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陰濕幽暗的地道中,池京禧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聞硯桐越發擔心。

  好在池京禧的記憶沒有出錯,沿著地道走了沒多久,就碰見了當時那少年帶她走過的石門。聞硯桐忙把手中的火摺子留給池京禧,自己快走了幾步,走到石梯旁。

  她知道這地道的出口在床底下藏著,十分不便,就先一步爬上來,將床榻給挪開,把地道口完完全全露出。

  池京禧跟在後面上來,聞硯桐趕忙幫扶,將他從地道口扶上來。她接過火摺子,先把房中的燈都點燃,然後扶著池京禧坐在床榻上。

  兩人身上差不多同樣狼狽,衣袍上濺滿了血,尤其是池京禧,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濃郁。俊俏的臉還往下滴著血液,衣袖沉甸甸的,還能擰出血水。

  他可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蒼白得可怕,氣息有些微弱,一坐床上便靠著牆。但他的眸光依然又深又沉,相當鎮定,「去叫人。」

  倒是聞硯桐慌張得不行,讓池京禧坐下之後,也顧不得其他,衝進了張介然的房屋,奔到他床頭前,伸手搖晃他肩膀,「張介然張介然!快醒醒!」

  張介然這會兒睡得正香,這一動靜把他實屬嚇得不輕,一睜眼就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伏在他床頭,當下慘叫一聲,竟是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聞硯桐驚恐的又喊了幾聲,還試圖掐人中,「然兒!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

  但是張介然著實被嚇暈了,聞硯桐又是愧疚又是著急,想到池京禧的情況不容樂觀,最終還是拋下了暈在床上的張介然跑去找傅子獻。

  思及自己這恐怖模樣,她跑的時候抓了兩把雪,不顧夜間的雪冰冷刺骨就往臉上糊了幾下,揉成了水好歹洗一些臉上的血。

  她跑到傅子獻門邊時,才發現門邊守著侍衛,那侍衛見她模樣可以,一把將她攔下。

  聞硯桐著急道,「我是傅子獻的朋友,有急事找他,快些去通報!」

  侍衛哪信,畢竟大半夜了,突然冒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應該直接抓起來才是。

  聞硯桐見他們不動彈,自個化身陀螺,一個猛衝撞到門邊,用力的拍門,「傅子獻!醒醒!」

  牧楊被突然響起的拍門和叫喊聲嚇了一大跳,直接從床榻上坐起來,險些翻下床。聽見是聞硯桐的聲音,他忙爬下來,連鞋子都沒穿,撩開棉被跑到門邊。

  一開門就看見一個頭髮繚亂,身上滿是血的人被侍衛攔著,正張牙舞爪的朝著衝來。

  牧楊本就是聽了聞硯桐的故事嚇得睡不著,特地跑來找傅子獻的,眼下睡意還未消退,就被嚇了個魂飛魄散,慘叫著往後退。

  聞硯桐喊道,「別叫別叫!是我,聞硯桐啊!」

  牧楊嚇傻了,只一個勁的往後縮。

  隨後跟來的傅子獻從後扶了他的腰一把,將他的身形穩住,同時走上前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聞硯桐露出喜色,「傅子獻!關鍵時候還是兄弟你頂用,小侯爺受重傷,快讓牧楊派人請郎中來!」

  傅子獻擰起眉,見聞硯桐的模樣,也知道她並不是在說笑,轉頭去拉想要逃跑的牧楊,「牧少,你冷靜點……」

  牧楊嚇得腦子都木了,哪有時間冷靜。聞硯桐見他那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拽著他的衣裳往他背上掄了兩拳,「叫你娘的頭啊!你禧哥受傷了,馬上就死了!快點派人找郎中!」

  聞硯桐是急得厲害。池京禧現在已經因為失血而虛弱,又身在念安寺,等郎中趕過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一秒都不能浪費。

