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
在外人面前，哥哥從來沒有承認過我的身份。
落魄，可憐，穿著土兮兮的樣子，一直被他們認為，這是鄉下哪來的野孩子。
怎麼會有臉待在這裡。
他們不解釋，也不承認我是他們的女兒。
導致於，「傭人」姐姐，阿姨對我的態度也變了。
我受到了極大的排擠，讓我很難過。
眼淚不敢在他們面前落下，生怕說我矯情，只會掉眼淚博取他們的同情。
所以，我唯一能宣洩的地方只有那個閣樓。
小小的地方，瀰漫著我的情緒。
我本以為，只要我做的夠好。
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一定會對我改觀，肯定會慢慢喜歡上我的。
但是，我想錯了。
無論我做的再多，依然得不到。
反而，受到的辱罵，還有挨打逐漸加多，遍布全身。
6
我好疼啊。
夏天穿著長袖，依舊覺得好疼啊。
同學看我奇怪的眼神，身上的疼痛卻更痛了。
好想哭，可是學校里並沒有讓我可以哭的地方。
只有那小小的閣樓，才可以讓我宣洩情緒，無聲的哭著。
可能覺得我太奇怪了吧，為什麼夏天還長袖，長褲。
引起了她們的注意。
放學回家的時候被抓進廁所，扯著我的衣服，想要脫下來，看我身上的傷口。
我不肯，生怕給爸爸媽媽他們帶來麻煩。
她們感覺被我挑釁了，生氣的拉扯我的頭髮，拳打腳踢落在身上。
可能覺得這樣還不夠她們宣洩，她們想要我跪著，屈辱讓我喝下馬桶的水。
我不願意，被打的更慘了。
我忍著淚，不想被她們看到脆弱的一面。
也好想姐姐會來救我。
恍惚間，我看到姐姐抱臂依靠在廁所門口，饒有興致的看著。
我眼中一亮，以為姐姐是來救我的。
結果，姐姐卻似乎沒有看到一樣，給了其中霸凌我的人一個眼神，姐姐就走了。
姐姐走後，我被打的昏迷，好像擔心我會死掉一樣。
她們終於停手了。
醒來的時候，還是巡邏的保安發現了我。
可對方卻給我一個憐憫的眼神之外，就催促我趕緊回去。
我默默收拾被扔掉的書本，一瘸一拐的回家了。
毫無意外。
回去的太晚，加上身上的臭味，我又挨罵了。
臉上嘴角的淤青，他們好像沒看到一樣。
只會說著我，一個姑娘家的居然那麼晚才回家，是想著造反嗎？
還是認為，不好好讀書，那麼晚回來，是不是認識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變得更叛逆了。
姐姐似乎覺得罵我的殺傷力不夠，悠悠的，像是不經意的說著。
「我聽說妹妹好像早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妹妹最近成績下降了不少，加上今晚還那麼晚回來，難道真的是嗎？」
我目光一愣，呆呆的看著姐姐。
姐姐對上我的目光，接著好像才反應過來說錯話，急忙捂住了嘴，向我愧疚。
我感受不到姐姐的愧疚，反而藏在眼裡的嘲弄卻赤裸裸的刺痛著我。
我成績下降，是因為我在學校里壓根沒辦法好好學習，書本莫名少了幾頁。
重要的題目，認真記寫。
課間上個洗手間的功夫，回來就消失了，怎麼找也找不到。
想要借別人的重新記題，卻沒有人願意幫我。
黑板上的課題也早早的被擦掉了。
我本以為下次只要小心點，我可以好好保存下來，提高成績。
但無論我怎麼做。
重要的題目，自己書本里重點考核的那幾頁，總會莫名其妙的不見。
一開始，我想過讓姐姐幫我。
姐姐也有好好的答應，但卻一直沒給我回復。
反而，逐漸的。
我連平常的學習都受到了困擾。
老師更是恨鐵不成鋼，盯著比別人還要薄三分之二的書本，以及空白的草稿紙。
認定我就是那種不喜歡學習的壞學生。
老師不想聽我解釋，也不願意。
我被老師拋棄了。
同學們也孤立了我。
我的世界，變得灰白，無助與絕望。
我想開口跟爸爸媽媽解釋，我並沒有早戀。
我真的很想認真學習，將來才好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然而，我才剛張口，一個巴掌重重的落到我的臉上。
毫無準備的我，被打的措手不及，被爸爸的巴掌打趴在地。
耳鳴的聲音讓我短暫的失去了外界的聲音，只能看著他們怒斥張口，指著我說了一大堆。
我的聽覺里，只剩下嗡嗡嗡的聲音。
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非常幸運。
