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第九重險境的六個大能之中,劍伝便是神劍宗的長老,而神劍宗也是離斷情崖最近的。聽了這合體期長老的傳信,陰姬和昊星子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
一雙蛇瞳里閃爍著幽綠色的光芒,陰姬聲音陰冷地說道:「什麼時候碎的?」
這長老立刻道:「大約在六天前!」
陰姬微眯了眸子,不曾開口。
然而接下來,短短三天之內,越來越多的消息都傳了過來。斷魂宗的人第二個來到了這裡,張口便是:「鬼檎的本命鬼符碎了!」
白家距離茺州斷情崖最遠,當白家人抵達這裡時,各個悲憤仇恨,怒而呵斥道:「為何四哥在這第九重險境裡居然隕落了?這斷情崖並不危險,遠不及四大險地,以四哥的修為,就算無法戰勝對手,難道還不能自保嗎?當初你們不是說,有一個陣法可以增強防禦,隱匿氣息的嗎?為何四哥還是隕落了!」
如此一來,進入斷情崖第九重險境的六個尊者中,人族的三位已經全部隕落。
昊星子臉色凝重得好似要滴下水來,他先安撫了暴怒不平的白家人,接著轉首看向陰姬,冷冷地問道:「你妖族的三個海主如何了?」
到這個時候,陰姬竟然還笑得出來。她穿著一身柔軟的綠紗長裙,微微抬手,纖細白皙的皓腕就從紗裙中顯露出來,遮住了淡笑著的嘴唇。然而她雖說是在笑,可笑意卻不及眼底,瞳孔凝縮成了一條線,濃烈的殺氣似乎能將整個第八重險境都掀翻。
陰姬低笑道:「我妖族可沒有你人族那般多的法術,他們三個就是死在裡面,我也不知道。不過按照這樣情況來看……」唇邊的笑意剎那間消失得一二感覺,陰姬雙目一縮:「他們應當也隕落了。」
一聽這話,白家人頓時憤怒到了極致:「你說!為何他們會隕落!為何!」
八大世家和其餘宗門的情況還不同,對於斷魂宗和神劍宗來說,死去的鬼檎和劍伝雖說是他們的宗門長老,但卻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們是拜在同一門派的師兄弟,但總歸不是那麼親密。
而白家這次來的五長老則是白舟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弟!
二者相伴兩千多年,感情甚篤,這次白舟的本命石一碎,這五長老就發了瘋似的往斷情崖而來,勢必要給白舟討一個說法。
眼見那白舟激動地取出了自己的鐵槍,理智全無地想要直接動武,不等陰姬出手,昊星子便一道劍光過去,壓在了這五長老的槍上,語氣嚴肅地說道:「到這等時候,你竟然還如此衝動!此事我們自有定論,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這第九重險境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白家五長老這才慢慢收了槍。
陰姬與昊星子相視一眼,昊星子說道:「幻天陣並無作用。」
陰姬柔笑一聲:「既然幻天陣能被識破,那擊殺他們的必然是修為超過大乘後期大圓滿的。不應當是玄靈子,你們太華山不是說,那玄靈子的本命燈此刻還火光微暗,並不明亮嗎?」
昊星子似乎不大想在這個問題上開口,但他還是點點頭,算是肯定。
陰姬不以為意地睨了昊星子一眼,繼續說道:「既然玄靈子沒有恢復,那只有可能是在這第九重險境裡,隱藏著什麼東西。那三個人族是大約隔了小半個時辰才相繼隕落的,這說明對方的實力並不足以碾壓他們,最多是化神初期。」
昊星子贊同道:「不錯,若是我師弟的全盛時期,應當能更快地斬殺他們三個。」
說完這話後,昊星子和陰姬便沒有再吱聲,一旁斷魂宗的六長老卻是蹙起花白的眉毛,說道:「看樣子,在這第九重險境底下,真的有一個實力相當於化神初期的怪物?」
陰姬道:「或許也有可能是大乘後期大圓滿。」
眾人一時不再說話。
