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道巨大的劍影橫掃向前,長驅直入,勢不可擋。

  一劍劈下時,整個白色的世界都轟隆隆地震盪起來,仿佛即將崩潰,但仍舊穩穩地停了下來。洛漸清右手一轉,霜浮劍便化為一道青色流光,飛入了他的眉間,他右手執起玄靈劍,劍尖向前,開始了一次次的進攻。

  他的目標便是這無邊無際的白色世界。

  玄靈劍跟隨玄靈子五百年,雖說不及太華劍那樣得到了仙氣的淬鍊,但已然算是一把半仙器。一道道青色的劍光順著洛漸清劈去的方向綻開,金色夾雜其中,以雄渾磅礴的力量震撼著這個白色的世界。

  白色的天空在顫抖,白色的大地在顫抖。

  每當一道劍氣劈下,這世界便會劇烈地顫動起來,而洛漸清的每一招都用盡全身氣力,那可怖的靈力環繞在他的四周,閃爍著耀眼的光輝。正當洛漸清掐弄手訣,以靈力灌輸與玄靈劍上,準備劈下最後一劍時,卻見這白色世界中,突然颳起了烈風。

  先是狂烈罡風,再是凶暴雷霆。

  洛漸清執著一把玄靈劍,與這罡風雷霆相對,從容鎮定地反擊防禦。

  轟!轟!轟!

  這一道道的閃電雷霆越加兇悍,罡風也颳得更是殘暴。當兩者相鬥到最後時,每一道的雷霆與罡風都相當於化神後期修士的全力一擊,洛漸清引出青蓮元神,以元神之力催動《九蓮奪天錄》,再以玄靈劍抬起相抗。

  強大轟鳴的碰撞聲在這白色世界裡不斷響起,雙方斗得難捨難分。洛漸清的額上漸漸蒙了一層細汗,他忽然雙目一縮,手中轉起一道漂亮的劍光,翻手執著玄靈劍,長喝一聲,將這劍往大地上刺去。

  劍一入地,便聽轟然一聲巨響,以洛漸清為圓心,一股浩瀚縹緲的力量向外四散開去。

  這力量以不可抵擋的趨勢掃蕩四周,將所有的雷霆與罡風碾壓成齏粉,無窮無盡的靈力從玄靈劍冰冷修長的劍身上散逸出來,充斥整個世界。

  砰!

  白色的世界隨著一道震耳欲聾的破碎聲,驟然化為烏有。

  當這白色消失在視野後的一瞬間,洛漸清單手執著玄靈劍,目光警惕地看著眼前。他再次回到了那條被黑暗包圍的狹長道路,四周都是一片片濃郁的漆黑,看不見身後,看不見前方。

  但是,洛漸清卻不可能大意。

  噠噠!

  噠噠!

  一道微弱的腳步聲從黑暗道路的盡頭處走來,洛漸清反手將玄靈劍從這道路上拔了出來,微微眯起眸子,小心翼翼地望著前方。那人的腳步不急不緩,便這麼隨意淡然地走著,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身影,只能聽到一道道的腳步聲。

  當這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洛漸清面前的時候,他沉默地握緊了玄靈劍,目光鎮靜地望著對方。

  冷峻壓迫的氣場,俊美無儔的面龐,當這人出現時,他便好似屹立群山之巔俯視眾生。他的力量在無形間已然形成一種威壓,壓迫在洛漸清的雙肩之上,他一個垂眸,便聽耳旁的風聲停息了一瞬。

  洛漸清嘴唇一抿,抬起玄靈劍,直指對方:「九蓮,今日你必要阻我?」

  不錯,此人正是九蓮!

  九蓮的那道執念消失的場景,洛漸清還歷歷在目,但如今,他卻遇見了一個真正的九蓮。

  『你實力太弱,只與當年的鳴伽相當,你不及墨青,不及蒼若,不及曾經的我,更不及早已融入天道的我。』

  當那道執念說出這樣的話時,洛漸清還不曾明白,九蓮到底是什麼意思。三萬年前,六十四妖尊中,蒼若妖尊是當之無愧的群妖之首,乃是唯一的妖王,而鳴伽妖尊便是在蒼若妖尊之下,妖境第二強者。

  九蓮的狂傲,洛漸清深有體會,但這世上,當力量與傲氣相提並論,那便是實力!

