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東域的一座凡人城池。

  姜虞收斂氣息，如同一個凡人，悠然自得的坐在湖中涼亭餵魚。

  一舉一動都透著典雅矜貴，容顏絕美，氣質絕俗，好似不小心掉落凡塵的絕世神女。

  「煩人精又來了。」

  姜虞忽然蹙眉，收起魚料，自顧自的拈起一塊糕點。

  她已經感應到梔夢的氣息。

  神火境一重。

  境界未穩固，就迫不及待的來找她。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過來找她炫耀顯擺的。

  只是……姜虞柔情似水的眼眸盛滿促狹笑意。

  小小梔夢，這輩子也別想超越她。

  「師妹好雅致啊，堂堂聖人之尊，竟在凡人城池養老，這心境，師姐佩服！」

  梔夢人未到聲先至，語氣充滿嘲諷，尤其是在老字上，咬得極重，讓神情自若的姜虞，臉上出現一絲皸裂。

  任哪個女人被說老都受不了，何況她又不老。

  哈哈哈……梔夢爽了。

  她平生最看不慣姜虞的矯揉造作，既要又要的虛偽嘴臉。

  明明大家都是芸芸眾生中的求道者，為求長生逍遙，不擇手段，與天地爭命，與人爭機緣。

  憑什麼她是殘酷狠辣的魔女，姜虞是人淡如菊，不爭不搶的絕世神女？

  她不服。

  想著，梔夢一屁股坐到她對面，看著她，紅唇勾起一抹笑容。

  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隨即吐出來。

  「hetui，真難吃。」

  「不是我說你，師妹你這癖好也太特殊了吧？放著仙珍瓊漿不吃，偏要吃豬食……」她持續輸出，怎麼難聽怎麼說，臉上還掛著盈盈笑意。

  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惡劣。

  一點都不神女。

  顧青默默站在她身後，面上不動聲色，穩如老牛。

  他就靜靜的看著師尊作死。

  不過有一說一。

  他屬實沒料到，平時那麼冷傲淡漠的梔夢，超然如九天攬月神祇。

  在姜虞面前，竟有如此毒舌一面。

  「是麼？」

  姜虞抬眸看了一眼，淡淡道：「師姐年紀大了，胃口不好很正常。」

  簡短的一句話，讓梔夢破防了。

  她老？

  胃口不好？

  姜虞這是把她當成七老八十的老嫗了嗎？

  梔夢深呼吸一口氣。

  冷靜，不能動怒，不能動怒，否則就輸了。

  她默念幾遍冷靜，眼裡笑意不達眼底：「師妹你真是老糊塗了，忘了我年紀比你還小嗎？」

  「師姐此言差矣，我們擁有無限壽命，年齡毫無意義，而師姐你，雖容顏未老，但你的心是垂暮之年……」姜虞不甘示弱，對著她指指點點

  顧青眨了眨眼。

  本以為兩個爭了幾千年的死對頭相見，會是一場曠世之戰，又或者是驚天算計。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萬萬沒想到。

  兩個冠絕一個時代的絕世神女，會說出這樣沒營養的話，有意思嗎？

  他聽不懂，但內心大受震撼。

  梔夢和姜虞在他心目中高大偉岸的形象，在一點點崩塌。

  「師妹啊，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虛偽，端莊高貴的外表下，藏著市儈小人嘴臉。」

  梔夢冷笑，神情冷然，受夠了姜虞這朵不爭不搶的小菊花，直接撕破臉。

  看著她，有種想要把她按進湖地泥里的衝動。

  「師姐，你也是，一點沒變，還是跟個市井毒舌婦一樣。」

  姜虞罵完，心中難受的一批。

  梔夢也同樣如此。

  戳著對方肺管子輸出半天，雖然沒輸，但也沒贏。

  這就很難受。

  於是兩人不約而同的休戰，進入下一場。

  梔夢展露一絲氣息，懊惱的扶額，嘆道：「唉，我本來還想再積累一段時間的，誰料天賦太好，壓制不住，一不小心突破了，蛻變為先天跟腳。」

  姜虞美眸一眯，同樣展露神火境一絲氣息，笑吟吟道：「不巧了，我也突破到神火境，也是一不小心就蛻變為先天跟腳。」

  聽到這話，梔夢繃不住了，一雙清冷眼眸死死盯著姜虞。

  是神火境氣息沒錯。

  而且還是一重巔峰。

  更關鍵是，姜虞同樣逆反先天了。

  要知道，在神火境，便是一個蛻變進化為神，邁入神道領域。

  神，也分先天與後天。

  還有偽神。

  秦崔孝就是藉助外力突破的偽神，未來成就終究有限。

  而後天神祇，則是覺醒本命法則，卻無先天不滅神性。

  先天神祇，則是堪比天地初開，自然孕育的先天神祇，掌控先天法則。

  三者之間，有著本質區別。

  她費盡心機，歷經磨難，還是得到顧青的浴火涅槃之法，才蛻變為先天跟腳。

  而姜虞有什麼？

  就姜虞那不爭不搶的死樣子，憑什麼也蛻變為先天跟腳啊？

  她不服。

  「該死……」

  梔夢破大防了，絕美神顏都出現一絲扭曲。

  她死死壓制境界，便是想和姜虞徹底拉開距離。

  本以為突破後，她和姜虞就是不同生命領域的人，從此不再是一個世界的。

  延續了幾千的爭鬥，以她勝出為落幕。

  然而，姜虞竟然也緊隨其後……不，應該說，姜虞比她更早突破。

  這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師姐你怎麼了？是糕點噎著你了嗎？師姐你也真是的，胃口不好就不要吃嘛。」