聽不到他們的怒罵，那我就不會太過於悲傷難過。
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左臉腫起來的疼痛，讓我的淚腺失去了控制。
我抹了好幾次，都沒有抹乾淨。
一直落淚。
感受到了厭惡，噁心的眼神，我抹的更快了。
可是……
我真的不想哭啊。
我說過，也答應自己，不會在他們面前落淚的，也會乖乖的。
為什麼還沒有回到屬於我的小閣樓，就把情緒宣洩出來呢。
這樣會讓爸爸媽媽他們更加討厭我的。
我不能哭。
真的不能哭。
我不能讓爸爸媽媽討厭我。
奶奶說過，乖孩子不能給父母添加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我要好好忍著。
7
「你這樣做給誰看？！」
聽覺恢復了，媽媽呵斥聲也傳來了。
我難過的搖搖頭，想要證明我並不是這樣的。
但媽媽不信。
還是用著厭惡的眼神看著我。
爸爸也沒有絲毫的愧疚，想要再給我一巴掌，但看到我髒兮兮的臉，又嫌棄的收回了手。
哥哥則是擋在姐姐面前，好像怕我這樣難堪的樣子，污了姐姐的眼。
媽媽罵了我幾句，就不再說我了，但是為了給我懲罰，她讓阿姨今晚不讓我吃飯。
讓我好好長長記性。
謝謝媽媽。
我真的長記性了。
我一瘸一拐的拿著我的書包回到了小閣樓。
我的背影被他們注視著，但沒有誰給我一個關心。
那一晚，我痛的睡不著，不知道是因為太過難過，還是因為身上的疼痛引起。
直到天明，我都沒有睡下，頂著黑眼圈坐著公交車前往學校。
看著姐姐坐著自家車下來，光鮮亮麗，受人追捧的畫面。
我下意識的低著頭，降低著存在感。
但還是感受到姐姐投過來的目光，讓我渾身發寒。
在這一刻，我終於想明白了。
我明白，即便我做的再好，再怎麼討好。
姐姐對我都是討厭的。
雖然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姐姐會對我那麼討厭。
但已經沒關係了。
只要我降低存在感，儘量不引起他們的注意，默默的學習，應該會避免不少麻煩吧。
我是這樣想的。
答案卻不是我想要的。
我依舊被霸凌，依舊提升不了成績。
所受到的待遇比之前更加慘烈了。
我不會在想著姐姐救我。
我知道之所以會這樣，都是姐姐在背後指使的。
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對我的態度也更加的惡劣。
時不時不給我吃飯還有辱罵，漸漸讓我麻木。
到最後，莫名想要離開這裡。
可一想到奶奶說的話，我又猶豫了。
猶豫著僅有的希望會不會給我帶來渴望的溫情。
我小心翼翼的保存著那點希望，渴望它能夠給我帶來改變。
然而，還是被姐姐發現了。
親手將那點希望打碎，化作星點消失，讓我陷入了黑暗。
8
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不知道什麼原因出去了，飯點都還沒有回來。
只剩下我跟姐姐。
姐姐也仗著他們不在，對我的態度忽然改變。
「妹妹，你真不應該回來。」
「你知道嗎，你回來是錯誤的決定，也是讓我討厭你的開始。」
「所以，為了讓妹妹你離開，姐姐我啊，只好讓妹妹你消失了。」
我還在震驚姐姐說的話，姐姐卻走到爸爸最喜歡的花瓶那邊。
帶著一抹冷意的笑，在我震驚的目光當中，直接將那價值不菲的花瓶摔倒在地。
花瓶倒地的同時，大門也在這一刻打開。
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也在這時候回來了。
一切都那麼湊巧，那麼合適。
姐姐哭紅了眼，跑到爸爸媽媽面前，哭訴著說我討厭她，討厭這個家。
為了報復，甚至還將爸爸最喜歡的花瓶打碎。
爸爸頓時黑了臉，陰沉沉的盯著我。
媽媽更是破口大罵，各種不入耳的話一句一句傳進我的耳里。
哥哥厭惡冷漠，關懷著姐姐。
我張了張口想要解釋，迎來的又是爸爸重重的巴掌。
這一次，爸爸沒有收力。
我的臉迅速腫脹，通紅。
爸爸不解氣，還多踹了我幾腳。
我的面色一下子白了，呼吸都提不上來，差點窒息。
我絕望的看著他們，想要讓他們能不能給我開口解釋的機會。
哪怕相信我一點點也足夠了。
可是，對上他們的眼神。
我明白。