  天地間有種人的強大,是強大到讓他人毫無反抗之心。

  自洛漸清涅槃之後,他已經數十年沒有再遇過這樣的敵人。那人兩手空空,只是淡然平靜地往那邊一站,便能讓雷霆停息,狂風啞口,浩蕩世界只為他一人開啟,黑暗道路唯他一人守著,便再無任何顧慮。

  但是,再如何強大的對手,洛漸清也絕無回頭之路。

  面對他的問題,九蓮並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冰冷淡漠,仿佛在看待一粒沙子、一根枯草、一隻小蟲。他即為天道,天道即為他,在他的視線之中,洛漸清與其他的天地蒼生毫無差別,皆為芻狗。

  洛漸清雙眸一縮,趁著九蓮還未曾動手之際,倏地就攻了上去。

  玄靈劍化為一道金色劍光,婉若游龍,瞬息間就衝到了九蓮的面前,然而就在即將觸碰到他的臉龐時,猛然停住,金色劍光轟然破碎!

  洛漸清腳下一頓,玄靈劍再次回到了他的掌中。他這劍回來時,劍身仍舊在不斷地顫動,而洛漸清的左手虎口則早已被震裂,兩道血口赫然出現,汩汩鮮血便這樣流淌下來。

  再往前看,九蓮尊者竟一步未動,只是淡定從容地站在那裡!

  洛漸清的心中立刻有了個雛形,他的眉間閃爍出一道青光,下一刻,九瓣青蓮劍紋化為一道劍光,出現在了洛漸清的右手中。左手執著玄靈劍,右手執著霜浮劍,洛漸清腳尖跺地,無數根鮮紅色的輪迴線便浮現在他的四周。

  他掐弄手訣,一道道的符籙在霜浮劍的劍身上浮現出來,綻出九朵青蓮。

  「去!」

  浩瀚劍光好似浩浪,奔騰著向九蓮衝去。然而在這劍光之後,洛漸清毫不猶豫地將玄靈劍拍到身前,噴出一口精血,全部灑在了這把劍上。剎那間,金光四起,玄靈劍不斷顫動,一股巍峨的力量從玄靈劍上湧現出來。

  轟!

  玄靈劍跟隨在霜浮劍之後,化身為千萬道劍影,從四面八方向九蓮刺去。

  正是這萬分緊張的一刻,霜浮劍已然逼近九蓮,劍鋒銳利,將九蓮的長髮吹拂向後,露出一張冰冷如雪的面龐。但是,九蓮古井無波的黑眸中並無一絲色彩,他右手輕輕一晃,長袖微動間,洛漸清倏地睜大雙眼。

  錚!

  霜浮劍撞上了一道青色的劍光,只是剛剛觸碰到,它劍身上的九朵青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朵朵的破碎崩潰,然後整把劍都向後倒飛,飛回了洛漸清的掌中。與此同時,千萬道玄靈劍也刺向了九蓮,可他卻只是輕輕甩動著拿到劍光,便將這無數的金色劍影全部擊碎。

  一切只在一瞬間。

  從九蓮手指一動,到霜浮劍與玄靈劍接連潰敗。

  洛漸清艱難地握住了玄靈劍,猛然噴出一口鮮血,怔然地看著眼前的九蓮。只見後者的右手中執著一抹虛無縹緲的劍光,根本沒有劍,只憑藉一抹劍光,他連動都未曾動一下,便將洛漸清的所有攻擊全部擋住,還傷了他!

  這樣的實力差距,讓洛漸清心中一凜,卻不覺得害怕。

  他雙目圓睜,執著兩把劍再次沖了上去,氣勢兇猛,九蓮微微抬眸,以劍光擋住洛漸清的攻擊。一道道強大的撞擊在這黑色的道路上不斷地發生,靈力的衝擊波轟向四周,洛漸清不斷地強攻,九蓮便一次次地抵擋。

  看似是九蓮被洛漸清壓制住了、始終被動地防禦,然而事實上,洛漸清的每一道攻擊都被九蓮輕而易舉地擋住。他面不改色,僅僅是抬劍,便能將洛漸清所有的招式化解。

  不,甚至那根本不是劍,只需要一道劍光,便抵擋一切!

