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屠戮盛宴

  徐行之絲毫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剛才巨人殺至眼前時,他渾身血脈逆流,滿心唯有一個念頭。

  ……不能死,一個也不能死。

  熱血轟轟地涌流上來,仿佛凌空一道雪亮亮的閃電斬下,劈開了他的顱頂,靈台空徹,胸臆之中鯨濤翻滾,他掌中的「閒筆」光彩流溢起來的瞬間,他只覺自己仿佛真真正正地再世為人了。

  ……封閉的關竅一處處被沖開,在體內束縛住他的繩索條條迸裂。

  和前些日子一樣,身體和肌肉的記憶叫他做出了此時最該做出的舉動。

  待他再回神,腥熱的血已交濺到二人面頰之上。

  孟重光與他的協同極大緩衝了那貿然一擊對徐行之手臂的衝擊力,他將手中銳刺倒生的狼牙棒橫向一揮,在被風吹得翻滾不息的沙丘上灑出一道鮮血來。

  但他仍無法控制自己的靈力,只見「閒筆」在他手上光華星轉,飛快變幻著形態。

  水火棍,魚腸劍,鐮刃,長鞭,風弓,朴刀,彎刀,長戟,鐵盾,飛綢……

  徐行之乃四門弟子翹楚,得眾家弟子拜服畏懼,不只是他格外受清靜君青眼,最重要的是他能輕鬆駕馭千般機變,百家之兵,靈活轉換,一如臂膀。與他近身對戰者無不叫苦,哪怕是靈力高強如清靜君,單論近身之戰,一不小心也可能被他千變萬化的小伎倆陰到。

  在撲面的罡風中,孟重光隨手重新架起一面風盾,一腳踹開那小巨人屍首,驚喜萬分地喊道:「師兄!」

  「師什麼兄?」徐行之被體內翻湧的靈力沖得喘不上氣來,這般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令他想到多日前與孟重光交歡前的情緒波動,一時臉紅又氣惱,「滾回去!北南和阿望你不管了?!你——」

  孟重光一步搶上前來,單手護頸,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在狂沙中接吻的感覺並不美好,更何況二人臉上還有濃烈的腥氣在流淌,流經唇畔時的咸澀感著實不好受。

  可這樣野性粗蠻的、帶著風與沙的強吻卻別有一番味道。

  孟重光也只是發狠地吻上去了一瞬便鬆了開來,眼中躍動著貪婪、占有和激賞的火光,啞聲道:「……師兄,我瞧你這副模樣,真想一口口活吃了你。」

  說罷,他抽身而去,周身光焰暴漲數倍,眼尾猩紅紋路一路蔓延至髮鬢,劍裹驚雷,雷挾龍腥,朝那與周望和周北南糾斗的母巨人撲將而去。

  一曰性,二曰力,男人最崇尚的兩樣東西在徐行之體內先後炸裂開來,叫他再也分不清自己同原主之間究竟有何區別。

  徐行之不是逞強好勝之輩,即使激情和狂湃的戰血在周身經脈中衝撞刷洗,吼叫著渴望揮刀而戰,他也清楚以自己現在這樣單臂單手、又無法妥善控制靈力的狀態,與那高逾數丈的母巨人作戰乃是自尋死路。

  然而,陶閒見曲馳喚來其餘六劍,與那無痛感的小巨人混戰一處,心急如焚,用力攥住徐行之長袍一角哀求道:「徐師兄!曲師兄……幫幫他,幫幫他啊。」

  徐行之張目望去,眉心蹙了片刻,便迅速放下,返身對身後三人道:「你們在此稍候,不要走動。我去幫一幫曲馳。」

  ……他既然尚有餘力,難不成要安坐此處看著曲馳單打獨鬥?

  元如晝從剛才開始便死死地用空洞雙目緊盯著徐行之,聲音頗不可思議:「師兄,你不是被那九枝燈拔除了根骨嗎……」

  ……九枝燈?