  傅子獻見狀忙上前拉架,對牧楊道,「牧少,這是聞硯桐,你別害怕。」

  「聞硯桐……聞硯桐?」牧楊喘著粗氣,腦子好似慢慢清醒了,捧著聞硯桐的臉仔細看了看,發現真的是她,當下抓著她肩膀驚道,「你方才說禧哥怎麼了?!」

  「他受了重傷,你再耽擱就要咽氣了!」聞硯桐臉上的驚慌失措沒有一點作假的樣子,把牧楊嚇得夠嗆。

  他飛奔出房間,對侍衛道,「去把仟遠哥叫醒!立即去請醫師來!」

  侍衛領命立即行動起來,牧楊也沒有停頓,拔腿就往池京禧的房間跑去。

  跑到一半的時候,聞硯桐在後面叫他,「他在我房裡!」

  牧楊急急的拐了個玩,愣著頭直接衝進了聞硯桐的房中,將門摔得轟然作響,大喊道,「禧哥!你在哪!」

  還不等池京禧回應,他就直接撩簾進了房,就見池京禧渾身是血的坐在床上,被褥也被血浸染了一大片,觸目驚心。

  牧楊當即淚盈雙目,哭喊著奔到床前,「禧哥啊——!你這是怎麼回事啊!千萬要撐住!」

  池京禧被他的大嗓門吵得耳朵疼,眉毛擰起,「我還沒死呢,哭什麼喪。」

  牧楊伏在床上,「聞硯桐說你快不行了!」

  池京禧眉毛微抽,「暫時撐得住。」

  聞硯桐隨後跑來,見牧楊正大喊大叫,忙上去將他拽倒在一邊,平息了下呼吸,放輕了聲音對池京禧道,「小侯爺,你血流的太多了,醫師一時半會兒來不了,必須要儘快給你止血。」

  池京禧墨眸中凝著光,對她點了點頭。

  聞硯桐轉身去翻找包裹,找到了一沓備用的紗布。她右腿沒有完全好透,需要包些藥草在腿上,所以臨行前帶了不少紗布。

  她將紗布展開,疊成寬寬的長條,走到窗前,對牧楊道,「把小侯爺的上衣解開。」

  牧楊坐在床邊,正是無措,聽了她的話後忙動手去解池京禧的衣扣。但他太著急,下手難免控制不了力道,扯動了池京禧的傷口。

  池京禧尚能忍耐不叫出聲,但是眉頭擰起,看起來不好受。

  聞硯桐一把將他推開,「讓開讓開,讓我來。」

  正巧傅子獻拿了牧楊的外衣和鞋子趕來,讓他趕緊把衣裳穿上,免得凍涼。

  聞硯桐把紗布放在一邊,看了池京禧一眼。見他抬起的眼眸中仍然沉澱著平靜,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訴她,不要慌張。

  聞硯桐跪在床邊,深吸一口氣,放輕了力道,快速又輕柔的將他的衣扣一一解開。血都凝在了衣裳上,解開時腥味便撲鼻衝來,她怕傷口黏住了衣裳,始終不敢太肆意。

  池京禧攏眉,氣息微弱下,聲音依舊沉著,「直接掀開。」

  聞硯桐心一橫,將他右肩的衣裳一鼓作氣掀開,被利刃所傷的傷口猙獰的露了出來,她倒抽一口涼氣,將衣裳褪到他臂膀處。

  傷口不長,但刺得深,所以血流的多,在他白皙的臂膀上尤為刺目。

  她拿起紗布,左手自他左邊繞到頸後,「往前坐些。」

  池京禧聞言身子往前。聞硯桐捏著紗布,在覆上去之前猶豫了一瞬。

  她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傷口,不知道該如何止血。

  池京禧看出來了,忍著痛將右臂微微抬起,抬眸對她道,「纏在傷口上,用力。」

  這是壓迫止血法。聞硯桐懂得也不多,只是偶爾在電視裡看到些,她在學校里從來沒有學過這些東西。

  一瞬的停頓過後,她便一咬牙,跪著往前挪了兩步,躬身把紗布覆在傷口上,幾乎在貼上去的剎那,紗布就被血染紅了。她不管不顧的對著傷口纏繞,一圈一圈,白色的紗布剛纏上去就成了紅色。

