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聞硯桐長那麼大以來,第次騎豬。

  至於感受……難以言喻。

  幸運的是那隻豬並沒有帶她在頌海書院溜圈,而是在膳房周圍跑了圈就直愣愣的撞樹上去了。

  聞硯桐被摔下了豬背,滾落在地上,翻了好幾個滾才停下,那頭肥豬則直接給撞暈了。

  好在聞硯桐沒有摔傷,只是爬起來之後身上都是泥土,還有豬身上的臭味,她自己都忍受不了。

  聞聲趕來的池京禧聞到這味兒,立馬後退了好些步。

  聞硯桐忍著想吐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捏著自己的鼻子向池京禧靠近,「小侯爺……」

  池京禧當下後退,「什麼事?」

  聞硯桐哼了聲,「我要回去沐浴淨身。」

  池京禧點頭,「受傷了沒有?」

  聞硯桐揚了揚袖子朝他靠近,「有沒有受傷你來看看啊。」

  池京禧再後退,「我給你叫個醫師。」

  聞硯桐撇嘴,「那倒不用了,我沒受傷。」

  牧楊從後面趕來,剛跑近聞硯桐,就立即咧著嘴後退,捂著眼睛慘叫,「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聞硯桐氣得想踢他。

  牧楊邊後退邊道,「聞硯桐,你身上這味兒簡直可以做武器了,我眼睛都被熏得睜不開了,你趕快去洗洗吧。」

  聞硯桐:我給你榔頭你眼睛就能睜開了。

  她氣哼哼的離去,頂著身臭味鑽進了浴房。侍衛桶桶的送水,聞硯桐前前後後洗了足足五遍,腳趾縫裡都是胰子的香氣,皮膚都給泡的泛白,才出了浴房。

  對於今日騎豬的遭遇,她小小的總結了下。

  好奇心這玩意兒確實得控制。

  聞硯桐洗完出來,池京禧就坐在軟榻上看書,抽空看了她眼,從頭頂看到腳丫子,上上下下的大量,「洗乾淨了?」

  「皮都洗掉兩層呢。」聞硯桐擦著長發,走到軟榻旁的地上坐著。下面墊著柔軟的絨毛墊,坐著也舒服。

  面前就是張矮桌,聞硯桐擦完了頭髮就把布巾扔在桌子上,抬頭問池京禧,「小侯爺用膳了嗎?」

  池京禧微微抬了下書,「還沒,馬上就來了。」

  他說的馬上,果然就是馬上。不會兒,小廝就端著飯菜進來了,擺在矮桌上。

  晚上的飯般都吃的清淡,今日的就是瘦肉粥配上幾盤小炒。聞硯桐低頭看了眼,每盤都有肉。

  「今晚要吃那麼葷的嗎?」聞硯桐拿著筷子問。

  「嗯……」池京禧淡聲道,「這都是馱著你遛彎的那隻豬身上的。」

  聞硯桐哦呦了聲,夾起筷子嘗嘗,豎著大拇指誇讚,「真香啊。」

  池京禧翹了下嘴角。

  「不過那頭豬可真夠笨的,竟然自己撞樹上去了。」聞硯桐笑道,「古有守株待兔,今有守株待豬,哈哈哈。」

  池京禧也笑了,「這隻豬成是你上輩子兄弟。」

  聞硯桐表情收,「這叫什麼話?」

  「今世你為人,它為豬,但是它見到你之後卻還是把你認出來了,所以才背著你跑了圈。」池京禧道,「這是楊兒說的。」

  「豈有此理!胡說道!」聞硯桐氣得夾了筷子肉放嘴裡,使勁的嚼著。牧楊這張嘴,要是能說出什麼好聽的,那才出奇了!

  池京禧吃飯的時候不愛說話,也不准聞硯桐說話,於是兩人安靜的吃完了碗飯。

  聞硯桐擦嘴時,就聽他道,「再過兩日書院就休長假了,你何時回長安?」

  聞硯桐愣了下,想了想道,「還沒確定呢。」

  池京禧便道,「若是你二月二十之後回,就跟我起。」

  她先是疑惑,而後立馬就想明白了。

  安淮候的侯府的確是在長安,池京禧雖平日都在朝歌,但是休長假時,還是要回長安去的。至於為何是二月二十呢,是因為二月二十是池仲簡的生辰。

  太子在那日包下了朝歌城南角的百花園,以宴會的由頭邀請了城內諸多少爺千金前去為池仲簡慶生,實際上也是為池京禧挑選正妻做準備的。

  畢竟池京禧已經冠字,可以開始考慮娶親的事了。

  但是在那場百花宴上,程延川被謀殺,成為切動盪的開端。

  聞硯桐撓了撓頭,猶豫了片刻才道,「到時候再看吧,若是我不走,定然要告訴小侯爺的。」

  池京禧面色如常的點頭,命下人把桌上的東西都清理走,起身進了書房。

  聞硯桐則早早的就鑽進了被窩,準備睡覺。

  但是她躺到了深夜,才心神不寧的入睡。

  當夜聞硯桐做了個夢。應該是個噩夢。

  她夢見自己站在曠野之上周圍都是刺目的鮮血,橫七豎的屍體。濃重的血腥味在空蔓延,仿佛堵塞了她的鼻子,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池京禧。」有人說話。