  九蓮只用了不到五成實力,洛漸清卻幾乎快拼盡全力。

  又是一道攻擊襲來,洛漸清以《九蓮奪天錄》,令霜浮劍形成虛影,眨眼間便衝到了九蓮面前。這一次,九蓮依舊是輕輕抬手擋劍,但是當他剛剛將這一劍擋回去,卻見洛漸清忽然握住了玄靈劍的劍身,用力地握緊,劍刃頓時便刺破了手掌,鮮血染紅劍身。

  「至少,讓你使出全力,使出你的劍!」

  洛漸清突然將玄靈劍向著腳下刺去,當玄靈劍刺入大地的一剎那,九蓮從無波動的目光終於微微一顫,低首向地下看去。

  此時此刻,在極北之地上,無數的尊者大能早已被這一幕幕的情景驚呆了。他們看著那三隻神獸不斷地向李修晨發起進攻,再一次次地被雷霆擋住。天空中是一片濃郁的黑暗,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攻擊到底過了多久,卻見黑色的天空中,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向下閃現。

  當這金色光束擊打到那三頭神獸的身上時,鳳凰高鳴,麒麟嘶吼。

  金色的巨龍更是忽然發出一道震撼的龍吟,那強大的神獸威壓將在場所有尊者都震退三步。這一刻,只見那虛幻的金龍竟然張口吐言,憤怒地沖向了李修晨,怒吼道:「九蓮!三萬年來,你可有一絲悔意,你可曾贖罪!」

  以金龍為領導,其餘兩頭神獸的幻影也瘋狂地向李修晨衝去。

  這一刻,三頭神獸的攻擊更加兇猛起來,那些維護在李修晨四周的雷霆也更加激烈地擋住這些攻擊。

  眾多尊者之間,聽到這道聲音,藍衣妖尊忽然身子一顫,但是在不遠處,紅衣魔尊卻陡然往前衝去,仿佛有什麼東西牽扯在他的身上,想要將他拉到金色巨龍的身邊。

  戚珞睜大雙眼:「宮主!」

  還未來得及動作,卻見一道流光閃過,晉離一把拉住了魔千秋的手臂,將他硬生生地拽了回來。晉離神色淡漠地垂著眸子,抬手放在魔千秋的胸口,輕輕一抹,便好像將什麼東西割斷。

  俊美矜貴的面容上只有淡然的神情,晉離低聲道:「如何。」

  魔千秋卻蹙了眉,瀲灩眸光微微閃動,撇開臉去,道:「……無妨。」

  而在九千九百九十九丈的天空之上,洛漸清抬手抹去了唇邊的血跡。

  他的左手掌心被玄靈劍割破,流著刺目的鮮血,但是他卻勾起唇角,目光澄澈,鎮定大聲地說道:「三萬年前,你讓六十四妖尊和八十一人修守在極北之地,為的就是讓他們為你分擔天道的威壓。然,讓那些尊者大能去分擔天道威壓,只是最次等的法子。世間萬物,對如今被天道融合的你而言,都不及他。你便是死,也會先護著他,護著——李修晨!」

  黑暗道路上,九蓮的身形有了一瞬間的虛無,他的臉色略顯蒼白。

  他抬目看向洛漸清,依舊沒有說一句話,仿佛是個死人,只會一次次的舞劍抵擋。但是這一次,當洛漸清說完後,他卻手指一捏,右手中的青色劍光便被瞬間捏碎。當他再抬手時,從他的掌心,一把修長筆直的劍卻漸漸出現。

  先是鋒銳寒冷的劍尖,再是光滑刺骨的劍身,當那簡素無華的劍柄出現在九蓮的掌心時,一條青色的劍穗輕輕地垂落下來。

  洛漸清垂眸望著這條劍穗,良久,開口道:「這是在你奪天前,墨青前輩親手系在劍柄上的。」

  九蓮仿佛沒有聽到,他抬劍向前,目光幽黑,好像沒有靈魂。

  洛漸清輕嘆一聲,再睜眼時,已經眸色冰冷。

  兩人對視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