長久的緘默在這第八重險境與第九重險境的交匯處停留,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到最後,白家五長老第一個沉不住氣了。他握著自己沉重的長|槍,對昊星子和陰姬怒目瞪視,道:「那到底如何?我四哥難道就白死了?」
昊星子眉頭緊皺,不曾回答。倒是陰姬柔柔一笑,問道:「一點小事,不足掛齒。」
眾人立即向她看去,只見這美艷妖嬈的女子被三個妖尊圍繞在中間,她的身子柔若無骨,躺倒在一個粗漢妖尊的身上,語氣甜膩地說道:「本尊最為擅長的,哪裡是那幻天陣,而是天擎破海陣。既然對方實力不行,最多只有化神初期,那我們便用九個人組成的天擎破海陣,將它擊碎!」
斷情崖第九重險境,梧桐樹下。
洛漸清與玄靈子一起躺倒在梧桐粗壯的樹幹上,他抬起眸子,望著梧桐寬廣茂密的樹蔭。梧桐的許多枝葉都輕輕地鋪在洛漸清的身上,一股股清涼如泉水的力量便順著藤蔓傳入了洛漸清的身體裡,為他枯竭的靈力和損傷的筋脈進行修復。
為了能夠儘快擊殺這六人,洛漸清使出了所有殺招,幾乎是費勁全身力氣。
他看似輕鬆,可是這是他晉階到渡劫後期大圓滿後,第一次與修士爭鬥,而且直接便是生死爭鬥。那六個對手,無一不是大乘期的頂尖修士,雖說不能排得上兩族力量的第一階梯,但也是第二階梯的人物。
正所謂破而後立,十年前洛漸清在兩族大戰的時候,一直被委派重任,率領修士,對付遠超於自己實力的對手。他憑藉著明光青玉珠,感受過無數的力量。數個大乘後期大圓滿的修士都將自身靈力傳入過他的身體,一千多個合體期修士也將自己的靈力傳入過洛漸清的身體。
若是說起初洛漸清所感受到的是筋脈和丹田被撐破的脹破,那後來他便漸漸習慣了。他的筋脈寬度遠超普通的渡劫期修士,甚至不遜色與大乘中期的修士!
筋脈的粗壯是一個修士能使用多少靈力的關鍵。
若是你的筋脈十分寬廣,那你便可以更快地吸納天地靈氣,將更多的靈力容納在身體中,以後要使用的時候,也能非常快地將靈力運轉出體內。
除此以外,洛漸清的元神還與常人不同。
元神經歷過那麼多靈力的洗禮,自然更加堅固,而且在那極北之地,洛漸清還曾經吞噬利用過戚珞的元神。大乘後期大圓滿的修士,那元神力量的雄厚,令洛漸清的境界一下子有了質的提升。
想到此事,洛漸清不由垂了眸子,嘴唇緊抿。
不知道戚珞如今怎樣了,十年前她應當受了傷,自己終究是欠了她一道因果,也欠了魔道宮一道因果。
寬敞明亮的梧桐樹下,樹葉唦唦作響,一片片的陰影灑在這無邊廣闊的平原上。洛漸清慢慢地伸手,拉住了玄靈子的右手,他輕輕地握著這隻手,手指順著對方的指縫往裡而去,漸漸地十指相扣。
玄靈子的手有些冰涼,掌心裡並無太多溫度,洛漸清便緊緊地握著,將自己的體溫傳過去,好像這樣便可以溫暖對方。
良久,洛漸清喃喃道:「師父,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得動粗了啊……」
回答他的,是梧桐樹葉婆娑的聲響,玄靈子仍舊緊閉雙眼。
洛漸清緩緩轉首,看向身旁人。清冷俊雅的面龐一如何過去數十年裡的一樣,很少笑,又很少動,只是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便有一種無形沉靜的氣質瀰漫開來。
洛漸清很少有機會這樣仔細地去看玄靈子的長相,有的時候人的光芒太甚,便會讓他人無法注意到他的五官外貌。其他人是不敢去看玄靈子的模樣,而洛漸清以往是心存畏懼,後來兩人在一起後,又總是沒想到這種事,只當過去多少年也看膩了。
然而現在看來,又怎麼可能看膩。
洛漸清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手指緊緊地牽著。他慢慢地勾起唇角,傾身上前,然而在即將吻到對方的時候,又忽然停下,立刻抬首看向了這棵高大的梧桐。
「梧桐,你看的見嗎?」
梧桐先是搖了搖樹葉,但是又沉默下去。
洛漸清嘴角一抽,忽然從地上撿起梧桐的兩片葉子,貼在了樹幹上。做完這一切後,洛漸清微微一笑,道:「就當你看不見了,不可以看,知道嗎?」