  聞硯桐猛地回頭,就見程宵站在不遠之處,他身披鐵甲,手執長劍,眸光冰冷,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人,說道,「你已經輸了。」

  聞硯桐將視線移動,就看見程宵面前幾步遠,有人單膝跪在地上,弓背垂首,右手柄長劍沒入土地作為支撐。他身上的銀甲幾乎覆滿了鮮血,銀甲也有數處被砍裂,身上插著幾支羽箭,箭頭沒入身體。

  他高束的長髮垂著,身體微顫,發出粗重的喘息。

  「……我早就輸了。」沙啞而熟悉的聲音傳來。

  聞硯桐皺緊眉頭。

  「不管這場仗打到最後結局如何……」池京禧已是強弩之弓,聲音緩慢,「從我無所有的那刻開始,我就已經輸了。」

  從程延川的死開始,往後就是牧楊,傅子獻,程昕,還有安淮候。池京禧這場仗打到最後,是真真的無所有。

  將功成萬骨枯,池京禧也是這萬骨的其之。

  聞硯桐心口猛地絞痛,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從夢驚醒。

  她翻身從軟榻上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竟是流淚了,於是連忙用手去擦,還吸了下鼻子。

  夢裡面看見的場景成就是原書,池京禧在最後場戰事落敗之後的場景,他承認自己輸了之後,這生也就畫上了句號。

  先前讀書的時候,她讀到這段也落了淚,但是當時想的是池京禧應該很不甘心,他才情雙絕,韜武略,少年時是朝歌少男少女追捧的對象,長大後又是有勇有謀,行事果敢的將軍。

  他性子穩重,頭腦聰明,可最後還是敗給了主角光環。

  可方才那夢,讓聞硯桐又對池京禧有了新的認知。

  或許在池京禧死的時候,更多的應該是解脫才對。對於他來說,所有愛的人幾乎都死了,即便是那場仗他打贏了,真的登上了皇位。那麼剩下幾十年的光陰,他依舊會活在痛苦之。

  他說自己早就輸了。輸了的人儘快落幕,受到的痛苦才沒那麼錐心。池京禧手持利劍戰鬥到最後刻,是給所有亡故的人個交代,但死之前,卻是解脫的快意。

  聞硯桐越想越覺得難受,手往臉上抹,全是淚水。

  正順氣兒時,屏風上傳來輕叩聲。聞硯桐忙轉頭看去,就見池京禧站在屏風邊,半個身子被落地長燈照亮,他看見聞硯桐臉上都是淚,不由放輕了聲音,「怎麼了?」

  聞硯桐手忙腳亂的擦乾淚,佯裝無事道,「沒事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

  池京禧的眼眸在柔和的光下好似蓄滿柔情,抬步輕緩的走到她身邊,「做了什麼噩夢?怎麼嚇成這樣?」

  聞硯桐吸吸鼻子,「夢到我被豬拱死了。」

  池京禧忍不住哼笑聲,順手將棉被往上提,下子蓋住了她的腦袋,「這般膽小。」

  聞硯桐只覺得眼前黑,然後頭上就落下了輕柔的力道,像是池京禧在肉她的腦袋樣。

  「別哭了,男子漢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池京禧話含著笑意,也帶著輕緩的溫柔,「那頭豬不是已經宰了嗎?你晚上還吃了呢,若是那隻豬知道你為了它哭場,它怕是會覺得死也值了。」

  聞硯桐被逗笑,心頭的陰霾也慢慢散去,把被子拉下來之後抬頭看他,「小侯爺怎麼這時候了還沒睡?」

  池京禧也低著頭,「睡了,只不過聽見了小貓似的哭聲,又起來看看。」

  聞硯桐揉了把臉,說道,「沒想到吵醒了小侯爺,真是對不住,快去睡吧。」

  池京禧倒沒什麼責怪的意思,只是道,「還難受嗎?要不喝些熱水壓壓?」

  聞硯桐搖頭,「沒事了,有小侯爺陪我說兩句話,我心裡好受多了。」

  池京禧已分不清她是日常油嘴滑舌還是真心實意,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腦袋,「那你睡吧。」

  聞硯桐依言躺下,池京禧又彎下腰,幫她邊角的被子往裡掖了掖。她本以為池京禧掖完被子就會離開,但是卻沒想到他就勢盤腿坐了下來,在軟榻邊上。

  聞硯桐受寵若驚,「小侯爺怎麼不去睡?」

  池京禧道,「你睡吧,不用管我。」

  她還想說什麼,池京禧就按了把她的腦門,「快睡!」

  聞硯桐點點頭,整個被子攏在身上,就露了個腦袋,看了看池京禧之後才慢慢閉上眼睛。

  池京禧就坐在邊上,點了盞四面雕花燈,拿起矮桌上的書靜靜看著。

  聞硯桐聽見那書頁緩緩翻動的聲音,逐漸放鬆下來。

  在這之前,她直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局外人,她是穿書而來,不屬於這裡。但是現在她才明白,她從穿書進來的那刻,就已經是故事的人了,只是她直不願意進入故事裡而已。

  今夜的這場夢過後,聞硯桐願意投身進入故事裡,改變原書設定好的故事走向。

  為了身邊的所有朋友。

  也為了池京禧。

  作者有話要說:【池京禧的小小日記】

  瑞興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九:

  今日她騎著豬溜了圈,

  晚上回來做噩夢了,

  哭的時候喊了我的名字,

  怪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