  世界之識分明說過他是被師門拔除根骨……

  徐行之發現,由於過去那點事情實在是一團漿糊,難辨真假,他反倒已經提不起力量和心思去驚訝了,倒不如做點切實的事情。

  他深呼吸幾輪,嘗試壓制住經脈中飛速流散的靈力,將「閒筆」固定為一柄輕巧易執且銳不可當的靈劍,衝出風盾屏護範圍,踐沙而行。

  起初,他只能徒步履於沙地之上,漸漸,他足下如有風助,將他托舉起來。幾步踏出,徐行之便覺自己體內的靈力便運轉得比剛才圓暢一倍有餘,越來越強悍的力量抵達了他四肢末端,讓那本就柔韌有力的肌肉迅速充盈起來。

  一團新鮮的人肉朝他衝來,那小巨人自是樂得咧大了腥臭的嘴巴,搖頭擺尾地與徐行之對沖而去。

  曲馳操縱的劍陣落如疾雨,但是那小巨人聰明得緊,與曲馳近身片刻便知此獵物擅長防禦而非主動進攻,他便主動改變了強勢的猛攻勢頭,逗弄曲馳似的與他糾纏,每一劍均能避其主鋒,幾度交戰,竟只是被劃破幾處油皮,其餘分毫未傷。更令人生怖的是,此怪物身上偏偏有幾處已經生成堅不可摧的鱗甲,在劍氣旋割之下巋然不動。

  巨人此時甩脫了曲馳的糾纏,直奔徐行之,筋肉虬結的雙腿落地時暴突出飽滿到怪異的肌肉弧線。他嘻嘻怪笑著衝來,在與徐行之半尺之距時,原本鬆散地在軀體左右擺動的拳頭動如雷霆,從掄圓到轟然落下,竟不過毫秒之間!

  大地巨震,如有崑崙山崩,一時之間塵霧迷眼,徐行之的身姿被飛灰湮滅,一時看不清身在何處。

  陸御九屏息片刻,才見一道濃血凌空飛起三尺,血珠混合飛沙,將周遭一片飛沙浸染成蒙蒙血霧。

  他驚駭的一聲「徐師兄」還未來得及叫出口,便見飛沙稍散,徐行之單腿蹲踞於那小巨人砸落在地的手臂之上,單手將劍身狠狠捅入他胳膊處曾被曲馳劃出一道血痕的破口!

  徐行之「閒筆」中儲存的兵器均非專精之物,劍身沒入怪物小臂之後應聲斫斷,他也不作停留,將「閒筆」搖身一變化為軟劍,順胳膊跑上幾步,劍身一抖,白光旋出,纏上了他的咽喉,意欲鎖喉。

  怪物反應如電,用完好的手掌一把掐住柔韌如蛇的劍身,低吼著要把那軟劍摧毀,「閒筆」似是察覺危險,瞬間閃出爍然流光,由大轉小,化為一枚纖細銀針從他寬大的指縫漏下。

  徐行之提前自他臂膀躍下,已等在那指縫之間。

  一點麥芒似的針光閃過,於半空中再度幻形成一包石灰細粉,徐行之接住之後,反手將細粉揚出,砸了巨人一臉。

  怪物一怔之下,登時捂臉蹦跳咆哮不止,喉間滾出的聲音猶如巨雷,唬得遠處的陶閒生生白了一張臉。

  徐行之踩上他背後嶙峋的肌肉,從他身後繞出一圈,飛散的灰白粉末聚攏成群,重新回到他的掌心。

  他揪緊了這怪物突出的肌肉,圓繞一周,只見一襲飄飛白衣自小巨人左臉側襲來,衣角凜冽如刀,似乎是打算一舉割破他的頸部!

  誰想,剛才還捂臉咆哮的小巨人反應如電,信手一奪,便將一襲白衣死死攥於掌心之中,瞬間發力,將那白衣捏得變了形狀!

  他方才的痛苦竟是裝出來的!

  這蠻荒四周風沙如許,他都不眨一下眼睛,區區石灰又能奈他如何?

  不遠處的陶閒眼見此景,目眥盡裂,帶著哭腔喊出:「徐師兄!」

  就連被逼退十數尺開外的曲馳抬頭見到那沁染血跡的、只從巨人掌心下端露出的一抹白衣,也是臉色劇變:「行……」

  那巨人先是露出得色,繼而巨大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似乎是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在他想清之前,他便猛地朝後踉蹌幾步,護住咽喉,發出了一聲不敢置信的嘶聲怒吼!

  獵獵長風之中,徐行之外衣已去,裸出麥色的緊緻肌肉,左手與右腕絞扯著一條粗約手臂的銅鎖鏈,騎坐在巨人頸上,讓鎖鏈深深勒入他的咽喉與自己的皮肉間。

  他回首沖曲馳厲聲喊道:「曲馳!瞄準出血的地方!」

  曲馳心領神會,身形未至,劍鋒已到,剛才與他苦戰時割出的傷口,此時都變成了劍刃落處,鋒芒所至,皮開肉綻,血花狂濺!