  為了能夠止血,她半分空隙都沒留,纏的很用力,眼睛緊緊盯著傷口處,生怕自己出了錯。

  池京禧側著頭,垂眸看了看被纏住的傷口,又緩緩將目光落在聞硯桐的側臉。因為方才糊了一把雪的緣故,聞硯桐臉上的血也糊成了一大片,眉毛眼睛到處都是,長而密的眼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

  她神色極其專注,眉毛緊緊擰著,一臉的凝重。與之相反,重傷危險的池京禧卻越來越平靜,漂亮的眼眸柔和不少,沒有了平日裡看人的倨傲與冷淡。

  聞硯桐給他抱扎止血的時候,牧楊穿好了外衣和鞋站在一旁,滿臉的急色。程昕也在睡夢中被喚醒,匆匆趕來就看見了這樣一幕,也沒有出聲驚擾,吩咐了侍衛去燒熱水,而後在旁處等候。

  聞硯桐將紗布打上結之後,才微不可查的鬆一口氣,額頭因為緊張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她抬手抹了一把,抬頭就撞進池京禧的視線里。

  聞硯桐下意識道,「包、包好了。」

  池京禧低低應了一聲。

  程昕匆忙走上前來,「發生什麼事?」

  池京禧神色一冷,「念安寺下有一個地下密室,裡面藏了東西,你立刻調人先把這方圓圍住,別放跑任何人,包括寺中的僧人。」

  程昕點頭道,「我即刻稟報父皇。醫師已經去請了,你現在如何?還撐得住嗎?」

  池京禧微微閉眼,「尚可。」

  聞硯桐忽然伸手,握住了池京禧的手掌。他沒料到她突然動作,驚訝的眸光投去。

  池京禧的手掌想來都是暖和的,但是這會兒竟有些冰涼,聞硯桐沉聲對程昕道,「小侯爺的體溫開始下降了,五殿下讓人多搬些暖爐過來吧,再多燒些熱水。」

  程昕頷首,吩咐侍衛去搬暖爐。

  牧楊緊張的坐在池京禧另一邊,拿過他的手搓了搓,「禧哥,你是不是感覺冷?要不給你的裘衣拿來?」

  池京禧抽手,「無礙。」

  聞硯桐也道,「你別亂碰,小侯爺身上還有其他傷。」

  牧楊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呼出一口長氣,「方才聞硯桐說你快不行了,把嚇死了……」

  池京禧聞言看了一眼聞硯桐。

  她頗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被嚇到了。」

  池京禧泛著涼意的指尖微動,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方才聞硯桐捏著時傳來的炙熱,他沒再說話。

  傅子獻也沉默站在一邊,神色不大好看。聞硯桐餘光瞥見之後,想起那少年得知她是傅子獻之後的奇怪反應。

  程昕,牧楊,池京禧。這三人分別代表這皇家,將軍,侯王,但那個少年聽到之後喊打喊殺,極是厭惡。

  可聽見傅子獻的名字後,他的態度猛地一轉,甚至用了「傅丞相」這個尊稱。

  難不成,這念安寺下面藏的,其實是傅家的人?

  房中一時沉寂下來,幾人心思各異。聞硯桐想了一會兒之後,見池京禧閉著眼睛,似乎在小憩,當下有些慌張的喊道,「小侯爺,小侯爺……」

  池京禧慢慢睜開眼,「怎麼?」

  「你現在不能睡覺,會有危險的。」聞硯桐忙道。

  池京禧攏眉,不知道是不是傷痛讓他身體越來越虛弱的緣故,他的神情也懶得做那麼明顯。想強打起精神,卻抵不過身體的虛弱的模樣讓聞硯桐很是擔憂。

  她坐到池京禧旁邊,「小侯爺,我們說會兒話吧?」

  牧楊不大讚同,「禧哥都這麼累了,你能不能別磨人,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聞硯桐瞪他一眼,「上一邊去。」