梧桐微微搖晃,落下幾片寬大的梧桐葉,仿佛在回應洛漸清的話。
閃爍著點點火色光點的梧桐樹下,一個年輕俊美的修士拉著另一個修士的手,溫柔地吻了上去。這副畫面實在太過美好,在樹葉唦唦的聲響中,時間仿佛被拉長到無限遠的地方,將一切都定格於此。
然而此時此刻,洛漸清和梧桐不知道的是,在第九重險境的入口,九個尊者正準備進入。他們九人中,有八人站在了八個方向,還有一人站在八人的正中央。還未進入第九重險境,一道幽綠色的光芒便在他們的身上閃爍,組成了一個奇異的陣法。
在下去前,位於外圍八人中的一個修士蹙著眉頭,問道:「我們都是大乘初期的修士,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那個神秘的東西可是連第二海主都給擊殺了,我們去……難道真的不是送死?」
一聽這話,不等陰姬開口回答,她身旁的一個虎頭人身的漢子便哈哈大笑,道:「你這人類在害怕些什麼?陰姬大人的天擎破海陣還護不了你的安全?這可是天擎破海陣,你這人類也未免太膽小了吧!」
「你!」
一旁的白家五長老語氣古怪地說道:「為何不能讓本尊也進第九重險境?」
「你?」陰姬低笑一聲,道:「天擎破海陣最好由修為相同的人布下,才是最好的,若是骨齡和實力能夠相近,那自然更好,會令天擎破海陣□□無縫,完美無缺。你能再找到八個和你差不多骨齡的大乘後期的人?」
說完,陰姬不再理會那五長老,轉首對這九人說道:「遇到任何事都要記住,千萬不可自己破了陣法,你們九人加在一起,實力遠超普通的大乘後期修士,可逼化神。」
「好!」
於是,四個妖族尊者和五個人族尊者一起進入了第九重險境,往內探測。
他們這九人往日裡互不相識,幾乎都是最近兩百年才突破大乘後期,但是卻已經修煉有兩千年了。這次的任務對他們而言也是一個機遇,誰都知道,斷情崖每一重險境都會有相應的獎勵,危險越大,獎勵越豐厚。
若是以前,他們九人是絕對不敢進入這裡,更不可能得到機緣。然而現在,九人聯手,再加上妖尊陰姬的天擎破海陣,這是他們最接近斷情崖第九重機緣的一次,他們絕對要掌握。
五個人修中,有兩人在進入險境前悄悄地看了對方一眼,暗自傳音。
而在四個妖族尊者中,有三個也暗自地傳音過去,互相交流。
一時間,九人各懷鬼胎。
當然,他們最為重要的事情還是保命。就算得不到這斷情崖底的機緣,只要他們安全回去,將第九重險境裡的情況報告上去,就可以得到兩族的一些獎勵。
一共只有一百天的時間,起初,這九人走錯了方向,望著斷情崖底的深淵越來越近。當他們發現那可怕的罡風居然快要衝破天擎破海陣後,他們趕緊往回逃跑,尋找另一個方向謀出路。
這一走,便往梧桐樹的方向去了。
在第八十日的時候,梧桐又搖晃著樹葉,給洛漸清指了一個方向。
洛漸清小心翼翼地藏好了玄靈子,警惕地尋覓對手,結果很快就發現了那九人,遠遠的竟然還從黑暗裡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剛才擊殺了那三頭黑虎獸後,你是不是自己偷偷拿了什麼東西?」
「胡言亂語!本尊會偷偷拿東西?明明是你,之前我們對抗那罡風的時候,就你一個人偷偷藏在後面,沒有出手!」
「你才是躲在中間的人,你根本就是被我們八個護著。」
「好了,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雖然我們已經有數十天沒有再遇到危險,但是不可大意。陰姬大人可是說了,這底下有一個不知名的化神初期的怪物,殺死了第二海主等幾位大人。要是被它發現,我們可就慘了。」
洛漸清臉色微變,琢磨了一會兒,頓時失笑:「……我是不知名的化神初期的怪物?」
天擎破海陣並不能藏住修士的氣息,漸漸的,洛漸清便清晰地感受到九道氣息往自己的方向而來。藉助對這一片山群的熟悉,洛漸清埋伏到了這九人的背後,一眼便看到了對方。
四個妖族和五個人修。
然後是……
洛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