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父親的苦衷

  回到酒店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房卡刷門,撲面而來的是酸湯餃子的味道。Google搜索

  江陽扇了扇風,皺著眉走進屋子。

  果不其然,靠窗的小圓桌上擺著大娘水餃的外賣盒子。

  李勁正窩在沙發打遊戲,頭髮亂糟糟,像是頂著雞窩,看來一天都沒出門。

  「我要拍照記錄你這蓬頭垢面的邋遢樣,等你火了,發到粉絲群去,」江陽掏出手機,咔嚓一聲。

  「醒醒吧,前提是你李哥能火,你不能威脅一個糊咖,」李勁長吁短嘆:「試戲怎樣?」

  「別提了,一場大戲,」江陽拉開窗簾,把外賣盒子放到了衛生間:「陸子芃和經紀人吵起來了。」

  李勁擰眉:「張淼啊?臥槽,陸子芃真不懂得珍惜,這麼牛逼的經紀人還吵?要是沒張淼的話,陸子芃在歸國九子能混到中游都算老天開眼了。」

  「陸子芃貌似不想來試戲,但是張淼很看重章導的電影,」江陽說道。

  「那這是好事啊,」李勁的屏幕再次變黑,小嘴叭叭:「你要相信張淼的眼光,說明章導的戲有前途。對了,陸子芃為啥不願意?

  你走了以後,我閒著沒事,就翻了下《探探詐騙王》的劇本,拍起來不要太輕鬆,不用吊威亞,不用曬太陽,吹水泡妹耍酷就完事兒了,爽的一批。」

  「聽趙姐說,嫌棄給的錢太少了,」江陽不清楚張淼的實力,聽李勁的科普後,仍懵懵懂懂,只知道他很厲害。

  「官台拍電影,不可能把投資的大頭花在片酬,有片酬就不錯了,天皇巨星來了都有可能零片酬,陸子芃想屁吃呢,」李勁又問:「他們給你開多少?」

  「三十萬,這還是趙姐爭取後的價格,」江陽如實回答。

  「噗——」李勁笑出了聲:「你李哥拍電視劇都一集兩萬呢。手上這部劇結束了,好歹能拿四十來萬。我現在能理解陸子芃的心情,但是我不贊同他的做法。」

  「趙姐勸我別看重片酬,說就是倒貼錢也要演,」江陽說道。

  「那就對了,」李勁瘋狂點擊屏幕,然而下一秒,他的屏幕再次變黑:「趙勝男和張淼兩個經紀人看好章導,你等著大火就行。」

  江陽點頭,說道:「去洗澡,哥帶你去凱威喝酒。」

  「你中獎了?」李勁問道。

  凱威酒吧是出了名的高端酒吧,卡座費都得一千八。

  「趙姐請客,放你的心,」江陽說道,他把行李箱打開,挑選休閒的衣服。

  「臥槽,不早說,幫我打完這一把,」李勁把手機扔到一旁,飛奔到了浴室。

  江陽拿起手機,幫他打遊戲,罵道:「你個二貨整體說自己是猛男,打遊戲老是玩蔡文姬和瑤,爺鄙視你。」

  淋浴間,李勁吼道:「你懂個屁,猛男就要玩蘿莉。知道什麼叫鐵漢柔情?」

  桌子上擺著果盤,江陽單手玩瑤,另一隻手吃水果。

  隨著victory的振奮聲音響起,李勁走出衛生間。

  「走,走,」李勁喜不自勝,摩拳擦掌:「我上次去凱威酒吧,那還是兩年前。快點,別磨蹭了。等會你趙姐反悔了。」

  「扯淡,」江陽哭笑不得:「老闆說請你喝酒,能把話收回去?」

  「你們這是角色定了,然後到酒吧慶祝?」李勁一邊換褲子,一邊問道。

  「嗯,」江陽的心放下了,笑道:「趙姐說閆肅發消息,明天談合同。閆肅,就是章導的心腹。」

  「趙姐威猛!」李勁扣著皮帶,問道:「你看趙姐還收猛男不?哥還是自由人呢。」

  「趙姐是有兩把刷子,但是章導這部電影是我個人爭取的,」江陽說道:「戀愛節目都有明星觀察環節,是——」

  話說一半,李勁搶過話茬。

  「想起來了,」李勁拍著大腿:「那個徐婉兒是不?章導的媳婦兒。」

  「對,」江陽點頭。

  「你們見過面?」李勁問道:「我看她在節目上老diss你。」

  「沒有見過,」江陽說道:「我們是在天涯島錄製節目,他們在魔都的電視大廳錄的。時間也錯開了兩三天。」

  「這樣子啊,」李勁嘿嘿笑道:「我還以為她是那種人前冷若冰霜,人後熱情似火的人類的妻子。」

  江陽:「淫眼看人髒。」

  ……

  天涯島,大魚灣。

  清澈見底的青藍色海水上,一葉扁舟緩緩飄蕩。

  小舟狹長,只容得三四人坐下,通體雪白,點綴著大魚灣。

  陶書旻和父親相對而坐,空氣十分恬靜。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陶青栢見女兒文靜雋永,沒有一絲她母親和姥姥的俗氣,很是欣慰:「我和你媽離婚證都沒領呢。」