  小巨人再也笑不出來了,四肢匍匐在地,瘋狂打起滾來,以頭搶地,試圖把制住他的徐行之從他背上甩下。

  徐行之身形飄轉,踏至他額頭,手上力道絲毫不松,勒牲口也似的鎖緊他的喉嚨,肌肉繃得幾乎能聽見響聲,發力的低聲嘶吼亦從咬得出血的齒關中溢出。

  曲馳不想再讓徐行之與這巨人對耗下去,逼至近前,握劍在手,正欲砍下他的頭顱,卻聽得徐行之一聲隱忍的低喝:「等等!!!」

  曲馳剎住劍芒,有些疑惑,但還是聽從他的吩咐停下手來。

  徐行之用單足發力踩住這頭知道好景不長而撒瘋的牲口腦袋,轉向正與母巨人交戰的孟重光,嘶聲道:「孟重光!叫她看過來!殺給她看啊!!」

  聲音未及傳出,已被狂風撕成碎片。

  曲馳著急道:「他聽不到!」

  徐行之控住身形,咬牙道:「能聽到!」

  有狂風浪沙所阻,即使咫尺之遙便也如隔山海,但在母巨人周身上下翻飛盤繞、砍出道道灼熱星華的孟重光卻仿佛真的聽到了來自百米開外的呼聲。

  他避開母巨人裹挾颶風的一掌,驀然回首,便見徐行之以巨鎖從頸後勒住那怪物頸部,眸光一轉,便有所領悟,他騰起身來,一腿踹向那正追著周望啃咬的母巨人側臉。母巨人一時未提防孟重光,正中一腳,她的脖子歪向了徐行之與曲馳的方向。

  她方才醉心狩獵,絲毫不覺一子已然慘死的事實。當她巨大如燈籠的雙眸落在一個倒地流血、一個行將死去的孩子身上時,瞳孔驟然鎖緊,狂嘯一聲,棄周望不顧,直奔而來,原本專注於保護喉嚨的注意力也轉移了開來。

  徐行之眸光一凝:「曲馳!殺!」

  早已持寒芒守於近旁的曲馳不加猶豫,起手落劍,以再次葬送一劍之代價,將那小巨人頸間砍出了一掌深的豁口!

  濃稠如銅汁的血液噴出,引得母巨人握拳再咆哮一聲,地動山搖地拔足趕來,滿眼儘是渴望復仇的火光!

  徐行之將纏於巨人頸間的巨鏈抽出,化為一柄銳鋒重劍,怒嘯一聲,執劍向孟重光的方向投去!

  鋼劍在空中劃出圓滿雪亮的光輪,一往無前地破開層層流沙,直抵孟重光眼前時,孟重光準確地一把握住刀柄,對在近處浮空、一時未能搞清楚狀況的周北南與周望喝道:「現在!」

  必須趁母巨人連喪兩子、情緒悲痛失控這一時機下手!否則再拖延下去,難免再生變數!

  兩人只能看見孟重光口型,雖不知他在喊些什麼,然而十三年相處下來,早已對彼此的戰術相熟,周北南持鋼煉長槍,周望持已砍出斑駁豁口的單刀,孟重光交握雙劍,三人齊力,幾乎同時將手中兵刃戳入了母巨人最脆弱的喉嚨!

  鮮血高濺,盈於九天。

  那母巨人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掙扎著往前栽出了十幾步,才如滑坡之山,轟隆隆朝前趴倒。

  狂風漸息,沙暴漸止,寂靜的曠野漸漸歸於一片寥寥的安寧。

  徐行之這才鬆開了緊握著的左拳,因為用力過度的肌肉痙攣起來,他咧著嘴手上血液在小巨人身體上擦拭,再抬手抹去臉上血水,唾了一口,冷笑道:「雜碎。」

  孟重光幾個踏身,已行至徐行之面前,他甩開已經被母巨人惡臭溫血浸透了的衣衫,大步流星上前,把「閒筆」所化的重劍與自己的佩劍一齊投入身側浮沙之中,不由分說把徐行之拉入懷中。

  徐行之臂上肌肉被拉扯得一酸一痛,哎了一聲,但未能發出第二個聲音,便已被孟重光再次堵住了唇畔,瘋狂攻伐,抵死纏綿,以舌尖糾纏出一片難以用言語抒發的狂喜與迷戀。

  ……吻這樣一個人,多久都不會膩。

  作者有話要說:光妹羞答答:嗶——師兄這樣的男人最帶勁了~

  師兄:……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