點的人家，怎麼說咱也是有官身的。
到時讓老娘和嫩娘給她置辦一份厚重的嫁妝，別讓夫家看輕了她。
寫到這兒，他想起了沈大人成婚時的盛況。夫人的嫁妝擺了幾里路，那叫一個闊氣。自家當然不能想，但是比一般農戶家多一點嫁妝還是可以的。
過了今年兒子小牛就六歲了，該讓他去學堂了。沈大人說過，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孩子還是要去讀書，哪怕以後當兵，有文化的升官也要快得多。
女兒丫丫也是該讓她學學女紅了，要是能再認幾個字兒，懂一點算數就更好了。
「爹，爹！時辰快到了，祖奶奶叫你過去呢！」正在張鐵牛沉思的時候，小牛嘴裡包著顆糖跑了回來。
「好！等一下，爹馬上就過去！」張鐵牛說著站起來，把本子收到箱子裡放好。
「你就不能好好吃啊！這麼大個人兒了，還這麼埋汰！」張鐵牛掏出手帕給兒子擦了擦嘴邊的污漬和滿頭額頭的汗水，抱起小牛往石頭家走去。
自己就這一個寶貝兒子，人丁還是太少了。嫩娘一直嚷嚷著還想要個兒子，這幾天自己努努力，看能不能讓她懷上。
「喲，鐵牛來了！趕緊過來坐。」村長二叔看到張鐵牛過來，趕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招呼！
張鐵牛把兒子放了下來，這小子一落地就跑了。那邊正有一幫小孩在撿沒炸的啞炮。
「嗨！二叔您坐，您坐！」見村長二叔把他往上座上引，張鐵牛趕忙擺了擺手。
「哎！禮不可廢！你現在是正式軍官，咱們老張家唯一有官身的人。這上座你不坐誰敢坐！」村長二叔不容分說的把張鐵牛按在了上座上。
張鐵牛隻好無奈的坐了下來，隨即掏出兜里的香菸給幾位叔伯發了起來。
「咱家鐵牛就是有出息，你看看這一身戎裝多威武。去到縣城一站，縣令縣尉都要客氣的接待。嘿嘿！」
「這香菸縣城也有得賣，一包要二三十文呢！鐵牛，聽說你們抽菸現在都不要錢了是吧？」三叔諂笑著的問道。
「嗯！部隊裡的軍官，每個月都有配額！」張鐵牛點了點頭。他現在每個月有十包，節約點也夠他抽了。
這個三叔就是村長二叔的弟弟，從小就是個不著調的，成天在外鬼混。現在年紀大了還是一樣，村長的兒子傳文就是跟他學的。
「狗東西，還不快滾過來見過你鐵牛哥！」說曹操，曹操到。張傳文剛剛在旁邊伸頭偷看，被他爹逮了個正著。
張傳文是很不情願來參加石頭的婚禮的。一個大頭兵，還是他家以前的放牛娃的婚禮，也夠資格請他張家大少爺？
可是老頭子非要讓他來，他也沒辦法！
「見過鐵牛哥！」張傳文畏畏縮縮的走了過來。他小時候沒少挨張鐵牛揍，長大了還有點怕他。再看到現在張鐵牛一身板正的軍官制服，更是畏懼幾分。
「嗯！」張鐵牛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他打心裡看不上這個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的遠房堂弟。
「鐵牛啊！你現在也是軍官了，能不能給你這個不爭氣的弟弟謀份差事呢？免得他整天不務正業。傳文畢竟也讀了幾年書，做一些寫寫算算的工作還是可以的！」村長二叔在一旁笑著說道。
村長，你臉可真大？還想做寫寫算算的工作？軍隊裡的指導員，文書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就你兒子也敢想！
「傳文還在抽大煙吧？趕緊戒了吧！說不定那天沈大人就要全面禁毒了，你這種人可能會被抓去強制勞教！」張鐵牛沒有回答二叔的話，而是看著傳文說道。
「鐵牛，你說的是真的嗎？」二叔趕忙問道，他可不想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抓去勞教。他這身子骨怎麼受的了。
「是的！要不是現在義和團鬧的厲害，洋人也蠢蠢欲動。沈大人可能已經在整個泰武臨道開始禁毒了。」張鐵牛點了點頭。
徵兵的時候，就已經給他們普及了大煙的知識。鴉片的危害新軍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那怎麼辦？傳文身子弱，要是被抓去勞教。他會死的！」二叔焦急的說道。
新軍剿匪之後，每個州縣都多了個勞改營。老百姓們經常都能看到這些人勞作，乾的都是一些清理河道，修補道路這樣的體力活兒。
「二叔，就沒有戒不掉的東西！你要是還要這個兒子，就把他捆起來，不讓他出門。不出一個月就戒掉了！」
畢竟是自己家人，張鐵牛還是多說了幾句，至於他們聽不聽，那就不關自己的事兒了！別到時候來煩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