  傅子獻也對他道,「小侯爺現在情況危險,若是貿然睡覺,會加重傷勢。」

  他換了種好聽易懂的說法。實際上是池京禧現在傷得嚴重,若是真睡了,極有可能醒不過來。

  聞硯桐見池京禧沒什麼反應,大著膽子抓住他的手,手指使了些力氣的捏著,「小侯爺?」

  池京禧倚著牆,低垂著的眸滿是睏倦,看得出疲憊至極,但還是回應道,「你想說什麼?」

  「先前咱們在屋裡聽到有人敲門那會兒,你說著寺中有匪,憑據是什麼?」聞硯桐趕忙問。

  池京禧的喉嚨緩慢的滑了滑,一切動作都變得慢了,神經也有些衰弱。但是聽了聞硯桐的話之後,腦子又開始運作起來,說道,「有匪那句話,是說給他們聽的。」

  聞硯桐:「嗯?」

  池京禧道,「當時在門外敲門的是個經常習武之人,他走路輕盈無聲,能夠聽見我靠近門的腳步。但我並未聽見他離開的動靜,所以我們出去的時候,他就在附近,我便故意說寺中有匪,引得他們自亂陣腳。」

  聞硯桐恍然大悟,又問,「那你如何知道寺中的僧人也是一夥的?」

  「掛在檐下的衣裳上,與那幾個念安寺位高的僧人身上的薰香味道相同,但是在地下室的人不需要薰香,那些人極有可能是平日隱藏在僧人之中。」

  他道,「這個念安寺中,約莫大半都是假僧人。」

  聞硯桐道,「原來如此,沒想到竟有人敢在皇城邊上偷梁換柱,瞞天過海。」

  池京禧沒應聲,看樣子是越來越虛弱。聞硯桐沒辦法,只好語氣一轉,兇巴巴的教訓道,「小侯爺,下次要是遇到危險,千萬莫要再獨自一人了!你身子金貴,這次受了傷定然是十分不得了,你的那些侍衛都要跟著受罰的!」

  本以為池京禧會冷言反駁,哪知道他只是懶懶的嗯了一聲,「我不會讓他們受罰的。」

  聞硯桐道,「那也不能讓自己受傷啊!你看看你現在這模樣。」

  池京禧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你不也下去了嗎?」

  「我跟你能一樣嗎?」聞硯桐頂撞道,「我是平民,傷了就傷了,你可不一樣,你這一受傷,可不得驚動好多人啊!況且我當時是被刀架在脖子上逼下去,如果有選擇,我才不願意一個人下去呢!」

  池京禧道,「倒是委屈你了。」

  聞硯桐又道,「再者說,我也沒受傷啊……」

  池京禧聽到這,也頓了下,問道,「你會功夫?」

  聞硯桐搖頭,「當然不會,若是會功夫,定然會保護你,不叫你受傷的。」

  池京禧的雙眸攏上迷惑。他記得當時聞硯桐身邊死了三四個人……

  聞硯桐道,「說來也奇怪,當時的情況真的很詭異,我自個也沒想明白。」

  好幾次明明看著刀要砍下來了,但那些惡徒總在關鍵時刻出問題,然後把自己殺了,像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庇護她一樣。

  這種莫名其妙的好運,她先前也有感覺。譬如武學測驗上突然的中靶,脆香樓突然中獎,前腳有了麻煩,後腳就有了解決的辦法。

  她皺眉,仔細回憶起來。

  不一會兒熱水就送到了房間裡,聞硯桐思緒回籠,說道,「快,快給小侯爺擦擦臉,洗洗手。」

  侍衛將熱水置在床邊,便要動手,聞硯桐攔住,「……小侯爺沒帶小廝來嗎?」

  池京禧道,「掃雪不宜隨行。」

  這樣一說,她才注意到,牧楊和程昕好像也沒帶,身邊只有侍衛。

  但是她怕侍衛粗手粗腳,牽動池京禧身上的傷口。牧楊似乎看出她的顧慮,擼了袖子上前,自告奮勇,「我來給禧哥擦。」

  「不成,你更不行。」聞硯桐連忙上前,把他擠到一邊去,「還是讓我來吧。」

  聞硯桐把手伸進盆里試了試,水極其燙,似乎沒兌涼水。她忍著熱意把布巾擰得半干,然後跪坐在池京禧的身邊,對池京禧道,「小侯爺,我先把你臉上的血污擦去。」

  池京禧重傷虛弱,一點攻擊性都沒了,眸光泛著懶意,默許了。

  聞硯桐便把布巾折成巴掌大小,從他的額頭開始擦起,逐一擦過俊秀的眉毛,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樑。擦得細緻而輕柔,將他臉上濺的血色擦得一乾二淨。