  姜虞語氣埋怨，然而眼裡全是勝利者的笑意。

  哼，小小梔夢，這輩子都別想超過她。

  顧青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姜虞不會是故意隱匿修為，就為了打梔夢的臉吧？

  不，應該不可能。

  姜虞那麼矜貴正經的人，應該不會幹這麼缺德的事。

  只是，看著笑容狡黠的姜虞，顧青內心有些動搖起來。

  不確定，再看看！

  「哼。」

  梔夢冷哼一聲，臉色難堪。

  這一局又不分勝負。

  看來她和姜虞之間的戰爭還要持續。

  好，很好。

  下一局她贏定了。

  梔夢坐下，想了想，拿出一個玉瓶，笑道：「我徒兒天資無雙，萬古無一，並且孝心赤城，這一瓶玄黃母氣，便是他孝敬我的。」

  姜虞：「……」

  她沉默以對。

  因為她真的沒有一個弟子能拿的出手。

  看著嘚瑟的梔夢，姜虞內心十分不甘。

  她從未輸過。

  也不能輸給梔夢。

  姜虞思索一下，拿出一枚龍珠，散發出神道氣息。

  「師姐，這是如煙送我的，玄神境的龍珠，你沒見過吧？」

  「玄……玄神……」

  梔夢美眸圓睜，聲音發顫。

  「是呀，我也沒想到如煙會如此孝順。」姜虞笑著應和一句，隨即扶額，無奈道。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師姐，神火境之上是天神境，再之後便是玄神，神王(仙王)，神帝（仙帝）。」

  梔夢深呼吸一口氣，恨恨的瞪了姜虞一眼，暗自磨牙。

  雖然她不清楚玄神有多強，但僅是一縷氣息，就讓她神魂震顫，仿佛在面對未知的大恐怖。

  對比她的玄黃母氣，應該不差多少……吧！？

  所以，這一局，又是平局？！

  梔夢越想越憤怒。

  可恨的姜虞，真是該死啊。

  明明她都勝利在望了，卻又又又平局。

  她何時才能贏姜虞一回？

  梔夢神色陰沉如水，沒心思再待下去了。

  伸手捉向玉瓶，卻捉了個空。

  梔夢定眼看去，只見玉瓶如虛影，轉瞬消散。

  「是誰？」

  梔夢勃然變色，神道領域領域展開，祭出混沌鼎，手持混沌天刀，

  也顧不得玄黃母氣被偷了，梔夢神識掃視天地。

  能在她眼皮底下，無聲無息換走玉瓶，此人絕對不是神火境。

  甚至不是一般的天神境。

  如此恐怖存在，或許彈指間，便能將她斬殺。

  想到這裡，梔夢頭皮炸裂，心底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但表面上，她努力維持平靜，語氣謙卑道。

  「前輩，既然看中晚輩的玄黃母氣，儘管拿去便是，就當是晚輩的一點小小敬意。」

  她收起神識，因為用神識掃視，那也是一種挑釁。

  梔夢表面放鬆，心裡則是提起十萬分警惕，伸手捉住顧青，一有不對，她就立馬自爆神器，帶著顧青逃離。

  至於姜虞……

  梔夢不著痕跡的看了她一眼：「對不起了師妹，死道友不死貧道，你就留下來給我墊後吧。」

  想著，梔夢警惕四方，拉著顧青的手緊了緊，蓄勢待發。

  她身經百戰，見多識廣，笑著說了幾句場面話，見沒有回應，梔夢拉著顧青，一步步退走。

  直到走出億億萬里，離開東域，梔夢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謹慎的她，仍然沒有放鬆警惕。

  表面上，和顧青說說笑笑，實則一直在提防著，體內混沌天刀蓄勢待發。

  梔夢眼裡泛著冷意，暗道：「這個藏頭露尾的鼠輩，強是強，但行偷盜之事，多半是重傷垂死，我偷襲之下，興許能反殺。」

  「任你奸詐似鬼，也要吃飯老娘的洗腳水。」

  顧青：……

  他不用問也能確定，所謂的前輩根本不存在，而是姜虞乾的。

  姜虞可是無所不能的紫蓮道尊的轉世身，覺醒什麼逆天神通都不奇怪。

  在梔夢眼皮底下拿走玄黃母氣，簡直不要太簡單。

  只是……

  堂堂紫蓮道尊，肯定看不上玄黃母氣，至於偷盜嗎？

  戲弄梔夢很好玩？

  姜虞的惡趣味就很難評。

  顧青猶豫再三，還是沒把事情告訴梔夢。

  看破不說破，有時候糊塗活著未必是一件壞事。

  「師姐啊，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樣冷漠自私。」

  姜虞拋了拋手中玉瓶，眼裡盛滿笑意。

  「讓你炫耀，這瓶玄黃母氣就當是你送我徒兒的見面禮了。」

  話罷，姜虞追了上去。

  不為別的，梔夢剛才那狼狽又謙卑的樣子，她高低追上去安慰幾句。