  「那我媽和我姥姥說你們離婚了,」此刻的陶書旻身心無比放鬆。

  遙想童年,父親就是自己的港灣,陪著自己玩耍瘋癲,陪著自己讀書學習,可謂寓教於樂。

  而母親只會教條地訓斥、體罰甚至人格羞辱,以至於成年後,陶書旻面對母親仍舊壓力山大。

  十幾年過去了,再見父親,那種感覺依然還在。

  「我們那會法制觀念淡薄,」陶青栢決定向女兒坦白:「那一年,我回老家奔喪,你媽裝模作樣要跟著去盡孝,結果又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她氣性大,後來大鬧你奶奶的靈堂。

  回到魔都後,你姥姥和你媽沆瀣一氣,反倒指責我的不是,甚至在言語上對你奶奶非常不敬。

  後來我負氣離開魔都,前去歐洲遊學。我不知道她們說給你的是那種版本,但我沒有添油加醋。」

  見女兒的目光柔順而又平和,他鬆了一口氣,女兒沒被母親和姥姥帶歪了。

  那對母女暴戾、精明、粗鄙、刻薄,是不可能流淌出如同母親河般溫潤的眼神。

  「其實,那時候我想一死了之。我跳了黃浦江,但是沒死,一個漁夫把我撈上來了。」陶青栢回想往事,一陣唏噓:「你還小,不明白人到中年,家庭不睦,你奶奶作為精神支柱又轟然倒塌,對我的打擊有多大。

  那個漁夫六十多歲了,靠著捕魚過活,膝下有一個父母雙亡的孫女。

  呵,你想到什麼了?」

  陶書旻莞爾一笑,這情景令她懷念起父親充滿樂趣的教學時間:「沈從文的《邊城》?翠翠和她的爺爺。」

  「沒錯,」陶青栢笑眯眯的:「我在他家躺了十幾天。漁夫每天做好飯,讓孫女端我跟前。我渾渾噩噩,也就安心受著那爺孫兩的照顧。現在想想,真是臭不要臉。」

  陶書旻忍俊不禁,陽光撒在她的臉頰,似乎已經驅散了青春期的陰霾,只有花季再無雨季。

  「漁夫也不說教,也不催促,每天就埋頭打魚、做飯、蹲在門口抽菸。那架勢就好像要養我一輩子。

  後來,我想通了。就當人生重來,從少年時代開始重活一次。那時候我的夢想就是去歐洲遊學。

  一天晚上,我把身上大部分值錢的東西留下,找到了魔都一個位高權重的師兄,求他把我送出去了。」

  聽完父親的敘說,陶書旻感慨萬千:「像是讀了一本小說,很受震撼。那對漁夫和孫女呢?」

  「我回國第一件事就去看他們了,」陶青栢說道:「漁夫那裡改造成古鎮旅遊區了,他在那裡開了家漁具店。孫女在幫襯著幹活,小姑娘伶牙俐齒,挺可愛的。」

  「那就好,」陶書旻抱著膝蓋,點了點頭,露出舒心的笑容。

  那對爺孫活像是文藝作品走出來的人物,代表著真善美,可是眾所周知,在文藝作品裡,真善美是用來祭天的。

  「爸,」陶書旻輕輕地喊了一聲。

  「哎,在呢,」陶青栢笑著應答。

  「我給你吹一首薩克斯曲,」陶書旻從背後的書包掏出薩卡斯。

  「洗耳恭聽,」陶青栢舉起了遮陽傘,幫女兒擋住紫外線。

  風吹起漣漪,旁邊衝浪的青年在鬼叫,陶書旻不為所動,緩緩吹響了薩克斯。

  陶青栢微笑著聽女兒演奏樂器,眼眶變得有些濕潤,和女兒相處的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

  「怎樣?」一曲吹完,陶書旻笑著問道。

  「我以為你要吹《回家》,那是爸爸教給你的入門曲。」

  陶書旻吹的是《膽小鬼》,當初江陽在海底世界門口吹奏過的《膽小鬼》。

  陶書旻低頭,把薩卡斯收好,放回了書包:「在你和我媽感情還好的時候,喜歡一起聊話劇,聊文學,然後一起聽磁帶。那會兒有一段時間,你們都喜歡抱著我,跟著錄音機一起唱《膽小鬼》。」

  「哈哈,好景不長啊!」陶青栢苦笑道。

  父女倆說了好半天舊事,直到再也無話可說,兩人陷入了沉默。

  風輕輕吹著,陽光反射在大魚灣的海水,映照著白色的扁舟更加純淨。

  「實話實說,」陶青栢打破了沉默。

  陶書旻心裡一緊。

  圖窮匕見,無論父親的初衷如何,他終將會掀起自己生活的風暴。

  「這次回來,我要和你媽補辦離婚手續。分割後的財產全掛在你名下,爸爸再給你添一點。你媽那人不值得信任。」

  陶書旻微微嘆氣,腦殼兒已經開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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