  她又把布巾浸濕,將上面的血搓洗掉,再去擦脖子,擦過滾動的喉結,白皙的側頸,連耳朵後面都沒落下。

  侍衛將水換了一道,她一洗,水中又泛著血色。

  擦完了臉和脖子,又慢慢的把兩手擦乾淨。

  滾燙的濕意混著柔和的力道在皮膚上滾動,池京禧從其中感受到了聞硯桐的小心翼翼。

  他點了墨的眼睛好似淬了碎星般,光芒微弱的閃動,透出了些許柔軟來。

  聞硯桐把池京禧的手反覆擦了好幾遍,才把血污擦乾淨,又怕熱氣跑了,就趕忙用棉被將他的手捂住。

  仍然在等待之中,醫師也不知道過多久才會來,聞硯桐不敢放鬆警惕。牧楊一直在跟池京禧說話,但池京禧的回應越來越少。

  聞硯桐見狀便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對池京禧道,「小侯爺,吃點東西壯壯力氣吧。」

  池京禧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答應,只是看著她手上的東西。聞硯桐就趕緊把油紙拆了,裡面是兩塊夾餡薄餅,是她怕坐馬車的時候餓揣懷裡的。

  餅的表面一層有些溫溫的,那是在聞硯桐懷中捂的溫度。

  她把其中一個遞到池京禧的嘴邊。

  池京禧起初沒動彈,聞硯桐以為他不想吃,正要勸時,就見他張開嘴咬了一口。

  他緩慢的咀嚼之後,神情染上一絲錯愕,「這是什麼餡的?」

  聞硯桐疑惑他的反應,答道,「肉餡啊?小侯爺不吃肉嗎?」

  話一出,屋中的幾人都愣住了。牧楊驚道,「你把肉餡的東西帶進寺里?」

  聞硯桐後知後覺,「不可以帶嗎?」

  「是要關大牢的呀!」牧楊道,「皇令再上,但凡在寺中吃葷食皆是對神明不敬,輕則罰板子,重則關押三到五年。」

  「不是吧?吃個肉餅就要坐牢?」聞硯桐驚了,把油紙重新包上,又塞回懷裡,「我沒吃啊,吃的是小侯爺。」

  剛把東西咽下的池京禧:「……」

  牧楊朝外張望,「沒人看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正巧程昕帶著侍衛進來,「看見什麼?」

  牧楊剛要說話,池京禧就先開口道,「無事,事情可辦妥了?」

  程昕點頭,「妥了。方才的動靜鬧醒了書院的學生,我已派人驅散,寺中的僧人尚在睡覺,也沒有驚動他們,只調了人先將念安寺周圍圍住了,明日一早再調來一批。」

  池京禧頷首。

  程昕擔憂的上前來,「血止了嗎?」

  聞硯桐看一眼他的肩膀,紗布早就被血浸透了,但卻沒有在往下流的跡象,「想來是止住了。」

  程昕嘆一口氣,「沒想到大半夜竟出了這等事,小禧你再撐一會兒,醫師約莫快到了。」

  池京禧沒再說話。

  身上的傷口讓他並不好受,眉頭總是忍不住皺著,但神情卻是平靜的。

  忍耐中透著少年的堅毅。

  聞硯桐忍不住感嘆,少年的池京禧就已有如此風骨,若是成年了,那又該是何等模樣?

  幾人在房中陪著池京禧說了半小時左右,醫師總算來了,被人拎著帶進了房中。眾人當下把位置讓開,讓醫師來醫治。

  聞硯桐這才是真正放鬆了,身子一軟險些站不住,跟在傅子獻後面往外走。

  「聞硯桐。」突然有人叫她。

  她驚愕的轉頭,就見池京禧墨眸平和,對她道,「去把臉洗洗。」

  聞硯桐雙眸一彎,一下子綻開了笑容,眉梢眼角都是繾綣的笑意,「小侯爺,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記住了。以後可不能再叫我小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