哪怕我說出來了，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他們最愛的還是姐姐。
而不是我。
所以，無論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信，反而認定我為什麼那麼喜歡說謊。
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狂風吹著，玻璃都發出聲音。
外面的天氣好像映照我的心情那般，無法平靜。
我以為爸爸出了這頓氣就好，媽媽罵夠就行。
然後我就可以回到屬於我的小閣樓里，靜靜的舔著我的傷口。
然而，我又想錯了，也把他們對我的態度抬得太高。
爸爸把我趕出去了。
媽媽沒有阻止，反而覺得爸爸做得對。
哥哥壓根沒有什麼意見，只在那裡安慰著姐姐，擔心姐姐被嚇怕了。
至於姐姐則是對我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好像我被趕出去是理所當然的。
我哭喊著拍著門，喉嚨都喊啞了。
哪怕說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大門就像堅固的保護層，無法將我的聲音還有我的無助傳遞進去。
裡面歡聲笑語。
而我驚恐無助。
暴雨瞬間打濕我的衣服，狂風吹走了我的體溫。
我瑟瑟發抖，渴望想要著絲絲溫度。
但最終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後，大門依舊沒有打開。
我有想過找處溫暖的地方。
可雨下的很大，看不清路，風吹的很猛，以我瘦弱的身子，恐怕沒走多遠就被吹走了。
加上夜晚，我害怕看不著的黑暗，更加不敢了。
爸爸那幾腳踢得我好痛，我好像受傷了。
面色慘白，僅剩的力氣先前拍門，哭喊已經用光了。
我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
毫無焦距盯著上方擋雨的天花板。
9
「奶奶，爸爸媽媽真的喜歡我嗎？」
「奶奶，你一直教我做乖孩子，我有好好的做，也做到了，怎麼不像奶奶你說的那樣，會得到疼愛。」
「我只想得到爸爸媽媽的關愛而已，為什麼這個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
淚水不禁落下，我好想大聲的哭。哭著我的委屈。
但我沒力氣了。
只能默默流淚。
奶奶說的話一遍遍過濾在我的腦海。
現實卻一遍又一遍打擊。
將奶奶對我說的話打擊的體無完膚。
也讓我下意識的認為，奶奶錯了。
奶奶說的話是不對的。
乖孩子不值得被疼愛。
也得不到愛。
而我......也不想要了。
10
黑暗逐漸侵蝕我的眼眸，也慢慢開始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我轉動著眼眸，再次看了眼緊閉的大門，無聲露出一抹嘲笑。
想到了自己小心翼翼，渴望得到親情，卻換來這樣的下場。
僅剩留在心裡那小小一塊親情驟然崩塌，碎裂。
不復存在。
我笑著落淚，等待黑暗完全侵蝕。
想到了要是能夠活下來，我定然不會在那麼柔弱了。
甚至於，再也不渴望什麼親情了。
那不是我能有的，而我也不想要了。
恍惚間，我好像聽到了腳步，有些急促，但又很快停下了。
我不知道是誰，我不想知道了。
奶奶，我來陪你了。
11
再次睜眼，入眼卻在病房。
旁邊站著一名醫生，對於我的醒來，有著驚訝。
但很快又恢復情緒，對我仔細檢查一遍。
醫生離開不久後，病房的門被人拉開。
一個陌生的女孩走了進來，看著我的眼神有著極大的好奇。
她問我，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有沒有缺失什麼記憶。
我搖了搖頭，能回答的都回答了。
對方卻忽然沉默，然後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那你，現在能感受到疼痛嗎？」
我疑惑的看著她，不理解為什麼這樣問。
「就是情緒啦，你現在有什麼情緒嗎？」
她的話，讓我愣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